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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建安八年,江夏,城墙之上,甘宁隔着老远都能发现一个大胡子将军抡着把大刀,冲得格外起劲,伸手拿出弓箭来,略歪头,单眼闭上,瞄准:“不要啦,大叔,你太用力啦。”弓满,箭出,正中咽喉,身体重重倒下,扬起一片飞尘。
      “你不行啊,大叔。”甘宁轻描淡写地把弓箭收了回去。
      这时,对方阵中冲出来一骑小将,显然是才上战场,动作尚未娴熟,但是单凭一股狠劲,便能有如利剑般在己方阵营划出一道口子。他直奔刚才中箭将领的尸首,抢过尸体后,扬长而去,只是在转身之前回头远远瞪了甘宁一眼,其中包含的恨意不需甘宁刻意去看,闭上眼都可感受得到。
      甘宁知道自己又多了个仇家。唉,乱世之中,多个仇家,少个仇家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又不会少块肉。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甘宁摇摇头以示无压力,但始终还是没有把那员战将也一箭射下马去。
      这边的孙权看着回营后就抱着凌操的尸首痛哭不止的凌统头大不止,自己也就比凌统大个几岁,哄小孩这种事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好,只好嘴里不停说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试图来分散凌统注意力:“那个你不要哭啦,今天我令人多烧点菜给你吃,好吧……”继续哭,“哦……吃不下啊……那你父亲身为战将,能战死沙场也是光荣之事……”哭声更大了,“啊……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我把你父亲的区部都给你好了,你以后就靠它替你父亲报仇,好不好?”孙权抱头,“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凌统半晌才停了哭声,面带泪迹,两眼发红,眼角的泪痣更衬得他可怜,但他只木木地问孙权:“今天射杀我父亲的是哪个鸟人?”
      孙权犹豫一下,才回答道:“那人叫甘宁,甘兴霸,是员悍将,以前当过水贼,有‘锦帆贼’的称呼,本事十分了得。你不要急着报仇,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在军中好好历练一阵再说。”
      凌统听了也不答话,只是坐在那里。
      孙权没法,想起了军中小太阳吕蒙,就让亲兵把吕蒙唤来,让吕蒙陪着凌统。
      吕蒙来时,就看到凌统呆呆坐在父亲的尸首旁。
      吕蒙什么都不说,驾轻就熟地把凌统从地上叉起来,拿水把他的鼻子脸什么都擦擦干净,再拖着他往凌操的区部带去。
      不是吕蒙没有同情心,只是少年丧父,少年丧兄这种事在江东太平常了,战死的,病死的,遇刺死的,饿死的,什么死法应有尽有,真是任君选购啊。从讨逆将军到中护军,从陆逊到自己,都是这样过来的。少年当家少年成名这种事,在江东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要心中重新找到了支柱,自己靠自己的日子不还是照样过下去。
      凌统来到父亲的区部中,不由又抱着那些叔叔伯伯们哭了一场。不过从这以后,他就产生了以军营为家,以士兵为亲人的观念,过节放假大多跟他们在一起度过。
      吕蒙看着凌统在有他父亲痕迹的地方恢复了正常,摸摸他脑袋,就向营外走去。
      江夏多湖泊,黄祖并不主动出击,多是高筑箭楼,以弓箭守城,导致这次损兵折将。而现下麻保二屯的山贼又有异动,要是我们一时不慎,被截了军粮,到时我们这些人就别想再能回到吴了。虽然现在有时能小胜黄祖几场,但江夏还是短期难以攻克。估计将军要先退兵,待后方安定,再寻机攻之了。吕蒙一边寻思一边往湖边踱去。
      吕蒙来到湖边却见对岸遥遥也站个人,头插鸟毛,身着锦衣,腰挂铃铛,品味是要多差有多差。哦,甘宁。吕蒙脑海中浮现出凌统红通通的眼睛,不由放声骂道:“你这鸟人,怎么还守在这里,不赶快回去领赏啊?莫非还想多取几条性命?我吕子明在此,你想要我的命就尽管来拿。”
      吕蒙就见甘宁提着把刀,盯着自己,神情莫测地慢慢从水浅之处走了过来。
      吕蒙不敢放松地盯着甘宁,握着刀的手紧了又紧。见他快至身前,大喝一声,抡起刀就向甘宁砍去,甘宁提手轻轻巧巧地接住了这一刀,直震得吕蒙手臂发麻。再看甘宁,他眼露讽刺,像是在说:“你就这点本事?”吕蒙大恨,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好似凌统的仇恨都加到了自己的身上,刀刀相击都如发出恨恨之声,再看甘宁,身形随铃声而动,闲适无比,好似别人不是来向他寻仇的。
      甘宁打了一会,实在不耐烦了,故意卖个破绽,待到吕蒙攻进身前,转身一让,提脚把吕蒙踢翻在地,再将刀子架到吕蒙脖子上:“如何?”
      吕蒙只忿忿盯着他,并不答话。
      甘宁笑了:“爷爷我杀的又不是你爹,你急急得过来找死做什么?”
      吕蒙嘴硬:“你杀了我便是,自然还是会有人来找你算账。”
      “杀你做什么,又不能烧烧吃,还不如杀猪呢。”甘宁拿开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吕蒙坐在地上半天都想不通甘宁为什么没有杀了自己。

      孙权从江夏退兵后,就开始准备“攘外必先安内”的清剿山越的行动,临行前开了个誓师宴会,有宴会就必然有酒,有酒就必然有人喝醉,有人喝醉就必然有人闹事。
      陈勤醉醺醺地拎着个酒坛到处找人喝酒,晃到凌统身边时,想到了凌统不过是个仗着他老子的功勋才在军中有一席之地的小子,心中就多有不满,将酒坛往凌统席上一掼:“小子,来陪爷爷喝一坛。”
      凌统楞了,谁都知道自己父亲新丧,自己尙在孝中,不能饮酒,他这是耍自己呢还是耍自己呢还是耍自己呢?
      陈勤见他不答话,心中更加不满,言语间便多有挑衅:“你这小子真不中用,喝酒不行,还来这干什么。哦,你只敢躲在这,没那本事为父报仇啊,你那仇人现在还安安稳稳在江夏喝酒作乐呢。”
      凌统听了这话心真有如坠落的流星砸到中箭的枯木啊,一时间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但也不愿意和陈勤起争执,就离席向厅外走去。
      来到府中的荷花池旁,凌统边擦眼泪边在心中YY杀死甘宁的一百种方法,无意中扫视一眼湖面,发现水面上显出是甘宁立于城墙之上,张弓搭箭的身影。凌统抓起把小石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朝池中扔去,只是脚下一滑,加上惯性作用,连人带石子一起落到了池中,打散了甘宁的影像,激起水花一片。
      凌统在凉水中泡了很久心绪才平静下来,抹把脸拧干衣服上岸,正欲回家,谁知,刚走到府门口,又碰到散席的众将,其中就有那醉汉陈勤,他看到凌统,大声叫嚷:“呦,这不是那没种的小子么,怎么搞地跟落汤鸡一样,真是丢人现眼。鼻子哭完快滚回家,不要给你老子丢脸。你老子估计也是个没种的,不然哪能有你这样不中用的儿子……”
      凌统也不知道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只剩下“你老子估计也是没种的”像滚动字幕样来来回回,整个人顿时像给火点燃了一样,顿时化为那索命的修罗,讨命的厉鬼,拔出刀对这陈勤就砍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拉架,陈勤就一命呜呼,向地府报到去了。
      凌统将刀子往地上一扔,也不多说,就跪在门口穿着湿衣,吹着冷风请罪。
      快到晚上了,孙权才叫人从里面传出话来,说阵前斩将不吉利,明天讨麻保二屯,他需将功折罪。
      凌统对着孙权的方向磕个头:“我必以死谢罪。”就往军营点兵去了。
      攻打打麻保二屯时,凌统真的跟不要命似的,只是进攻,不顾防守。俗话说的好,胆小怕胆大的,胆大怕不要命的,他所到的地方立马就能打开一个缺口,其他众将只需跟在后面收拾残局就行,待到收兵之时,除了几名头目得到风声逃跑之外,其他山贼都一网打尽。
      孙权后来只跟凌统说一句:“我不是要你以命抵命。”
      凌统平静作答:“我也真的不想为他抵命。”甘宁杀我父亲的大仇未报,我怎么可以轻易去死呢。
      当夜,凌统发了一阵高烧,哪怕到他烧得昏迷不清时,嘴里还喃喃道:“杀……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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