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晴》春雨煮茶

4、春游

　　春季踏足C市，气候慢慢回暖。
　　一中的很多花都开了，特别是操场边的海棠花，一簇一簇缀满枝头，花儿们穿上粉红的衣裙，娇羞地拥挤着。
　　新芽爬上枯木，嫩绿色与棕褐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嫩芽随风摇曳，带来点点生机。
　　四月中旬一中迎来了春游，地点定在城郊的游乐园。三个年级分三天去，高一星期三去，高二星期四去，高三星期五去。
　　一日游，早上9点半出发。
　　沈若初与曹琪恩上个周末就一起去零食店买了一大袋零食，一直忍着没吃完，把最好吃的留着，为今天的春游做准备。
　　高一年级一共20个班级，学校准备了20辆大巴车，一个班级一辆车。
　　沈若初和吴玉洁比较磨蹭，最后才上大巴车。
　　一中平时不准带手机，今天可以，大巴车上好多同学在玩手机。
　　班主任应该安排同学从前往后坐，所以最后一排除了王思哲和陈锐煊，还剩着几个空位。
　　王思哲在睡觉，抱着个书包；陈锐煊啥也没拿，低着头横着手机打游戏。
　　吴玉洁让沈若初坐在陈锐煊旁边，沈若初觉得拒绝可能有点不太礼貌，因为陈锐煊可能会认为自己嫌弃他。
　　于是她假装自然地坐在了陈锐煊旁边，坐下时顺便瞟了几眼张佳晗的脸色。
　　张佳晗坐在前排，只看得到一个后脑勺。
　　班主任清点完人数后，大巴车上慢慢开动。
　　司机开的很稳，车上好多女生在涂防晒霜，沈若初也打开背包，宝贝似的拿出自己上“战场”前的“武器”。
　　陈锐煊在她拉开拉链的时候随意往她书包里瞅了眼，然后眼睛都大了。
　　她背的应该是女生有时候出去玩背的，皮的材质，比她平时背的书包小点。
　　里面一大堆零食、不知名化妆品、镜子、梳子，还有充电宝、手机。
　　没想到她这包包看着小，还挺能装。
　　“你这包挺能装啊。”
　　他毫不吝啬夸奖。
　　“确实，跟你一样。”
　　沈若初照着镜子，没看他一眼。
　　她对陈锐煊有“讨厌自己的人喜欢的类型”的滤镜，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不过打心里讲，她觉得他人还不错。
　　沈若初一手拿着防晒霜，一手拿着镜子，问吴玉洁：
　　“玉洁，你涂不涂防晒霜？”
　　“不用了，谢谢，我今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喷了防晒喷雾。”
　　沈若初诚心夸赞：“原来这样啊，我就说怎么这么自然，根本看不出来。”
　　“嘻嘻。”
　　“那你能不能帮我抬一下镜子呀？”
　　“好的。”
　　陈锐煊一直注视着沈若初，看到她朝手心挤了几下一支大概就是叫防晒霜的东西，把挤出来的东西均匀抹在脸上。
　　接着她又拿出一支淡蓝色的东西，步骤跟上一步一样。
　　“这什么啊？”
　　“素颜霜。”
　　冷漠的三个字。
　　然后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饼状的东西，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扑子，蘸了几下饼状东西里面的粉末，先在手背拍了几下又按压在全脸。
　　“这又是什么啊？”
　　“粉饼。”
　　“干啥用的啊？”
　　“定妆。”
　　冷漠的两个字。
　　最后一步，沈若初掏出一支唇釉，精心地给嘴巴上色。
　　陈锐煊认识这个东西，应该跟口红差不多，所以这次没问。
　　全部结束后，沈若初接过吴玉洁的镜子，“谢谢你呀，玉洁，手都酸了吧，等会儿奖励你我最爱的零食。”
　　“好，爱你！”
　　陈锐煊温柔的一声：
　　“我也想吃。”
　　“看我心情，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好，那你等会儿分我吃你的零食。”
　　“嗯。”
　　他怎么这么幼稚？跟个小学生一样，脑子应该是长在身高上了。
　　沈若初化完那个伪素颜淡妆后，一直对着镜子照。
　　自恋道：“哇塞，仙女下凡了啊。”
　　余光瞥到陈锐煊一直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看？你也想化啊？”
　　“嗯。”
　　“滚。”
　　她把头扭向吴玉洁那边，“玉洁，怎么样，有没有没涂匀之类的？假不假啊？”
　　“没有，你本来就很白，跟你平时差不多，只是气色看起来更好一点，特别美！”
　　“你好会说话呀，真的吗？”
　　“真的，你不信问陈锐煊。”
　　她把头又扭向陈锐煊那边，“真的吗？”
　　“真的，美死了都，等一下到游乐园那，不论男女老少，全部被你迷倒。”
　　沈若初被逗笑，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臭美完，她又翻了翻背包，找出四瓶酸奶，一瓶给吴玉洁，两瓶拿给陈锐煊，让他帮王思哲留着一瓶。
　　沈若初庆幸王思哲上车就开始睡，不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会被烦死。

　　那个游乐园在C市丁区，一中在甲区，中间路途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上路半小时后，吴玉洁和陈锐煊都开始睡，沈若初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不久后，出现这样的场景：
　　王思哲靠着陈锐煊肩膀睡，吴玉洁靠着沈若初肩膀睡，陈锐煊本来是靠着后面的座位睡的，后来头一歪也靠在她肩膀了。
　　沈若初轻轻掏出手机，翻转镜头，用自拍拍下这个局面。
　　她觉得自己肩膀酸的不行，但又不敢动，把他们都吵醒。
　　她曾经看那些肥皂剧，女主角和男主角一起坐车，女主角靠着男主角肩膀睡着了，男主角一直没动。
　　当时小小的她还觉得一直不动很简单，如今才懂得那种煎熬。
　　沈若初很想把陈锐煊的头掰去一边，但她不敢。

　　历经一小时四十分钟，终于到达目的地，沈若初终于松了一口气，把三个人叫醒。
　　三个人醒了后神同步地揉了揉眼睛，沈若初笑着说：“你们三个昨晚偷人去了啊？都一直在睡觉，给你们看看，你们怎么折磨我的。”
　　她打开手机找那张照片，不小心露出自己路上其他的自拍，赶紧尴尬地划过。
　　陈锐煊发现她的尴尬，视线从她的手机上移到她脸上，一直看着她，眼波流转，很轻地笑了下。
　　“笑什么笑？你不会自拍吗？”
　　“会，但是没你这么多。”
　　沈若初很快找到那张照片。
　　“诺，你们赶紧想好等一下怎么犒劳我吧，我肩膀都快酸死了。”
　　照片中间的女孩抱着个背包对着屏幕笑，露出一颗虎牙。两边肩膀都靠着人，右边肩膀靠着的人的右边肩膀还靠着一个人。
　　四个人都出声笑了，吴玉洁带着笑意开口：
　　“初初，你好像一个照顾我们的大姐姐，等下分你吃我的便当。我先帮你捏捏肩膀。”
　　吴玉洁捏个肩膀没轻没重，沈若初脸色都变了，但一直憋着没叫出来。
　　王思哲和陈锐煊看着她因为痛比出的一连串鬼脸，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怎么样？舒服吧？”
　　“舒……舒服死了。”

　　学生们早餐在食堂吃了，学校提前通知了要自己带便当解决午饭，在大巴车上吃了再去游乐园。
　　沈若初从书包里翻出包装精致的餐盒，吴玉洁夹了几块糖醋排骨脊过来。
　　旁边这人连个书包都没带，不会连午饭都要蹭别人的吧？
　　结果看到王思哲从抱着的书包里拿出两份便当，一份递给陈锐煊。
　　她看着他打开饭盒，吃得还挺丰盛啊？
　　不管，自己的才是最香的。
　　吃着吃着一双筷子横过来。
　　“诺，看在你分我吃零食的份上，分你几块我家大厨做的小龙虾，你看，还是剥了皮的，非常贴心。”
　　一旁的女孩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沈若初觉得自己跟他待久了，有可能会因为天天翻白眼而得上斜视。

　　进去游乐园，可以自己决定去哪里玩，但是五点要一起到游乐园门口集中。
　　王思哲伸了个懒腰说：“等会儿我们几个一起玩吧。”
　　三人皆附议：“行。”
　　四个人先一起去玩了些小孩子都可以玩的、不刺激的当开胃菜。
　　路经一个鬼屋，吴玉洁彻底走不动了。
　　“哇塞，走我们去玩个刺激的。”
　　沈若初有些怯懦地开口“玉洁，你长的这么可爱，胆子这么大啊？”
　　陈锐煊看向沈若初，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挑眉，“你害怕？”
　　她实诚地点点头。
　　“初初那我们进去玩，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可以吗？”
　　沈若初不想一个人，强装着，同时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
　　“没事的，我可以试试。”
　　“好，那你等一下拉好我们。”
　　到鬼屋门口四个人把东西放在外面，排成一队进去。
　　陈锐煊在最前面带路，沈若初害怕所以在第二个，吴玉洁在她后面，王思哲最后。
　　鬼屋里放着诡异的音乐，还有此起彼伏的鬼叫声，只亮着一些奇怪颜色的灯。
　　沈若初不敢睁开全部眼睛，只眯着眼，紧紧拉着前面陈锐煊的T恤衣摆一角。
　　匍匐在地上的npc应该是看出沈若初最胆小，抓住她的脚不让她走，另一个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知道不是吴玉洁，不敢转过头，但一张鬼脸突然凑过来。
　　“啊！”
　　她那一瞬间腿都软了，哭着对那个npc又打又叫。
　　脚下又不小心绊到一个骷髅头，没站稳一个摔在地上，骷髅头滚过来碰到她的手，沈若初用尽最后的勇气把它推开。
　　她吓得没力气说话。
　　陈锐煊感觉到衣服被人松开，转过身问：“沈若初呢？”
　　地上的沈若初哆嗦着小声开口：“我在这呢。”
　　听着声音还在，他想着她应该是去最后面了，看她平时的样子，应该胆子也不是很小。
　　沈若初的尖叫声跟鬼屋音响里的尖叫声很像，三人没太注意，这一段路没灯，他们也没看见沈若初在地上。
　　鬼屋不大，三个人几分钟就出去了。
　　出来时陈锐煊看了眼，发现沈若初不在，吴玉洁也发现了。“初初呢？不会还在里面吧？”
　　陈锐煊赶紧回头跑回鬼屋，只留下一句话。
　　“你们在外面等我们，我回去找她。”
　　他走的大步流星，步子很快，头不停向四周转着，一个npc来拽他的脚，被他一脚踢开。
　　她一个人在里面，肯定很害怕，怎么办？必须得尽快找到她。
　　终于在那段没灯的路发现了她，那应该是陈锐煊认识沈若初以来她最狼狈的样子。
　　她把自己抱作一团，头埋在膝盖里，应该是太害怕了。一小个缩在墙角，好像是在哭。沈若初那个样子看的他心里刺痛。
　　周围的npc也发现她胆子太小，没敢靠近，远远退到一边。
　　陈锐煊向她走近，沈若初察觉他的步伐，大概觉得他还是npc扮演的鬼，带着哭腔出声：
　　“别吓我了，我怕鬼，求你们了，还有，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出去？我和我队友走散了。”
　　她哭得说话声音一抽一抽的，说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完。
　　陈锐煊性子软下来，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开口：“别怕，我是陈锐煊，不是鬼，我来带你出去，先起来，好吗？”
　　沈若初慢慢抬起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锐煊向她伸出的手。
　　刚才她一个人在地上，她觉得自己都要死了，特别渴望有一人能够带她出去。
　　她支起身子躲到墙角时，她想，如果有一个人真的带她离开这里，她会特别特别爱那个人。
　　现在那个人来了。
　　但她很害怕是自己的幻想。
　　沈若初朝他犹豫着伸出手。
　　陈锐煊知道她害怕，耐心地等着。
　　等到她的手指碰到自己的手心，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起来，她的手很冰，他拽着沈若初靠近自己。
　　他很想抹去她脸颊的泪，但又突然想到现在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这么做越界了，最后生生忍住了。
　　陈锐煊把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用刚刚那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的呼吸洒在耳侧。
　　他的手很大，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传来温热的温度，让她安心。
　　多年后沈若初再想起这天的情景，还是止不住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