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十八 敛容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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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姜？”
“恩？”我抬起头，宁安殿库房里昏暗的光线仍旧没有遮掩住我迷茫的神情，贾尚设摇了摇头，指着柜子里几匹天水碧的锦缎，道：“太妃才要把这些缎子赏了你，你还不谢恩。”
缎子质地中上，太妃素来不喜欢裁剪新衣裳，如今一道整理库房，才发现了这些压箱底的物件，我谢了恩，抱起了缎子，太妃笑了笑，道：“想来是昨夜睡得不好，宁安殿里热，也难为你了。”
昨日是我守夜，天气渐热，连着夜里也沾着暑气，后半夜才吹来几丝凉意，太妃故而才有了这份歉疚。我却不是为了这个才失神，而是惦记着毒药即将发作，我却一筹莫展，算来离七月初一，也不过五六日光景，我却还一筹莫展。
虽说皇后不得宠，但凤仪殿仍是个好去处，并不是那么容易调入。一来为着皇后好性子，不会苛责宫女，二来，凤仪殿的规制还在，宫女的月例也可多分些。
眼下凤仪殿并不缺人，也没个由头，而徐太妃待我极好，我也不好贸然向太妃求这个恩典。便私下以一些钱财通融了尚宫局的嬷嬷，竟也都全无消息。凤仪殿的吴尚仪很是谨慎，不肯轻易用外人，如今皇后身边使唤的几个宫女，也都是从娘家带来的。如今，看来我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太妃与贾尚设整理库房，对着陈年旧物大肆感慨往事，贾尚设又发现柳木屉子里的一匹梅红色云锦，太妃才记起这是前年太后赏赐。
这边贾尚设正盘算着给太妃添置一件衫子，太妃却笑道：“我老了，哪里穿得艳色，当初想着是要送给皇后的，她皮肤白，正好配这个色儿，我一转身却忘了，颐姜，你这就送去给凤仪殿吧。”
午后的凤仪殿，日影斑驳，静谧悠然，不同于锦心堂牡丹遍地盛开的绮丽，庭院内只令人觉得翠色沁人，一蓬蓬的薜荔与藤萝顺着花架垂下，小径两旁的翠竹更在夏日带来丝丝凉意。
凤仪殿正殿外，宫女又将我拦下，说是皇后午睡未醒，偏偏吴尚仪与华音都不在，我与凤仪殿旁的人并不太熟，只得等在外头，日头晒得又毒，好不容易皇后醒来，宫女才轻手轻脚将我带入内殿。
我在外殿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宫女才搀着皇后从内室出来，她的脸色倒是较之前好了许多，想来病已接近痊愈，一身棠棣色燕居常服，发髻挽得匆忙，珍珠钗子有些松动，或是怕我等得着急，其实她见我，大可不必特意梳妆一番，倒有些令我受宠若惊了。
她见我站着，又忙令赐坐，宫女接过云锦，送到她眼前，皇后的手在云锦的团花纹样上抚了片刻，自然知道这是最上乘的云锦，宫里极少的妃嫔才能分到，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命宫女收了云锦，道：“云锦产量不高，太妃那儿前年才得了一匹，这样贵重的东西，本宫并不敢收，你回去跟太妃说，让她还是送到锦心堂那儿去。”
皇后顾忌太多，我不曾料想送上一匹云锦也这么麻烦，难怪太妃之前再三嘱咐，务必要令皇后收下。我劝道：“锦心堂那儿，太妃另有赠礼，这是单独给娘娘的，娘娘勿要拂了太妃一番心意，再者，娘娘若是不收，奴婢回宁安殿必是要被太妃娘娘说，嘴巴笨的。”
我做出很是为难的表情，皇后不禁莞尔，终归是命宫女收了云锦，道：“替本宫谢过太妃，这么热的天，你跑一趟也不易，这对玉镯子便赏给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褪下手腕上的那对白玉镯，我连连推辞道：“娘娘的镯子贵重，奴婢不敢收，只是奴婢新写了一幅字，久仰娘娘行书一绝，还请娘娘过目指点一二。”
皇后书法师承本朝大家崔延年，未出阁之时，以行书横扫须眉，传闻她临摹的《兰亭集序》还险些被当做真迹，卖出高价。
“本宫好些日子不曾展卷研磨了，”皇后微笑接过我的卷轴，展开卷轴，粗粗扫了一眼，道，“你的字写得很不错，只是……”
皇后的声音渐渐隐匿，她应当发现了卷轴中的问题，我写的句子，正是那日在流香水榭，赵王念念不忘的那句话——愿执子之手，泛舟湖上，赏四时之景，扫雪烹茶，登揽河山，观天下之澜，酌酒抚琴，一生无憾。
“娘娘？”我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收起卷轴，我道，“娘娘以为奴婢的字如何？”
“很好，”她面色平静依然，但吐字甚是艰涩，“你写得很好，但不知你这句话的出处。”
“这句话不是从书上来的，”我道，“而是殿下与……”
不待我说完，皇后堵住了我的话，道：“好了，本宫都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明日，本宫会派人送一本字帖给你，你对照着练……”
她果然逃避着与赵王有关的一切，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装作没听到我说的任何话，而我必须要让她面对这个现实，我跪下伏身，道：“之前娘娘遇刺，殿下很是担心，所以派奴婢来保护娘娘，杀身之祸迫在眉睫，娘娘到底在计较些什么？”
两下静默，窗外鸟儿啾啾鸣叫令这沉默更加尴尬，我便是要赌皇后对赵王的最后一丝情意。
终究耳畔一声叹息，一阵“咝咝”声，卷轴被撕作碎片，掷于地上，皇后声音清冷如月下冷泉，道：“本宫是当朝皇后，没有任何杀身之祸，不用任何人保护。”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章十八 敛容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