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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人情老易悲谁诉 ...

  •   我跟在良妃后面,她在前面疯走,我的平底儿鞋还赶不上她的花盆底儿。她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面冲,花盆底儿踩在雪地里吱吱叽叽地响,还好雪下得薄,我真担心她摔着。等我一路跟着赶到门口,良妃已在和长顺儿交涉了,可是无论怎么哀求,长顺儿就是板着他那张马脸,拿腔拿调地不准进。可能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李谙达出来喝道:“吵什么呢,还有规矩没有,不知道皇上这会子要歇中觉的吗?”
      长顺儿忙打个喏退到一边,李谙达看清是良妃,忙请个安轻声道:“娘娘请回吧,皇上现在正不痛快呢。”良妃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谙达最是个明白人,我也是没奈何了,好歹想个法子,我们母子都记着谙达的恩。”李谙达沉默半日,摇摇头叹道:“奴才也只得碰碰运气,娘娘莫怪,今时已不同往日了。”良妃点点头,深谢了他,两人一同进去了。长顺儿很不屑地瞥一眼两人的背影,狠狠地哼了一声,我没理他,心慌意乱地在外面等着,一时仿佛都有一世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良妃才从里面出来,眼圈仍是红的,还有些抽泣,只怕没得到什么准信儿,李谙达也不说话,只是叹息。我也不敢问,只默默地在旁边伺候着。她的精神越发坏了,面色惨白,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是我反应快,伸手扶住了她。好容易走回去,她已喘得不成样子,白云还满世界找她,这会子见这样吓一跳,忙和我一起扶她进去,才服伺着躺下,良妃又似想起什么,硬挣扎着起来,非到佛堂去不可。但到了佛堂,口中虽是碎碎叨叨地念着,但到底心神不宁,又将佛珠放下,只是发愣。
      白云向我招招手儿,示意我出来,悄悄儿问我怎么了,我只略略说去找过皇上了,其它的我确实也不清楚。然后我自到针线处去做我的活计,可是心中总是放心不下,也是心烦意乱的,一方面担心着良妃的情况,一方面也也担心着胤禩,不知道良妃和康熙说了些什么,康熙对胤禩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银链看我做事魂不守舍的,偏过头来瞧,一见忙拉我:“瞧你做的什么啊!?”我才细看,良妃那件贴身小褂的线角都缝得斜过去了,我只得拿起剪子又拆掉。实在做不下去,向银链道:“梅花又开了些吧,看看,歇会儿再做。”我们窗外就有几株好梅花,便宜得很,都不用出屋子的。
      推开窗,我禁不住暗暗“呀”一声,良妃正愣愣地立在窗外梅花前,虽是背影,但肩似乎略略有些抽动,微微有点风吹过去,她慢慢地弯腰去拾落花。我忍不住轻叹道:“可怜妾命比花薄。”银链站在我旁边,听见狠银地打了我一下,良妃也听见了,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一颗泪顺着脸颊落下来,我又害怕又心慌,脸色灰白,一声不敢吭。立在旁边的白云用眼神剜我一下,想要斥责的模样,良妃只淡淡重复一句:“可怜妾命比花薄。”拉了白云自走了。临了白云还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
      银链也是吓着了,抱怨道:“你也忒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还怕娘娘不伤心。”我叹道:“只是正好看到娘娘在拾落花,一时触景生情,心里面自己就冒出这句话了。”银链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有典故呢,什么时候了,还背诗,像你这样的糊涂虫那天怎么死的只怕都不知道,看罢,今儿白云姐姐还不知道如何罚你。”还好之后相安无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没人怪我没规距,失了礼仪,想是良妃没有再追究,也就罢了。
      又过了几日,都到正月二十八了,新年后我才是第一次去看雁儿,她正扫院子呢,我也帮着她扫,雁儿表扬我虽上了高枝儿但还算念旧。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扫雪,也不觉得累,反倒愉快得很,正说着,一个声音笑道:“姐姐怎么在这儿扫雪了?”我抬头看是小塔,问他:“你不在皇上那儿好好当差,瞎跑什么,给师傅知道又该骂你了。”小塔得意地一扬头:“正是师傅叫我来的呢,皇上有口喻传给你们主子。”
      我好奇心大起,婆婆妈妈地拉住小塔问是什么事儿,小塔开始不肯告诉我,禁不住我一直缠,只得说:“怕了你了,只是告诉你也不明白,没头没脑的话,说是叫你们主子安心就是。我可闹不明白,这突喇喇一句,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良妃现在这样子怎么可能安心,小塔走了半日我还没想过味来,雁儿笑我越来越像老嬷嬷了,又锁碎又无聊。
      第二日我去送良妃的那件小褂子,只见白云一改往日贤静的做派,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还激动得大声嚷嚷:“可是得了准信儿,娘娘真可以放心了,皇上复封八阿哥为多罗贝勒了,这下子可是没事儿了。”只听见良妃带着哭腔轻轻念了声佛,我在外间交了衣服,也舒口气,慢慢地退出来,只觉得面上有些凉,一摸,眼角竟是湿的了。
      出来瞧见小灵子,他也是一脸的兴奋:“正到处找你呢,这下可好了,爷没事儿,又有出头之日了,可没白费了心思。”我只点点头:“知道了。”便不再说话,小灵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这样天大的好事忙忙地来告诉我,我竟是这样淡的表示,和平时完全不同,实在有些不解。
      我心中只是发空,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激动或是紧张,只是喉头又干又紧,像是说不出话来。回到宿舍,终于忍不住,扑到床上嚎啕大哭,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仿是放下件什么事,轻松下来,觉得舒服多了。重新匀了脸,又怕别人看出才哭过,将红鼻头上点了一大块粉盖住,这才出去上针线处去又做我的活计。还好银链取线去了不在,只我一个人,也没谁问什么,我认认真真地做我的功夫,到上灯时分才觉得晚了,脖子低得都有些疼,这才想起该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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