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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蛛丝 ...

  •   屏幕上跳出黑底白字“尊敬的顾客,您的余额不足,请及时续费”的窗口时,陈记刚好备份完今天的东西,准备回家。

      路过前台的时候,袁哥戴着耳机盯着电脑,苏芮铭正埋头做题。
      “欸,妹妹,先别走!”袁哥卸下耳机,大力地招了招手。
      陈记一脸疑惑:“哈?”
      “我这正在选歌,你帮忙参谋参谋,要激动人心的那种!”袁哥伸出食指在空中猛点了几下。
      陈记一个“不”字已经说出口,偏头就看见苏芮铭抬眸,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愣愣撞上了。

      苏芮铭的眸子在灯光下被映的颜色发浅,右眼睑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金黄的头发柔顺得搭在额前,陈记莫名想起了她小姨家的金毛犬。
      “不”字在嘴里转了个弯变成“不如听听‘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什么玩意儿?丢什么黑?”袁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头雾水。
      “一首歌,悲惨世界的插曲。”陈记边说边绕到前台里面。
      “听着很惨,不怎么振奋啊。”袁哥吐槽。
      陈记弯腰,接过鼠标,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打出名字,点击了播放。
      袁哥伸手拽掉了耳机线:“一起听听。”

      催人振奋的音乐在网响起,袁哥满意地边听边点头:“不愧是大学生啊,虽然听不懂,但是很振奋,有种反抗的感觉,很适配。”
      陈记顺嘴问了句:“适配什么?”

      “适合在陈狮王来的时候播放,提前警示!”袁哥握拳。
      陈记:“???什么?”
      苏芮铭也惊愕地望向袁哥。

      袁哥双手抱臂,一只脚还在跟着音乐点节奏:“我准备在门口安个摄像头,陈狮王一来,我就放这首歌,大家好跑。”
      陈记和苏芮铭都沉默了。

      此时歌词正唱到:
      Then join in the fight
      That will give you the right to be free!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 a song of angry men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那快参战吧,此路的尽头是自由在召唤
      你可听到这歌唱,发自人愤怒的胸膛
      这是不甘奴役英勇反抗的民族歌声)

      陈记僵硬地开口:“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哥闭眼独自满意音乐,不在意地开口:“啥啊?”
      陈记闭了一下眼,深吸了一口气,用毫无起伏变化的声音陈述:“我是陈狮,不,陈峰山的女儿。”

      袁哥眼睛“唰”地一下睁开,整个人像被冰冻住了。
      他僵硬地把脖子扭向苏芮铭:“小铭,你听见了吗?我是幻听了吧?我最近就觉得睡眠不太好,你看我都不清醒了。”
      苏芮铭伸手拍了拍袁哥的肩膀,沉声道:“我听见了。”
      袁哥:“天塌了。”

      陈记看袁哥一副烧焦了的样子,她想了想,憋了句:“节哀。”
      袁哥靠在架子上,没了魂似的咕哝了句:“敌方的人已经深入我们的大后方了。”
      陈记站在一旁觉得尴尬又好笑,正想开口说什么。

      袁哥“蹭”地起身,对陈记说:“陈老师的女儿,你看,是这样的,我们只有假期才会放学生进来。平常我们不会放学生进来的。”
      陈记斟酌了下语言,说:“我不管这事,而且我们班当年也有人会溜到网吧上网,适度游戏放松,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氛围是有点尴尬,陈记说完这句话抬腿就想跑。
      她推开玻璃门,一只脚已经伸到了门外,又退了回来。
      她突然想到,既然袁哥不知道自己是陈峰山的女儿,那为什么每次都给她优待呢?

      陈记转头,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您不知道我是陈老师的女儿,那为什么每次都给我安排80号机子呢?”
      袁哥瞧了一眼苏芮铭,正准备张嘴说话。
      苏芮铭一个抬手,捂上了他的嘴。
      陈记:……

      苏芮铭绷直下巴,一丝可疑的红晕爬上了他的耳尖:“刚好有空位。白天没什么人。”
      尴尬不会消失,但会转移,袁哥把苏芮铭的脸色看在眼里。
      虽然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但是他刚才的尴尬感已经荡然无存,甚至现在有种奇妙的爽感。

      他转动眼珠子,瞟向门口那个女孩。
      但那个女孩面色很平静,“嗯”了一声就走掉了。
      袁哥:?好戏呢?不是吧大学生能信这借口?

      陈记当然没有相信,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再多呆一秒她就能当场变成一块烧红的碳。
      所以她只能强装淡定地跑掉了。

      路上晚风习习,虽然风里也夹杂着一股暖烘烘的热气,但还是成功地给陈记微微降了温。
      降了温的陈记脑袋刚清醒了一点,脑海中就自动炸出了一句话——
      他不会喜欢我吧?

      然后立刻否定,怎么可能,才见了几面,而且我们也不熟。
      你别自恋了,不就给你安排80号机子吗,不就半夜送你回家吗?
      这应该是他人比较好。没错,他是一个特别的黄毛。

      陈记就这么自我辩论到家。
      家里空调开得很足,一打开门凉风就沁干了她脑门的汗。
      她正准备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仿若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烧红的碳立刻冷却了。
      是啊,她在干什么,她只是凑巧去网吧赶了几天的图而已。

      “言言回来了啊,你电脑修好了,就在玄关那儿。”陈峰山的声音传来。
      “哦,我看见了。”陈记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你怎么了,怎么听着情绪不佳?今早出门不还精神很好吗?”陈峰山疑惑的问。

      “我现在精神也不错,爸爸。我明天可以晚起半小时,我还不用顶着太阳出门,我还不用在乱糟糟的环境里画图,我精神太好了。”陈记不知道是在说服谁,一股脑地倒出一段话。
      “行行行,精神点好,包给我吧,快去洗手吃饭。”陈峰山接过陈记的包。

      “言言,你还记得郭旭扬吗?”吕凌给陈记的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郭旭扬?我初中同学?”陈记脑内搜索了下。
      “就是你初中同学,现在在S大。”
      “哦,咋啦?为什么突然提他?”陈记随口问道。

      “妈妈现在厂里的钼丝是他们家的,下周旭扬也回来了,他妈妈说大家一起去爬山。”吕凌满脸笑意。
      “好的,我正好没事。”陈记随口回应。
      “而且听旭扬妈妈说他也要出国呢,你们可以交流下。”吕凌说。
      出国,是了,她要出国,这是早就规划好的道路。
      “哦好的,那到时候聊聊吧。”陈记低下头嚼了一下牛肉,闷声说。

      吃完饭陈记回到房间,没脱鞋,面朝下扑在床上,伸手拽过来一个枕头,把头埋在枕头下面。
      屋里没开灯,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床上。陈记埋头趴了一会儿,想打电话给王笑语,她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了。

      陈记起身把数据线怼上手机,坐在床边盯着充电的指示灯,红色的灯一闪一闪的。
      她忽然想起小升初那个暑假,同学家里的兔子生了几只小兔子,小小的,纯白色的兔子,耷拉着耳朵,团成一团乖乖躺在她怀里。

      同学见她喜欢,就想送给她一只,她抱着兔子兴高采烈地回家。
      她爸妈也没说反对的话,就问了一句:“你马上就要上一中了,需要住校,你怎么养它?”
      她当时抱着兔子呆立在门前,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她还是把兔子送还给同学了,尽管非常舍不得。

      她回家后在屋里哭了一晚上,但也就一晚上。
      没过多久她就去一中住校了,课业变多,同学也变了,她几乎忘了自己曾在暑假的时候为了一只小兔子哭了一晚上。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在心里嘲笑自己。
      人家都没怎么样呢,自己的戏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
      很快就会过去,这种怪异的闷闷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就像当年她忘掉的那只小兔子。

      第二天陈记没去网吧,用自己的电脑p图,赶最后的deadline。
      家里很安静,她的书桌很干净,空调很舒服,不会有人抽烟,也不会突然有人大声说脏话,她可以专心致志地p图排版。
      只是在她起身去客厅拿饼干的时候,脑海会浮现那只递给她饼干的,清瘦修长的手。
      陈记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他是不是在前台做五三?

      苏芮铭的确在前台做题,但做的不是五三,是英语卷子。
      袁哥在他旁边戴着耳机,满脸纠结地看一眼电脑屏幕,又看一眼苏芮铭。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像凳子上长钉子了一样。
      终于——
      “兹拉”一声,椅子腿摩擦过地板,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袁哥,你怎么了?”苏芮铭偏头看向袁诚。
      “小铭,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是那个80号妹子不来啦?”袁诚忍了半天,睁着一双八卦的眼睛说瞎话。
      “嗯,不来了。”苏芮铭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英语试卷。

      “不会是因为昨天我说放音乐警示陈狮王,奥不,陈教导主任吧。”袁哥望苏芮铭身边凑了凑,满脸担忧。
      “不是,她事情做完了,”苏芮铭握着笔在卷子上写了个“A”,接着说,“她以后都不会来了。”
      “我能问下,”袁哥微微抬起屁股,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苏芮铭笔尖停住,视野里的英语字母好像模糊成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

      “哈?什么意思?”袁哥懵逼了。
      苏芮铭在英语句子下方画了一条线,头也没抬地说:“袁哥,我要做题了。”
      这样子显然不愿意多说。

      袁哥盯着苏芮铭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转身把耳机戴回头上。
      这小子,从小就喜欢把事儿憋心里,自己不愿意说,谁问都没用。

      一只小蜘蛛吊在网吧门口的屋檐下,吐出一根细丝。
      一阵风起,这根细丝悄然无声地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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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段评已开启,期待大家一起讨论剧情~ 没剩几章了,12.31,今年的最后一天一次性发出剩余所有章节。 一来因为这一段时间工作很忙,需要调节时间,二来则是给自己留点仪式感(叹气)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