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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孤儿怨——洗衣机 ...

  •   像是有什么沉重而柔软的东西,被高速旋转的滚筒狠狠甩砸在了坚硬的金属壁上!
      我的心脏跟着猛地一抽,剧烈地疼痛了一下,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哗啦——”
      几乎是同时,身后那台原本“罢工”的蓝色老洗衣机,竟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突然自己启动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几乎是扑过去查看。
      手指触到冰冷的塑料盖板,寒意刺骨。“该死的…定时功能没关!”
      我低声咒骂,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感,但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彻底暴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接二连三的“巧合”早已超出了巧合的范畴,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我喘不过气,只剩下烦躁和逃离的冲动。
      “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我烦躁地嘟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
      飞快地拧开那台新洗衣机的排水阀,也顾不上衣服有没有甩干,甚至没在意水里是否带着可疑的淡红色,胡乱地把湿漉漉、沉甸甸、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衣服捞出来,一股脑塞进脸盆里,冰冷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走吧。”我扭头对那个沉默的小女孩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急促和疲惫,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小女孩冰凉的小手顺从地、轻轻地落入我掌心。那触感…像握住了一块刚从冰窖深处取出的石头,寒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
      她的手掌很小,甚至有些硌人,皮肤却异常粗糙,布满了细小的茧子和几道浅浅的红痕,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的手。
      我几乎是拖着她,快步逃离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味和诡异声响的洗衣房。
      “你…叫什么名字?”稍稍远离了洗衣房,紧绷的神经稍缓,我稍稍放慢脚步,侧头轻声问。
      沉默在悠长而压抑的走廊里蔓延,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我们脚步的回声在空洞地应答。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一个乖巧的声音响起:“囡囡。”
      “囡囡?”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感觉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孩童式的柔软。这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沉寂。
      “嗯。”又是一声轻应,短促得如同叹息。
      沉默再次沉重地降临,只有脚步声在持续。
      走过一段距离,墙壁上模糊的儿童画在昏暗中显得扭曲怪异。
      就在接近通往儿童宿舍那光线更加黯淡的岔路口时,囡囡的声音又轻轻响起,带着一种孩童式的、近乎执拗的固执,清晰地穿透了寂静:“不要吃这里的饭。”
      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白天积累的疲惫、刚才的惊悸和此刻只想快点回到“安全”宿舍的烦躁,让这句天真的警告听起来有点不合时宜的可笑:
      “傻孩子,不吃饭怎么行?姐姐要在这里工作,不吃饭会饿坏的。”
      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又迅速被黑暗吞没,显得格外孤独。
      没有回应。
      我下意识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的影子被头顶昏暗的灯光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个沉默的怪物。
      囡囡不见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抱着沉重的、滴着水的脸盆,我往回走了几步,来到岔路口。
      通往儿童宿舍的方向一片漆黑,深邃得如同怪兽的喉咙。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边缘,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淡黄色的小小身影,在拐角处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在黑暗中,无声无息。
      “大概回去睡了吧。”我无奈地摇摇头,用力压下心头那点越来越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和一丝莫名的失落,转身加快脚步,走向员工宿舍那扇透着微弱光线的门,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岛。
      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暖黄的灯光像温暖的潮水瞬间包裹了我,带来一种不真实的安心感。
      一个陌生的女孩正弯腰整理着靠门那张床的床铺,动作利落。
      她闻声抬头,露出一张圆润的、带着健康红晕的苹果脸,眼睛弯成两道友善的月牙,瞬间驱散了走廊里的阴冷。
      “嗨!你回来啦!”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清泉,带着一股蓬勃的活力,瞬间冲淡了我心头的沉重。
      “我叫明月,是新来的保育员!莲姨安排我和你一起住,以后请多关照啦!”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笑容真诚而温暖。
      “你好,我是小曼。”握住她温热、干燥的手,那真实有力的触感和开朗的笑容像一束穿透乌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压的阴霾和疲惫,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太好了,总算有个伴儿了。” 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人际交往的暖意涌上心头。
      明月非常健谈,语速轻快,像个不知疲倦的快乐小太阳。
      我们一边各自整理着所剩无几的东西,一边闲聊。
      她告诉我她家就在山脚下的镇子,母亲以前也在这家爱心孤儿院工作过好几年,是负责后勤的,所以她对这里的环境和一些人并不算完全陌生。
      她说话时,眼神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话题不知不觉变得轻松起来。
      看着明月开朗毫无阴霾的样子,洗衣房里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和铁锈味似乎也随着灯光被驱散到了角落。
      犹豫再三,我还是按捺不住那份混杂着后怕和猎奇的心思,带着点分享“内部消息”的口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
      “哎,明月,你听说没?这里…好像出过事。” 声音不自觉地又压低了几分,仿佛怕被门外的东西听见。
      明月正把一件叠好的米白色毛衣放进简易衣柜的底层,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脸上依旧带着好奇的笑容,但那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出事?什么事呀?”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但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类似慌乱的东西。
      “听说…有个小女孩,”我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走廊里的阴冷感似乎又悄悄渗了进来,“是死在洗衣机里的。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明月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放下手里那件柔软的毛衣,脸上那抹健康的、象征着活力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显出一种不太自然的苍白。
      眼神里那丝慌乱变得清晰了一些。她下意识地舔了舔突然显得有些发干的嘴唇,身体也向我这边倾了倾,同样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时才有的神秘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哦…那个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压下某种情绪,“…我好像听我妈妈…很久以前提过那么一嘴…”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流摩擦声,需要我屏息凝神才能听清:“说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一个特别小的小姑娘,大概…也就六七岁?穿着…” 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脸上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神色,
      就在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她的额头上、鬓角边,甚至小巧的鼻尖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亮晶晶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嗯…好像是…黄色的连衣裙?对,是黄色的…”
      她仿佛能透过时空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眉头紧紧锁起,语速变得有些滞涩,“…死得…可惨了…”
      她额头的汗珠汇聚成一小滴,顺着太阳穴滑落下来。
      “…听说是…流了好多…好多血…”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更多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 “…把整个洗衣机里面…都染红了!鲜红鲜红的…我妈妈当时…吓得好久都不敢一个人用洗衣机,说总觉得里面有声音…”
      她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微微喘息了一下,抬手用手背飞快地、带着点粗暴地抹了一下额头和鬓角淋漓的汗,动作间透着一种烦躁。
      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黄色连衣裙!那个小女孩!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她的警告,她裙子上的污渍…瞬间涌入脑海!
      “她…她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和急切,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臂追问。
      她的手臂皮肤温热,但触手竟一片潮湿滑腻,全是汗!
      明月似乎被我突然的激动、拔高的音量和湿冷的触碰吓了一跳,手臂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随即立刻意识到失态,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略显僵硬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她的手心也全是汗,湿漉漉的。
      “哎呀,小曼,你别紧张!别紧张!” 她连声说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哪记得那么清楚的名字啊?我妈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唏嘘了几句,就说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
      她弯腰,似乎想继续整理行李来掩饰。
      但就这么短短几秒钟,她额头上刚擦掉的汗似乎又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甚至汇成了小水流,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她再次抬起手,用袖子胡乱地、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从额头到下巴,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抱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这山里晚上怎么也这么闷热不透气…跟蒸笼似的!你看我这汗出的…衣服都快黏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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