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微阳

14、十一

　　苏岑等来的答复是在参加完金曲奖之后，他的所有工作将全部暂停，没有任何解释，理由让苏岑自己想。面对如此低劣的竞争手段，苏岑连一句争辩都懒得说。

　　上次在电视台录的节目，在一星期之后播出的时候，关于他的部分竟然一点删减都没有，包括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一点不自然都被摄影机忠实的记录了下来。这是他首次在电视节目上较为公开的谈论罗璟，于是，他再一次成功的站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记者们说他对罗璟旧情未熄，也有说有他和兰迪闹不和，甚至还有一家媒体不知道从哪里挖到了罗璟和徐素素感情破裂，虽然这条被二位当事人否认了，可这一切罪过终究都归了到他的身上，日子过得似乎比和罗璟分手那段时间还紧张，他每天窝在家里，因为夜里睡不着导致精神不大好，Lily偶尔会过来陪他，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他自己。

　　高永安在这期节目播出之后舆论风起潮涌的时候打过两个电话慰问苏岑，苏岑笑着说自己没受任何影响，高永安约他去钓鱼，他却以不喜欢为由拒绝了，这段时间他想静静，顺便沉淀一下。

　　他没有去深究在这件事中兰迪起了什么作用，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兰迪不出现，他的日子依然会过得很平静，但他不能怪兰迪什么，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心眼太小，还没有把心铸成铜墙铁壁。

　　年底的金曲奖，苏岑入围有三项：最佳专辑、最佳单曲和最佳男歌手。兰迪也入围三项：最佳专辑、最佳单曲、最佳新人。他们入围的奖项，有两个是重复的。

　　苏岑受负面新闻影响，某些专业人士预言苏岑会空手而归，而兰迪将会赚得盆满钵满，谁让他在拍过一部青春偶像剧之后一跃成为风头最劲新人。

　　金曲奖当天，苏岑前日凌晨才睡，一直昏昏沉沉的梦见不少人。他最后是被Lily的夺命连环call给弄醒的，Lily抱来了很多衣服让苏岑挑，苏岑却挑了最保守的白衬衣黑西装。

　　下午五点，苏岑和Lily出发。下午六点，他们的车准时停在红毯前面，苏岑已经从车里面看见外面夺目的闪光灯，他揉了揉太阳穴，做了个深呼吸才推门下车。

　　穿着艳红色中式旗袍的引领员带他来到红毯前，苏岑有点恍惚，不是因为紧张，只是在想今日过后，不管结果怎么样，那喧嚣的媒体都会把他挂到墙头共众人讨伐。

　　苏岑勉强扯出一个职业性的笑，估计不会很僵硬。红毯上他不时冲各个媒体挥手，还像往常一样的如果有记者提出要求他会停在那里给人家拍照。

　　苏岑如煎熬一般的走到了红毯另外一头，在面前的签名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便被工作人员领到他的位置，他清楚的看见他座位旁边的椅子上贴着的字条：罗璟。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而为，苏岑已不愿多想，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罗璟来的时候，看见苏岑之后明显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会是这种安排，于是满心欢喜的坐在苏岑旁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接近了。他喊了声苏岑，但苏岑没理会，只是静静的等着颁奖礼开始，于是罗璟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再说话。

　　苏岑知道罗璟一直盯着他，目光炽热到能把他的衣服燃个窟窿，苏岑只能幻想身旁坐的是个陌生人，希望罗璟不要主动跟他说话。这样的状况令苏岑很不自在，可是又没办法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罗璟的注视。

　　颁奖礼有序的进行着，颁奖嘉宾们僵硬的寒暄并开着毫无笑点的玩笑，获奖者千篇一律的获奖感言难掩他们内心的激动，这一切年年相似，他们这些搞音乐的却年年期盼这种盛典，能获奖便是对他们一年来辛苦卖力工作的一种肯定。

　　最佳新人奖在最佳编曲奖之后，不出大家意料，兰迪果然获了奖，那一刻掌声四起，苏岑回头看了眼兰迪露出灿烂笑容的年轻的脸，倒是想起他当年获这个奖的时候也是一样开心，而且当时，罗璟好像也像今天这样在他身旁坐着，只不过已是时过境迁。

　　兰迪上台前示威性的也看了苏岑一眼，这个时候苏岑却低下头看手中的流程单，并算计自己还要熬多久，而身边的人却说：“他比你当年差远了。”

　　原来罗璟也在回想当年……

　　兰迪劲歌热舞献艺一番之后便是最佳作曲，罗璟凭借给老牌女歌手李艳华创作的歌曲《时不我待》获得，罗璟站起来，镜头一直推过来，还不忘在苏岑身上停留几秒。罗璟想拥抱他一下，但苏岑只伸出了手，罗璟有些尴尬的握住，这一刻摄像机也没有放过。此时苏岑却在想，明天报纸又会开始资讯轰炸了，于是赶紧松开。

　　罗璟的感谢词很简短，只有几句，却意味深刻：“感谢组委会颁给我这个奖，感谢我身边的所有工作人员，还要感谢‘TA’。”苏岑低着头听着罗璟的话，摄影机就在他头顶盘旋，只要一抬头和罗璟做眼神交流，便会毫不留情的被摄影机记录，他也知道，即使这样可以躲闪，该来的也还是会来。从他与罗璟坐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多是那些丑陋不堪的负面新闻，而不是体味与前恋人重聚的复杂心情。他把自己当做懦夫，把罗璟的告白当做说给他妻子听的，尽管他心里清楚，罗璟今天告白的对象很有可能是对他。

　　罗璟拿着奖杯回来，接受大家的恭喜，而苏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接下来是串场表演和其他奖项的颁发。最佳男歌手在最佳女歌手之后，当开奖嘉宾念出苏岑的名字的时候，苏岑明显震了一下，麻木的站了起来……

　　苏岑被罗璟拥抱了一下，前后左右的人们都友好的伸出手道恭喜，周围的热情令他觉得呼吸困难起来，甚至走上台领奖的时候都腿脚发软。

　　在普遍不看好他的今天，他竟然还能得奖，他不知道是奖赏还是讽刺。

　　唱歌这么多年，专辑精选出了很多张，金曲奖还是第一回得，苏岑觉得血全都涌上了脑袋，说获奖感言的时候声音也在抖，真正做到了语无伦次。

　　苏岑当晚上台领奖三次，直到后面两次他才变得清醒些，罗璟没再拥抱他，每次都是友好的握手示意，获奖感言也重复到他想发笑。

　　是的，苏岑在流言蜚语之下成了金曲奖当晚的大赢家，入围的奖项一个不漏的全都拿到了。奖杯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压得他手直抽筋，脸上的笑容像是刻上去的一样僵硬。颁奖礼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他成了记者提问的焦点，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有人交代还是碍于罗璟也是获奖者之一，记者的提问只是围绕着他今后的工作和获奖的感受，他在心里面一直在庆幸还好没提到罗璟，还好没有提到。

　　金曲奖组委会在颁奖礼结束之后开了庆功宴，苏岑被接踵而至的敬酒灌得晕晕乎乎，但他却躲避着罗璟。

　　这一晚就像梦一样虚幻的可怕，从罗璟坐在他身边开始到浑身飘悠悠的被Lily扶出宴会厅，他就连自己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这种体会其实最令人伤痛。

　　上了车，喝了Lily递给他的解酒茶，听见Lily说：“Candy，你真傻。”

　　傻吗？在被公司雪藏之前获了三座奖杯还在获奖感言中说谢谢公司的栽培，好像是挺傻吧。

　　Lily把车停在了苏岑家的巷子口，想下车送苏岑进去，苏岑摆摆手说：“Lily，太晚了，赶紧回去吧，别管我，我想自己走走，吹吹风。”

　　Lily不放心的问：“你看你喝这么多，还是我送你上去吧，想吹风明天咱们去郊外吹。”

　　苏岑摇头拒绝道：“别了，你一个女孩子，送了我你还得自己走出来，我不放心。”

　　苏岑能这么说，看来脑子还算清醒，Lily只好自己开车离开。

　　又剩他一个人了，前不久那段日子那么难熬不也出了头吗？再孤单点儿好像也不算什么。

　　被风一吹，酒劲开始上涌，苏岑不自觉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眼睛也不大聚焦，走路不是踩到小石子就是被凸起的地砖绊倒，苏岑笑了，变成酒鬼的感觉真好，因为脑子里就像塞满了棉花一样，忘掉了今晚的热闹。

　　苏岑往黑洞洞的楼口走的时候，恍惚间撞到了什么，抬眼一看，迎上了一对亮晶晶的眸子，他定了定神，刚要说对不起，却发现面前的人他竟然认识，是高永安。

　　高永安从晚上六点钟便守在电视机前看金曲奖直播，他以前并不喜好此类节目，谁获奖都与他无关。可就在今年他认识了苏岑，苏岑正好要参加这次颁奖礼，此时的苏岑正被一大堆的负面新闻所困扰，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苏岑了，所以他带着对一个朋友的挂记开了电视，想从这个节目上看看苏岑，也算安心。

　　当颁奖嘉宾念出罗璟的名字的时候，高永安才意识到这人竟然坐在苏岑旁边，他之前还在想镜头晃过苏岑的时候，他身旁的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原来是罗璟。高永安从来没有接触过罗璟，只是刚认识苏岑的时候从报纸和杂志上也看过一些罗璟的照片而已。

　　因为这个发现，高永安犯傻一般的给苏岑打电话，可是不是忙音就是占线，他愈发的焦躁起来，尤其是在看到苏岑获奖时罗璟的那个礼节性的拥抱的时候……

　　这一晚，苏岑获了三个奖，可是脸上的笑容为什么那么勉强？或许苏岑会因为遇见旧情人而不开心吧，或许这时的苏岑更需要人陪陪吧，高永安就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就在颁奖礼尾声的时候换好衣服便出了门，他也没觉得自己唐突，反正执意的就去了。到了苏岑家楼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做起了上赶着的买卖，他都不知道苏岑愿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见自己。不过万一从苏岑嘴里说出的话证明自己自作多情了，他还可以说他特意来恭喜他一下获了那么多座奖杯。

　　于是抱着这种自我安慰的心理，高永安在苏岑家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

　　晚上并不暖，南方的冬天潮气又重，高永安的那条病腿开始阵阵的酸痛。他没想着走，反而越等越有精神，他头一次这么有耐性的等一个人，竟然还只是抱着想陪陪那个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