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方舟乐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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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不是人类。”他的声音很低，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的陈述，“说实话，我也根本不想理解其他人类在想什么。我现在试图理解的只有你。”
程鸢愣住了。
不知为何，委屈的情绪就在此刻席卷而来，溢满程鸢的胸腔，在不断翻滚的心绪里蒸腾出水汽，蒙上程鸢的双眼。
他垂下了眼睛，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一查觉的哽咽，说：“我就是不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出去，我都说了，你要一直陪我，而且你说过不会和我离开超过五米。可是你让我跟他们走了，我拖延时间等你了，你也没有跟过来……你明明发过誓的，说会保证我的安全……”
顾栩尧解释：“你出去后，我立刻打开了全域监控……”
程鸢委屈道：“可是我又不知道，那些仿生人比我高那么多，我打不过他们的，他们真的欺负我怎么办，你又不管我……”
顾栩尧沉默地走到程鸢面前，看着程鸢湿润的眼睛，单膝跪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程鸢齐平。
顾栩尧放缓了语气，说，“对不起，程鸢。”
“……我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你。”程鸢抱紧了抱枕，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还有，我明明说过我讨厌你了，你还那么凶……是你扔下我不管的，你凭什么不开心啊。”
顾栩尧沉默了。
程鸢说自己不开心。
好像……是这样的。
在程鸢笑着答应跟洛伊学做饼干的时候，在他发现小高和小艾握着程鸢手的时候，在程鸢上一秒还在对着两个研究员笑、看到自己立刻浑身僵硬的时候。
全部与和程鸢和他人的互动有关。
顾栩尧皱眉思考片刻，得出的结论是——程鸢太容易轻信他人，所以自己恨铁不成钢。
他平静地说：“因为你太笨了，所以我才不开心。”
程鸢一瞬间瞪圆了双眼，眼角还挂着泪痕，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栩尧，不服道：“我不笨！笨的是你！”
程鸢恢复精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鸢“张牙舞抓”的样子，还听到他自称是“宠物”，顾栩尧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嘴角。
程鸢捕捉到了顾栩尧的这一丝笑意，他愣了愣，小声问：“你是在笑话我，还是认输了？”
顾栩尧眼底有温柔的笑意，“我认输。”
程鸢立刻放松了神经，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说：“认输了就好，本来就是你更笨。”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还有小高和小艾，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做错，你以后别再吓唬他们了，要和他们道歉。”
“对他们的惩罚并没有实行，我没有道歉的理由。”顾栩尧站了起来，“我有工作要忙，今晚你自己看电视。”
程鸢喊：“那把糖还我！”
“成分无异常就还你。”顾栩尧说完就离开了。
这……算哪门子认输了？
这个讨厌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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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顾栩尧还没走到工作室，就收到了洛伊的来电。
洛伊在科学院很忙的时候，一般只会发送文字信息，很少打电话。
除非是很重要的事。
顾栩尧立刻接了起来。
“顾栩尧，程鸢的情况比预想中更复杂。”
顾栩尧皱起了眉，立刻打开工作室的门，走了进去。
“详细说。”
“他的细胞活性低得吓人。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系统性、根源性的枯竭。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东西持续消耗着，在缓慢透支他的生命力。”
顾栩尧怔了片刻，声音压得格外沉：“有解决办法吗？”
电话那边的洛伊说：“你也知道，我们对人类的研究很浅，况且程鸢的情况本就不同寻常。现在只能确定，短时间内程鸢的身体不会崩盘，并且没有什么外因会让他的情况恶化，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没有能让他好转的方法。”
顾栩尧的手默默攥紧了。
洛伊继续说：“程鸢毕竟是人类，这种情况，恐怕只能求助于人类……只是不知道那个人肯不肯帮我们。”
顾栩尧：“你是说陈守渊？”
洛伊：“是的。陈守渊是现在最权威的生物学家，对人类基因编译和意识映射技术有很高的造诣。只是与他共事多年的好友周谨死于仿生人之手，所以陈守渊极其憎恶仿生人……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人类带程鸢去看病，念在程鸢也是人类的份上，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顾栩尧沉默了，没有答话。
他想起刚才程鸢红着眼眶，哽咽着说要自己信守承诺，保护他的安全。
“不用了。”顾栩尧给出了回答，语气不容置疑，“我带程鸢去。”
洛伊犹豫道：“可是，陈守渊那边……”
“就这么决定了。”
洛伊纠结了许久，说，“……算了，这样也好，程鸢一直和你呆在一起，你更了解他的情况。只是，陈守渊早已归隐，我们需要先找到他在哪里。”
顾栩尧：“有什么线索？”
洛伊：“陈守渊有一个养女，在天穹市的游乐园里工作。”
顾栩尧若有所思道：“……游乐园？”
洛伊：“对，我在考虑派谁前往与陈守渊的养女交涉。”
顾栩尧：“你刚刚说过，程鸢的身体不会因为外因恶化，短时间内也不会崩盘？”
“是的，目前来看他很健康，完全可以正常生活。”洛伊顿了顿，说，“你是想……？”
顾栩尧：“我和程鸢去找她。刚好我答应了他要带他出去，也算兑现诺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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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游乐园？”
第二天早饭时，程鸢得知了这个消息，震惊到差点摔了杯子。
顾栩尧端着数据面板坐在对面，说：“对。”
“哇……”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向了程鸢，将他砸得有点呆，随即他反应过来，渐渐变得格外兴奋，“我以为你说要制定出行计划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是真的！那我们要做很多准备吧！”
顾栩尧：“考虑到你笨、胆小、敏感，加上轻信他人，原本我打算给你做一段时间专项训练。”
程鸢不服气地反驳：“你那一串形容词说的是谁啊？！”
顾栩尧自顾自继续说：“但时间紧迫，只能取消特训安排。今天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么着急？”震惊过后，程鸢后知后觉地问，“等下，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天穹市很远，我不能保证当天事情就能处理完。”
程鸢：“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顾栩尧：“我们去那主要是为了办事。”
就说这个机器人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
“……好吧。”程鸢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道，“洛伊院长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顾栩尧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要去。”
程鸢：“他看上去很喜欢乐园的样子，而且他不是说过要带我去游乐园玩吗？这次正好一起去啊。”
顾栩尧：“最近科学院很忙。而且我离开后，他需要额外处理我的那份工作，会变得更忙。”
程鸢惊叹：“洛伊院长都已经那么焦头烂额了，还答应了处理你的那份工作啊，他真的是个好院长。”
“这是他应该做的。”顾栩尧的语气淡淡的，“而且，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在考虑要不要做一条简易的牵引绳，把你拴起来牵着走。”
“顾先生，虽然你确实是在养我，但我并不是你的宠物，请不要像对待宠物一样对待我。”程鸢皱巴着脸，有些无奈地说。
顾栩尧忽然想起什么：“说起宠物，程鸢，我昨天晚上看了一篇论文。”
程鸢：“什么？”
顾栩尧：“《宠物绝育手术对生理健康与行为模式的长期影响研究》。上面说了绝育对宠物有好处。”
程鸢惊讶到睁圆了眼睛，愤愤地喊：“都我说了我是人类，不是宠物！”
……
这天剩下的时间，顾栩尧都在忙着整理行李，而程鸢起到的作用就是偶尔递个东西，以及试穿顾栩尧搭配好的堆成山的衣服。
就这样一直忙到夜幕降临，顾栩尧交给了程鸢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程鸢看着手腕上呈流动性的白色光环，问顾栩尧。
顾栩尧：“你的通讯设备。怕你丢，改装成手环了。”
程鸢好奇地轻轻戳了戳，“要怎么用啊。”话刚说完，手环上方就出现了一个光屏。
“你用右手食指轻触刚才那个地方就可以启动，其余的操作方式和看电视用的那个操作面板差不多。”
程鸢兴奋地在光屏上滑来滑去，看到了顾栩尧的名字，轻轻点了一下，顾栩尧的通讯设备立刻开始震动。他好奇地问：“这个可以联系到别人吗？”
顾栩尧：“你还想联系谁。”
“洛伊院长和小高小艾啊，而且万一我出去能交到朋友呢……”程鸢嘀咕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控诉道，“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这个！”
顾栩尧语气如常：“你在家里用不到。”
程鸢：“那去科学院呢？”
顾栩尧：“当时还没有改装好。”
程鸢有些不满地看了顾栩尧一眼。
顾栩尧一边清点给程鸢带的药物，一边问：“你最近还会头晕耳鸣吗？”
程鸢下意识地想要隐瞒，但想到之前自己砸碎杯子时顾栩尧说的话，声音小小地坦白道：“会……但是没有那么严重了，至少不会无缘无故晕倒。”
顾栩尧：“难受的话要和我说。”
“好。”程鸢乖乖点点头。
这时顾栩尧的通讯设备又震动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洛伊，于是安排程鸢去换下一套衣服，独自进了工作室。
刚接起电话，洛伊的声音就从电话那边传来：“你在收拾行李吧。”
顾栩尧：“对。”
洛伊：“几年内程鸢的身体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也太急了。”
顾栩尧：“这件事情越早处理越好。”
洛伊：“好吧，你是‘监护人’，当然你说了算。不过，能去游乐园，小程鸢高兴坏了吧。帮我向他道歉，这次我没办法跟他一起去，下次一定。”
顾栩尧：“你到底有什么事。”
洛伊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我是想告诉你，这次你不能和程鸢一起行动。”
顾栩尧顿了片刻问：“为什么？”
“那个游乐园不欢迎仿生人。我作为游乐园重度爱好者，却从没有去过天穹市的‘方舟乐园’，就是因为对这点早有耳闻。而我昨天调查后发现，情况可能更糟，方舟乐园几乎只招待人类。”
顾栩尧立刻发现漏洞：“几乎？”
洛伊：“对，有一种情况下，仿生人可以进入，那就是……”
“顾先生！”
程鸢在外面大声喊着，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程鸢没有得到回应，又喊了两声，听上去有些急，“您可以出来一下吗？”
“程鸢在喊我了。”顾栩尧转头对洛伊说，“仿生人有办法进去就行，到时候我会自己看着办。”
洛伊急道：“你先别走，那个条件有点麻烦……”
“你发信息解释吧，就这样。”
程鸢还在喊顾先生，顾栩尧直接中断了和洛伊的通讯，向工作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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