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第一一一章 黄昏楼阁乱栖鸦 ...
-
我望凌宵一眼,她赶紧摇手儿:“别瞧着我,我可没那本事。”我扭糖人儿似的贴上去“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又道:“我知道姐姐有法子,还有小塔也是极有办法的,你和他说说,没有办不成的。再说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大家都不好破这个例,我又和十三阿哥没什么关系,不防事的。”
凌宵被扭得无奈,只得应了,又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我也给大阿哥尽一次心吧,日后出了宫,只怕是消息都听不到的了。”
那一晚,我们俩就在灯下做了半宿的衣服,我是怕前面戏酒完了要走,拼命似的赶。凌宵一边做一边掉眼泪,大约又想起了那些城南旧事,临了带着泪又笑道:“还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我的情呢,打开始也没正眼看一眼,不过是我自己瞎费心而已。”口里是这样说,手里针线还是没停下。
凌宵是针线上的老手,本来就做得好,再加下这次是下了心的,精致得了不得,我是赶工,粗针大线地做好便算。只是厚厚地絮了棉花,样子虽不甚好看,但穿着想来是十二分暖和了,这时节,也顾不得许多,只是厚实便好。日后哪有机会进宫,回到胤禩府中,谁会替我给小十三传东西,再说胤禩那性子,要知道了,又不知道添多大的乱子。
眼都要熬成对眼了,好容易做好,我寻出块包袱皮自己包好,一看,凌宵连件上衣也才做到一半呢,细细密密地,确实精致。我红着眼,把包裹推到她面前:“烦你费心想法子送进去,我得到前面看看,只怕这会子也散戏了。”
果然,才出来没走多远,就碰见雁儿和水晶了,她二人笑道:“快回去吧,还哄我们要在这儿住一晚呢,一跑就没了音信,八阿哥到处找你,亏我们还记得说是到凌宵那儿去了,有那么多体已话说不完的?眼都熬成兔子了。”
回去,胤禩只当我确是到凌宵那儿去了,也不疑有它。胤禩一路都有些闷闷的,我做了半宿针线,早已头昏眼花,撑不住了,回家倒下就想睡。胤禩尤坐在床边发呆,半晌,突然问向我:“鹰的事情已有定论,小十三也受了罚,众朝臣还是很拥戴我,皇阿玛在今日大宴席群臣的时候怎么一字不提?难不成就这样混过去,我背一世的黑锅。”
毙鹰之事过去那么久了,真凶也查出来了,可是康熙并没有给胤禩“评反”,想来康熙并没认真想过要给胤禩个清白,说不定让大家认为胤禩有不轨之举倒是他所希望的。
我坐起来:“只怕皇上是希望一直这样误会下去呢,说不明白才好,压根就没想过要还你清白。” 胤禩脸色暗下去:“我也知道,皇阿玛总是希望坏我名声,千方百计地要让人注意我的出身,注意我又做了什么不孝的事了,我再怎么小心也要想法子给我派个不是。”说罢,胤禩更衣睡下,但我听他碾转半晚,总没睡踏实。
胤禩这一段公事越发勤勉起来,想来是希望给康熙一个好印象吧,忙得了不得。可是正月里,竟接到康熙旨意,停发胤禩及其属下护卫官员的俸银俸米。胤禩实在闹不明白,自己这一段认真做事,小心翼翼,再没任何的错处可拿,怎么康熙还是不放过他。毙鹰的事已有分晓,但康熙没宣布结果,大伙儿只胡乱猜测着小十三被囚的真像,胤禩更不敢四处去表明,不然因这由头惹康熙动了怒更了不得。
这一下给胤禩的打击非同小可,完全丧失了往日的斗志,消沉得很,除几位相厚的阿哥,也就是何焯能见得到他,别人一概不见。他总是不甘,觉得自己日夜谨慎,辛苦经营,却屡屡被康熙打击,愁苦得很,仿是不相信一次次霉运都跟随着他,没个出头之日,也没个出路。
其实胤禩犯了战略上的错误,可惜他一直不自知,我屡次劝他,他也不听,或者是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吧。康熙一再批驳胤禩所列举的理由都是次要或莫须有的,问题的症结在于康熙不允许任何人窥视神器,一切恩威必得出自宸衷,就连正位东宫的太子也不得有非份之想,更别说普通皇子。胤禩的才干和朝臣的拥戴都正好触到了康熙政治上唯我独尊思想的死穴,怎么不让他震怒,在后来《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中都记载说康熙“颇有乖常之举。” 可怜胤禩的倒霉已成必然。
中秋的时候,胤禩应例又使人去请福晋,可福晋气他过年时只应景一般请她回来,并没有“负荆请罪”,下诚心去请,又恨他竟带了我去,还把家让我当。这次更是摆足了架子,但也通过明里暗里的渠道向胤禩表示,只要下个矮桩,福晋自会顺着台阶下来。
可是胤禩也郁闷,懒得理她那些技俩,也烦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福晋面前装三孙子,再加上家里的事现在我也有七八分上手,胤禩没有后顾之忧,竟没十分表“诚意”。福晋见没甚响动,更是大怒,专使人来传话,十分刻薄,将胤禩斥得一无是处,胤禩虽怒,但碍于安郡王的面子,也不好和她针锋相对,只得忍了这口气,只不再搭理她。
中秋后胤禩倒是又振作起来,日日繁忙,和几位阿哥走得更勤了,想是希望东山再起,我知道现在劝他无济于是,只让他再做做梦吧,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等到路尽头再走不通时只怕才会回头。
可胤禩还没有新的动作,康熙却已又行动了,到近年底,竟又革了何焯的官衔和进士、举人功名。胤禩一向敬重何焯,江南那边的事体更是依赖于他,这一下甚是难过。有一段竟借酒浇愁,日日约了老九、老十、小十四等吃酒,我略劝一下,他竟滴下泪来,喃喃说了半天,听得我也流泪,知他心中愁苦,但宿命已定,亦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