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附属住宅（二） ...
-
“啊。”程鸢的眼睛被吓得水汪汪的，但被顾栩尧一问又有些呆愣，“就是……嗯……一起睡觉……”
“一起睡觉而已，你怕什么？”
程鸢彻底呆住了，挂在眼角的泪水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我怕的是一起睡觉的时候要做的事情。”
顾栩尧：“要做什么？”
程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顾栩尧拿出数据面板说：“如果你现在不想睡，我可以给你找几本书看。”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懂，这个仿生人找了书让自己现在开始学吗？
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仰着头，有些呆地问顾栩尧：“什么书？”
顾栩尧则没什么感情地念道：“《人类情感量化分析》、《触觉反馈与人类社交行为》、《脆弱物种》……”
……
？
程鸢莫名其妙地看着顾栩尧，从他手里接过存了很多书的数据板。
“还有，你睡前要佩戴这个。”顾栩尧递给程鸢一个手环，“它会记录你的生理数据和睡眠质量。不要尝试拆卸。”
程鸢纠结了一下，顾栩尧如果真的想对自己做什么应该会明着来，没必要绕弯子，何况自己反抗也没什么用，还有可能挨饿挨打。
他一只手抱着数据板，顺从地伸出另一只手。顾栩尧将细环扣在他的手腕上。
仿生人的指尖擦过程鸢的皮肤时，程鸢注意到了那种异常的、偏凉的温度。
就这样，程鸢在房间里的桌边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边时刻关注着顾栩尧的动作，一边翻着数据板里高深莫测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神经高度紧绷地熬到了睡觉时间。
程鸢缩着头不想回应顾栩尧，顾栩尧走过来戳了戳他的头，疑惑道：“又不能说话了吗？”程鸢受“被送回交易所”的恐惧支配，不情不愿地走向了床的位置。
原本想等顾栩尧躺下自己再作打算，但顾栩尧一直看着自己没有动，程鸢只好慢吞吞地走向远离顾栩尧的一边。
他在顾栩尧的注视下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床格外柔软，程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如果不是旁边还躺着一个仿生人，这张床会更舒服一些。
灯被关掉了，周围一片漆黑。程鸢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以防呼吸声太大。
他微不可查地挪了挪，又挪了挪，无限接近床沿，远离顾栩尧。
“再挪就掉下去了。”
程鸢一惊，身子瞬间僵住了。
“指南上说，宠物第一天到家可能有很强的焦虑感，看上去你适应得不错。”
程鸢：“什么指南？”
“《养宠指南》。”
程鸢迟疑地问道：“所以说我是宠物吗？”
宠物？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其实养人和养动物不太一样。”程鸢斟酌着用词，“比如我可以自己洗澡和睡觉……”
“你养过人类吗？”
程鸢愣了愣，回答：“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该怎么养。”
程鸢不知道怎么和仿生人争论这个问题，索性不说话了，二人共享了片刻沉默。
“能问问吗，您到底……为什么愿意把我带回来？交易所还有很多更优质的人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好像都比我更适合……”
顾栩尧迟迟没有说话，在程鸢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原因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程鸢仰躺着，双手抓着被子的边边，把被子拉上去，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一整日的紧绷令他没有任何困意，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房间的天花板，开始回想这一天的经历。
自己摆脱了被送去分解场的风险，离开了交易所，现在吃的饱饱的，睡着柔软又干净的床。
他忽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其实还在交易所里，而这些是他做的一场梦。
毕竟他总是做梦……
他急于确定什么，想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安全，但他不敢问顾栩尧，怕惹他厌烦。
过了很久，程鸢终于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摔入梦境。
他向下坠，轻柔地落到了某个地方。
似乎是月夜，但月光格外暗淡，他坐在管道口的边沿处，望着黑漆漆的前方。
但似乎并不是他醒来之后发生的事，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声音，让他别怕……
----------------
电子音将程鸢从睡梦中拽出，他脑袋有些发懵，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叫醒他的不是交易所尖锐的警报声，而是闹钟发出的规律蜂鸣。
程鸢躺在床上，感受到一阵极其短暂的心悸与耳鸣，他深吸一口气，症状瞬间消失。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程鸢没有在意，翻了个身，忽然看到顾栩尧正站在床边低头看自己。
程鸢吓得灵魂在向上飘。
顾栩尧说：“早。”
“……顾先生，早上好。”程鸢的脑子仍然发懵，心突突跳，“您不会一夜没睡吧？”
“我是仿生人，不是机器人。”
“哦。”
在程鸢看来也没什么差别……
“你昨天睡眠质量很差，醒过好多次。”
“我一直这样。”
在交易所那样的环境下是不可能睡好觉的。
顾栩尧点点头，帮程鸢摘下手环，说：“洗漱完来吃早饭，吃完我给你做检查。”
----------------
这是程鸢第一次进入顾栩尧的工作室，很整洁，墙上有很多精密的仪器，程鸢好奇地打量。
坐在顾栩尧制定的椅子上，传感器轻轻缠绕住程鸢的身体，读取脑波、血压、心跳等一系列数据。
程鸢下意识咬住嘴唇，握紧了拳头。
忽然，顾栩尧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一个参数极其短暂地跳动了一下，偏离基准线0.3%，持续时间不足0.1秒，随即恢复正常。
“嗯？”
顾栩尧深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快速操作，将那段微小的异常数据打上标记。
程鸢：“怎么了吗？”
顾栩尧：“你的基因表达波动低于显著性阈值，差异细微，但该数值一般并不会发生变动。需后续持续观察以确认。”
程鸢不懂那些术语，但明白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扫描结束后，传感器的探头如同退潮般收回仪器箱内。
程鸢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下浮出。
他看向顾栩尧，却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着数据屏。
过了很久，他的视线才移回到程鸢脸上，却没有回答，而是问：“检查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程鸢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其实他有一瞬的心悸，并且好像失去了视觉，眼前一片黑暗。
但只有一瞬，应该是自己没休息好的原因。
这种小事，就别告诉顾先生了吧，免得惹他生气。
但也有好事发生。
确实像顾栩尧说的那样，第二天床就被送来了，所以程鸢可以自己睡觉了。
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顾先生的床也很舒服，比交易所的要舒服一万倍，但他躺在身边，程鸢会紧张，睡醒时觉得特别累，像和谁打了一架。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彻底属于自己的空间！
他兴奋地在自己的房间打转，卧室很宽敞，虽然没什么装饰，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但程鸢特别满意，他左看看右摸摸，和床一起送来的家居服都试了个遍，才扑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程鸢觉得自己一定会一夜好眠的。
他甩掉拖鞋，掀起被子将自己蒙在里面。
……
事实并非程鸢想的那样。
他睡得很差。
因为他又做了梦。
梦里吵吵嚷嚷的，视角很混乱，似乎是在逃亡。
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但他听不清声音，像是一个人，又像很多人。
……
他惊醒过几次，床头放着顾栩尧在睡前送来的白噪音发生器。立方体内琥珀色的光雾缓缓变化，梦幻且美丽，释放出类似雨声的柔和响动。
程鸢坐在床上，喘息声沉重，向门口看去。
卧室的门紧闭。
他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然后躺下继续睡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