《信是有缘》kathyand

18、且将新火试新茶

　　雷卷决定找顾惜朝好好谈谈，如果，戚少商对他并不是他先前所以为的自然发展，自然死亡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重新安排。
　　他并没有在学校找到顾惜朝，因为顾惜朝去了医院看望戚少商，在非常早的清晨，那个时候，戚少商仍昏迷着。
　　“顾……顾惜朝，能借一步说话吗？”雷卷在病房外看到顾惜朝时，他的脸色很差，看起来极度地疲倦。雷卷知道这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却是做交易的好时机。
　　顾惜朝怔了一下，然后点头。
　　雷卷带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戚少商的家。房间里，挂满了各种类型的画，油画、水墨、素描等等，而这所有的画作都出自一个人的手笔——知名画家楚轩阳。
　　雷卷注意到顾惜朝的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不动声色地丢下了钥匙，“楚轩阳，一直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画家，我收藏了他的大部分作品。但是……非常遗憾，人无完人，两年前，或者一年半之前？他的才气已然耗尽，他开始找替手，就像许多知名画家一样，找那些真正有才气却无法出名并迫于生活压力的画手替他作画，然后修饰、出售，就像一条流水加工线。艺术，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生产，像一件真正的商品。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你说呢？”
　　顾惜朝只是沉默。
　　“哦，坐，坐！别站着。”雷卷这才意识到一直没有招待他坐下，他亲自端了一杯清茶到他面前，接着道，“在我看来，算是退步吧。我是生意人，我不喜欢被欺骗，任何形式的。所以，我挑出了一切不是出自楚轩阳之手的画作，准备丢弃。然后，奇怪的事发生了，戚少商居然喜欢这些赝品，向我统统要了过去，然后放在自己房里，像宝贝一样，珍藏着。很像他一贯的作风，没得到手的时候，总是狂热地追逐，不顾一切，可到手了甚至维持不了三分钟的热情。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画，很快就会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垃圾场！不出一个月！”
　　货物卖出后，就不再过问它将来的命运，这是顾惜朝一贯遵守的守则。可对于这样直接侮辱，顾惜朝没有办法无视，他毕竟还没有修炼到家，毕竟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冲动、傲气。
　　他想站起身，雷卷的手却压上了他的肩头，逼着他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表面上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接着道，“直到……我看到这副画‘生者为过客’，虽然萧索的意境很不讨喜，但画风和技巧都无可挑剔，我想这位画者已经在楚轩阳之上。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让楚轩阳独占鳌头，我很想让他知道，他已经被超越了，任何一个靠自己的名声而不是真本事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会被超越，无一例外。我希望你能帮我，顾惜朝，或者，给楚轩阳替手的、怀才不遇的画家。”
　　“抱歉，我拒绝。”顾惜朝没有再试图站起来，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冷冷地笑了，“我，也不过是个生意人，通过出卖劳力得到我应得的报酬。在我看来，卖画和卖刀没有任何区别，至于买家用这把刀杀了鸡还是杀了人，我想，这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所以，对于您受到的损失，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顾惜朝的强硬，有点出乎雷卷的意料，“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报复什么，只是不希望一个人才就此埋没，只是一个画展，不需要太麻烦，这是一个双赢。”
　　“坦白说，我没有兴趣。我从不过分看重自己，我想，雷先生还没有空闲到为了跟我做这样的一项交易故意去买一堆赝品回家；当然，我也一样不会过分看低自己，我的画究竟有多少水准，不需要一个画展去证明。很感谢雷先生愿意向我证明，我这些所谓的赝品，只是比楚轩阳少了一个签名。告辞。”顾惜朝安静地把话说完，起身离开房间。
　　这一次，雷卷没有再阻拦。他玩味地看着顾惜朝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他必须承认，他低估了对手，这个顾惜朝，如果不是比他想象中的更清高，就是比想象中的更有野心！他会是个好对手，尤其对戚少商！
　　“你赢了！”雷卷忽然笑了起来，“我不会再过问他和少商之间的事。”
　　沈边儿慢慢地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用钱压人，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市侩的商人。你以为请顾惜朝帮忙，说是赏识他的才华，帮他开画展是比直接砸钱更好的办法吗？少年的心，总是敏感的，你已经伤害了他，凭什么？凭戚少商喜欢他？凭你有钱？雷卷，方才的你卑鄙地像个混蛋！”
　　雷卷只是笑，女人，总是感情用事的。要保护一些人，难免会伤害另一些人。戚少商之于顾惜朝，他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不会的，至少顾惜朝不会。”沈边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苦恼地皱眉，“那孩子，是个脑筋清楚的人，总是爱自己更多，少商应该明白的。况且，还有红泪……”
　　息红泪找上顾惜朝的时候他正在校园荒废的一角焚烧一些东西，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的气味。
　　“你在做什么？”息红泪捂着鼻子皱眉。
　　“处理一些……废弃的作品。”顾惜朝笑了，然后就咳嗽，“咳咳，抱歉，我……气味有些刺鼻……”
　　息红泪却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嫣红，“你在发烧？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少商一直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健康。你知道，他总是这样，很关心身边的人，对他自己反而不甚在意……”
　　顾惜朝只是笑，摇头，笑，打完了金钱牌，然后就上温情牌吗？他甚至还没有真正跟戚少商在一起！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还要继续承受吗？
　　说实话，不想再继续！若不自救，谁能救他？他一直相信，忍辱负重于事无补，只会招致更大的侮辱。“息小姐，你现在更需要花时间来关心的，应该是戚少商。至于我，我受够了！你们对我不闻不问，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
　　被如此抢白，息红泪不禁有几分尴尬，微怔着低下头，却注意到顾惜朝在处理的所谓“废弃的作品”在她看来都是精品！“这些画……”她弯腰拾起一幅，“这些画很好，真的很好……”
　　“行了！无论它们好还是不好，是珍品还是赝品，都与你无关！”顾惜朝夺过画作，冷漠地丢进火堆，“十年，这些画陪了我十年，它们是我唯一的朋友。戚少商，对你而言，也是一样重要的存在吧。给你给忠告，看紧他，不然你会比我更能体会什么叫心痛！”
　　戚少商，我怎么能爱你？我怎么敢接受你的爱情？因为你，我失去了什么？而这，却还只是一个开始！
　　当晚，顾惜朝发起了高烧，一如息红泪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