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虚传》昆仑的海鱼

6、第六章-枯岭佛寺悟真我 无畏佛印聚真意

　　在漫长的跋涉之后，三相与吴威终于来到了一座宁静的小城。这一路的艰辛，让吴威的眉头始终紧锁。踏入客栈，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气，朝着三相说道：“三相前辈，您之前说不过十天路程，可如今都过去一个月了，这目的地究竟在何方？”
　　此时的三相，身着一袭柔美的女装，声音婉转如莺：“公子莫要心急，前方已然不远。我们且在这城中休整三日，而后往南再行约十天，便可抵达。”听闻这话，吴威的脸色微微抽搐，心中的焦虑愈发浓重。
　　三相见状，轻声安慰道：“此前是妾身疏忽，误判了位置。但此次绝不会再出错。况且试炼之时未到，即便提前抵达，也只能在原地等候。”吴威无奈地摆了摆手，只言想要歇息，便让三相先行退下。
　　独坐在房间里，吴威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香囊，轻轻放在枕边。那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勾起了他无尽的回忆。在这一路的奔波中，他四处打听，终于不得不接受威武镖局满门被灭的残酷现实。
　　这香囊，是母亲临行前特意交予他的，承载着母亲的关爱与期许，愿他在外能安然入眠。每当看到这香囊，父母的音容笑貌、伯伯叔叔的关怀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让他愈发坚定了复仇的决心。要知道，以他尚未入境的修为，能跟随三相跋山涉水一个月，已然是超乎常人的坚韧。不知不觉间，疲惫的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三相，则在隔壁房间盘膝而坐，闭目运功，调养着体内的真气。
　　三日后，二人再度踏上征程。这一次，三相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潇洒装扮。
　　时光飞逝，二十天的行程转瞬即逝。三相终于停下脚步，手指前方：“看，前方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临虚之地！”吴威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片空旷的平地，不见丝毫建筑的踪影，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黑色碎石，毫无光泽地散落着。当他踏入这片区域，手上那由玉简所化的手环竟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在回应着某种神秘的召唤。
　　刹那间，吴威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整个人便消失在了碎石之中。三相也轻轻一转，同样消失不见。
　　当吴威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乱石嶙峋的山巅。四周遍布着破碎的建筑物，残垣断壁间，还有许多残缺不全的佛像、巨大的破钟以及遗落在角落的牌匾，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
　　这时，三相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吴公子，您此次的试炼之地乃是枯岭佛寺。听闻此试炼需有大毅力且身具佛根之人方能通过！”冷不丁听到这声音，吴威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惊叫道：“三相前辈莫非会法术不成，怎地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三相化作老年形态，微笑着解释道：“法术不过是内力功法引动力量的外在表现罢了。此处乃是一座大阵，玉简便是开启的钥匙，您方能进入。前方便是您的试炼之地，您需独自前往，我无法相随。”
　　吴威沿着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缓缓前行。走着走着，他渐渐感觉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当看到一处演武场时，他心中猛然一惊，这竟与威武镖局的演武场一模一样。他缓缓走到石锁和兵器旁，轻轻抚摸着，眼中渐渐泛起泪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人胆敢闯入我威武镖局？”吴威猛地转过头，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许久，吴威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父亲，却发现父亲仿佛并不认识他。他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所有的心酸以及对亲人的思念一股脑地倾诉出来。父亲静静地听着，然后缓缓说道：“我也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叫吴畏。他从小调皮捣蛋，如今也渐渐长大了。孩子，如果我是你的父亲，即便我遭遇不幸，也不希望你为我复仇。为人父母，只愿子女平安快乐，我不想你一生都被仇恨所束缚，即便报了仇，也可能失去了真正的人生。”说罢，父亲轻轻抱了抱他，温柔地说道：“威儿，你长大了。”
　　当吴威再次抬起头时，父亲已然消失不见，四周再度恢复了寂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朝着石路的尽头走去。
　　不久，吴威来到一座佛堂前。堂内，一尊大日如来的佛像虽已破旧，但那庄严肃穆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跪地，行了一个礼佛之礼。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环境仿佛瞬间变换，大日如来佛像宛如活了一般，手印不断变化。吴威从这手印的变化中，感受到了不同的心境，一篇复杂的梵文悄然印入他的心间。他不自觉地开始默念梵文，双手也开始结起不同的印。随着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淡淡的黄色佛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宛如一位入定的老僧，沉浸在这神秘的境界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一丝黑色的雾气突然从他的眉心浮现。在他的意识世界里，出现了两个自己。一个满脸仇恨，叫嚷着要复仇，要屠灭魔血宫以及所有与魔教相关的人；另一个则一脸坚定，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渐渐地，那个充满仇恨的“自己”开始变得凶狠，试图逼迫另一个“自己”屈服。
　　而此时，在佛堂外盘膝而坐的吴威，眉间的黑色雾气愈发浓重。身后的佛像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金光化作一个个佛文，融入他的体内。突然，吴威一口鲜血喷出，随即昏迷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另一间佛堂。这里，全是金刚怒目的金刚菩萨和漆黑如墨的夜叉雕塑。吴威口中喃喃自语：“佛本慈悲心，亦有金刚怒！”话音刚落，只见他周身光芒闪耀，瞬间化作万丈如来金身，佛光普照；可转眼间，又变为丑陋的夜叉模样，但那悲天悯人的慈悲神情依旧未变。一种奇特的光晕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金色与黑色的佛纹交织在一起，金莲绽放，黑莲环绕。他的面部竟呈现出佛魔双相之态！
　　刹那间，整个枯岭佛寺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原本枯萎的树木开始长出嫩绿的枝芽，点缀着这片古老的佛寺。
　　吴威缓缓睁开眼睛，起身朝着身后的金刚菩提和夜叉行了一个佛礼。他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觉力量汹涌澎湃，比之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他惊喜地喊道：“我入境了！”
　　要知道，未入境者只能称之为武人，在入境武者的眼中，武人的武功招式不过是花拳绣腿。入境，是成为真正武者的第一步，要么需要在武道上有极高的天资，要么依靠大量的资源堆积。有些武道天才，根骨绝佳，练功一日能抵别人数年，入境自然轻而易举；更有甚者，天生身怀特殊体质，呼吸之间便是吐纳，孩童之身便能入境。而吴威，并非所谓的天才，十几岁仍未入境。不过，他家境尚可，从小在父亲和叔伯的悉心指导下锻炼体魄，还时常辅以药物等资源，如今能够入境，也算是顺理成章。
　　但吴威并不知道，他此次入境并非是从凡俗武人进入人境，而是直接踏入了人极境。
　　入境后的境界分为多层。最初为人境，踏入此境，便能打破人力的局限，内生劲气或真气。人境又细分为初生、岁壮、地陆、人极四个境界。对于新入境者而言，第一层是初生境；待积攒足够的劲气或真气，打通身体内的气穴后，便可进入第二层壮岁境。这一阶段，只要肯下功夫、花时间积累，大多能够突破。而地陆境，则需要打通任督二脉，让气穴串联，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环，这也是武者能否迈向更高境界的关键所在。至于能否进入人极境，则需要不同的机缘造化，天资、功法秘籍、传承、药物等都是重要因素。人极境，已然是一方高手的象征。
　　人境之上，便是地境，有着“陆地仙人”的美誉。地境这一大境界，同样分为四个小境界：“地立、化体、内穗、地极”。立身为地，汲取地势之力化为己用；化体境则是将人体内的劲气或真气转化为劲力或真力；内穗境需以地力为基，内生穗，穗生根为本，破而后立，方能达到地极之境。
　　地境之上，则是天境，踏入此境，可生天威之力。
　　吴威起身，在枯岭佛寺中漫步。看着那枯树长出的嫩绿枝芽与周围的枯朽树木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他开始打起拳来。只见他身形如猛虎般矫健，在拳影中四处腾挪，拳风呼啸，速度极快，拳影连绵不绝，毫无间隙。一套拳法打完，他又施展起弹腿功夫，身形游走如电，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留下一道道裂纹。腿风所过之处，发出破音之声，最终落地时，地面竟出现一个深坑，坑内的碎石皆化为齑粉。
　　最后，吴威盘膝而坐，如同老僧入定，双手不断结印。随着结印的变化，周围枯树长出的嫩芽先是全部枯萎，而后又再次绽放。一声如狮吼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威武霸气，带着一股不可亵渎的威严。在他结印的过程中，身上不断出现演示印法的虚影，不知过了多久，这些虚影渐渐回归到他的体内。
　　又过了许久，吴威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他起身走进面前最大的佛殿，直面佛陀像，双手合十，开始诵经。此时的他，仿佛在与佛陀辩论佛法，整个佛殿内唯有他的诵经声回荡，其间还不时夹杂着狮吼之声。
　　诵经结束，吴威睁开眼睛。他只知道自己在接受传承，仿佛得到了佛陀的授法，还与一尊佛陀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佛法辩论。他郑重地合十行了一个佛礼，然后从佛殿中退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枯岭佛寺消失不见，吴威出现在之前消失的地方。紧接着，三相也出现在他身后，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微笑着说道：“恭喜吴公子获得枯岭佛寺的佛法真传，从今往后，您便是临虚之地的正式弟子了！据我所知，您是枯岭佛寺传承的第二位获得者。”
　　吴威心中明白，获得传承需要莫大的机缘。枯岭佛寺的传承之法——无畏印，对受传承人要求极高，不仅要身具佛根、悟通佛法，还需与无畏印有某种莫名的缘分。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能够成功接受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