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被地狱标记的姓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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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故事1
在急救室彻夜忙碌的一天后，正以心理医生一职向外自居的骨女被通知需要为一个孩子进行心理诊疗。
作为【地狱少女】的得力“仆从”之一，每当有人向地狱通信发送了仇恨，不论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筛选”，他们都会对这份怨恨的源头做出详细的调查。
伪装身份、暗中接触……这样的生活为他们成为非人类的存在后变得永恒而枯燥的生命增添了一些乐趣。
……虽然更多时候，他们通常都在为人类的爱恨嗔痴叹息。
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同事们”的分工明确有效，敬业值远超一些不入流的私家侦探。
当时正在为了调查另一件与地狱通信相关的事宜而忙碌的她，突然被委以重任，本想尽可能避免麻烦，用刚学习的诊疗术语匆匆完结——毕竟她本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师。但意外的，医师同事们互相推脱的姿态，让她对那个被称为“想必会很麻烦”的孩子，产生了一些好奇。
那时的骨女心想，首先，她不是人类，也并不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其次，任务结束后，大家关于她的记忆很快就会消散；所以……她完全可以满足一些自己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嘛。
每每回想，她都不得不承认。
好奇心果然是害死猫咪的病灶。
于是在一个阴沉的雨天，她见到了那个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孩子。
宽大的病号服，惨白的皮肤，厚重的绷带，双眼漆黑如墨，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瘦削的身形被圈圈缠绕的医用绷带衬托，四肢单薄得滑稽，脸蛋却出乎意料的端正，简直像一个只会出现在午夜的残破人偶。
比她更像一个鬼怪，这孩子有成为冤魂的天赋呢——
这是死后成为冤魂聚合体的骨女看见对方时的第一个念头。
“我是心理医生曾根安娜，您可以称呼我为安娜。”
她向这个倚靠在病床上的“冤魂”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我了解到您经历了一些严重的事故，身体也经历了非人的痛苦，我来的目的是看看您目前的状态，在接下来的时间为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算作回应。
因为颈部受伤暂时无法开口说话的原因，骨女与对方的交流以她开口询问、对方再用没受伤的手书写回答的形式进行。
左手使用得相当灵活啊。
等待对方用文字回应的骨女看着那只没被包扎、骨节分明的手在纸页上缓慢地“沙沙”书写，心绪不自觉地神游。她不知曾听谁说，惯用手是左手的家伙会更聪明。
修长的手，似乎很适合弹钢琴……她想起了自己的某个“同事”，作为“调查小组”的一员，对方此刻已经化作一个系着丝线的稻草人偶，正躺在调查对象的病床枕下。
虽然看起来是和他们的【小姐】相似的孩子，却有一双像一目连的手呢，她想。
“看起来很聪明”——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确实如此，她很快发现这个孩子思维清晰，反应极快，确实十分聪慧。
【您好，安娜医生，我是川上薰。】
【我能够冷静思考，请您提问吧。】
立在眼前的笔记让她飞快地回过神来。
“曾根安娜”像模像样地开始了例行的询问，这些具备评估意义的术语，是她最近新学习的东西。
什么指导原则、阶段过程、评估诊疗……虽然她并不擅长这些，但幸好非人类的长久岁月让她积累了很多杂糅的经验，足以暂时应付一些棘手的状况。
这也让她很快发现了对方的【异常】。
在调查期间，骨女也接触过不少心理状况糟糕的孩子。
眼前这个人，与他们有着截然相反的状态，看起来像个十足的优秀少年、不幸的受害者，心思成熟，情绪冷静，礼仪意外的周到，同时表现出了令人理解的、难掩克制的悲伤……还有一种大概只有成为鬼怪后的高度敏锐才能隐约察觉的【违和】。
“曾根安娜”保持着共情的笑容完成了整个临床评估，骨女收起记录笔记，明白了大家不愿接手的原因。
她看向那份关于对方到至如今曾涉及的、长度惊人的过往案件列表，成为非人类后阈值极高的心也难得开始发怵。
跟踪、尾随、袭击、因爱生恨、纵火犯、可怕的追求者……不幸的命运。
经历了那么多可怕事件后存活下来的，真的是人类而不是什么诅咒吗？
现在险些死于生母之手，还背负上帮凶的嫌疑……如果她面对的是一个精神混乱、情绪崩溃，亦或是麻木呆滞、无法交流的孩子，骨女也完全能够理解。
但看起来还如同正常人这一点，在正常人的眼里，反而成为了最可怕的事吧？
所以会有那样的流言、在治疗还没结束时就得参与调查……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这样被恶念包围的人，也许迟早会成为地狱通信新的委托人，或是……被怨恨的姓名。
她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叹息。
某种意义上身为女性怨恨的化身，骨女总是无法不去共情她们。
她明白她们生活在这个毫无公平的世界上时，总是被出卖、抛弃、明码标价，畸形的世界总是不将她们的天平与男人同一高度，多么可恶。
所以她们总会痛苦、悲伤、仇恨、深陷泥泞，直到有人忽然惊醒，人生就会变成一场漫长的出跑。
所以至少现在……她可以短暂的对这个孩子多一些照顾。
她明白对方似乎在隐藏着什么，偶尔看着窗外发呆时的眼神似乎在观察什么常人不可视的东西。骨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没有发现任何非人类的存在，只有一些盘踞在医院上空、大概只有鬼怪能够感受到的怨气。
她想这个孩子并不如表面所表现出的那般冷静和理智，她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悲伤，却非常擅于隐藏。旺盛的好奇心和共情能力让骨女变得想要探寻出什么，再力所能及做一些也许终将毫无作用的事……至少她不想让自己后悔。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在接触任务对象之余，骨女继续保持着和那个孩子的联系。同时，她还兼具着帮助警·署交接对方状况的重任，尽管她最终不会真的这么做——但这也让她了解到了关于前不久那场可怕事件的更多细节。
某个夜晚，也许是因为再婚丈夫欠下的巨额债务，也或许真如【川上薰】所说，常年服用精神疾病药物的妻子，崩溃时亲手将丈夫和继子残忍地杀害了。
但存有疑点的是，在丈夫和继子死亡后、紧急救援到来之前空白的两个小时，发生了什么？这也是骨女作为医生身份被委托询问的任务——
因为在那空白的两个小时之后，那个最晚回家的孩子被急救人员发现时，正倒在距离住宅不远处的血泊之中，颈部有一条近乎致命的伤口，手边掉落着一把被染红的厨刀。
她的母亲被发现时，已在家中“自刎”，其余死者……
被发现时，尸身已残缺不全。
“你最近在忙什么？”
忽然被询问时，骨女一愣，从堆满书本的桌前抬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人影。
深夜的医疗办公室，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屋外走廊坏掉的灯管在时不时滋滋作响，煞白的光线照亮那个拥有漆黑长发的纤细人影，少女如血般鲜红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她。
“小姐。”骨女回过神，轻呼出对对方的尊称。
被称为【地狱少女】的美丽孩子看向她手中厚重的纸页，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轻轻飘荡在空气中，“轮入道说，你最近迷上了看书。”
“哎呀，真是的……我只是对一些案件很感兴趣。”她摘下眼镜，将散落的发丝拢回耳后。
少女微微歪头，没有追问。
“走吧。”她说。
“仇恨的丝线已经落下，处决该开始了。”
骨女怔愣，合上正在翻阅的资料，站起身时，雪白的长袍眨眼变回了蓝白相间的长襦袢。
“地狱通信”。
你是否听说过这样的传说？
当你心怀怨恨，在子夜十二点，打开地狱通信，输入仇人的姓名，对方就会被【地狱少女】带入炼狱。
他们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身怀仇恨的人会得到一个人偶，当稻草人偶身上的红线被解开，他们会将被仇恨的对象带向三途川尾的地狱。
看着那位姓名已被地狱标记的男人尖叫着被【小姐】带入冥河，骨女轻哼一声。
她向来讨厌伤害女人的男人，而这次的被委托对象，恰巧是一个这样的恶人。
工作已经结束，他们应该离开了，骨女看向阎魔爱——他们的【小姐】，地狱少女，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想去和那个孩子道别吗？”阎魔爱问。
“那个孩子”，是他们此次的委托人。
“是的，小姐。”
她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口掩住嘴唇。
“还有另一个孩子……我也想去道个别。”
单独隔离的医院病房，那个叫作川上薰的少女躺在病床上，微微倾斜的床身便利了她身上的伤口愈合，也避免了起身时牵扯缝合的丝线。
骨女飘在窗外上空，她看到昏暗的病房里，少女睁着眼睛，似乎在轻轻喘息，安静地看着窗外遥远的月亮。
最近那个孩子对外的状况好了很多，但骨女知道她的睡眠状况有些糟糕，尽管开服了一些助眠缓神的药物，不过看起来，对方并没有谨遵“医”嘱。
她走之后，这个孩子也很快会忘记她的姓名、存在过的痕迹吧，骨女心想。
这是他们如今身为鬼怪的“不幸”。
在她离开之后，会是谁来接手这个孩子呢？他们会渴望弄清楚真相还是敷衍了事？新的医生能不能发现她的异常？会不会真正用心去做治疗？她知道很多人其实并不配被崇高的职业包装成为高尚的人类……
骨女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阎魔爱身着一身印有碎花的漆黑和服，安静地站在她的身旁，突然张口轻声说。
“这个人，似乎准备求死了。”
“什么？”
听到她的话，骨女一愣。她回过头，很快，她发现了被摘下的检测器和滞留针。
没有太多详细思考的空间，骨女重新变换出白色长袍，落到了医院的走廊。
她找到值班的护士，声称有一份紧急的任务，需要马上与【川上薰】对接。门锁被打开，护士惊慌地跑出门寻找医生，骨女停留在病房门口，看着少女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安娜医生。”
骨女看到在她的身后，漆黑的影子化作无数喷薄而出的漆黑丝线快速攀爬上病房的墙壁、天花板，在医生到来前笼罩了整栋大楼。
变换人身的能力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骨女看到医生穿过她的身体走进病房，仿佛做了一场充满迷雾的梦，阎魔爱带着她离开了。
梦醒之后，骨女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她不清楚那个孩子是否遗忘了自己，骨女却无法不去在意。
她时不时暗中窥视着，后来，那个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范畴的孩子为自己洗脱了所有嫌疑，坚定地拒绝了心理治疗，在最短的时限内出院了。
层层纱布包裹下的伤疤在那个孩子身上烙印上洗不去的痕迹，也正如她预言般，在几个月之后，骨女又再次看见了那个早已被地狱标记的姓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被地狱标记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