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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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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门咯的一响,程天恩笑嘻嘻地进来。我回过神,低头喝茶,她探头说:“怎么不开电视啊?”我笑了笑:“刚坐下喝点浓茶。”她跑过去打开冰箱拿了杯果汁,说:“一一姐,晚上喝浓茶会睡不着的。”我说:“没有办法,刚刚喝了点酒,挺上头的,喝点浓茶解一下。”她跑过来:“我看到有醒酒茶卖的,那个比较好哦。”我倒笑起来:“不用啦,我又不会天天喝酒,弄得跟酒鬼似的多夸张。”
程天恩伸了伸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是。一一姐,你说我哥帅不帅?”这小妮子转话题倒是挺快。和她相处久了,觉得这小女孩单纯可爱,比同龄的女孩子多几分娇憨,却也多几分懂事,不禁暗暗庆幸找到这样一个好同伴,便也经常说说笑笑,说实话比之从前习惯的清冷来真有点温暖的感觉。
我侧头看着她:“很帅。而且跟你很象。”
程天恩拍手笑起来:“是啊是啊,我们俩长得可象了。小时候人家都以为我哥是我姐姐,冬天的时候戴上帽子就十足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大家都逗他,叫他小姑娘。后来呀,他死活都不肯戴帽子,还故意把头发剃成板寸。那时候我最爱捉弄他的就是偷偷从后面给他戴上帽子,把他气得要命。”
我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程天恩做个鬼脸:“有一次我生病,病得挺厉害,大家都急得很,我就借机非要哥哥戴帽子给我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自己乖乖戴上帽子,坐在我床面前,愁眉苦脸的,好笑得要命。”
“再后来,他长大啦,眉毛越长越粗,嘴也越长越大,脸也越来越方,戴上帽子也不象姑娘了。现在就是‘帅’!”她眉飞色舞地形容。
我笑盈盈看着她漂亮的眉目飞扬着,舞动着,最后下一个结论:“我觉得所有的明星都不如我哥长得帅!”
我扑一声呛了一嗓子茶水,又笑又咳。程天恩冲过来把我手上的茶杯拿开,替我拍背,一边说:“一一姐你不相信我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嘛。”我越发笑不可抑,咳得不得了,一把推开她:“远点,让我咳好了再说话。”
半晌我才停住咳,看着她挤眉弄眼地喝果汁,忍不住又笑:“我发现了,你夸你哥小时候长得漂亮,又说你们俩长得象,敢情是绕着弯子夸自己漂亮呢是吧?”她哈一声,凑过脸来:“一一姐觉得我不漂亮么?”
这张眉黑睫长、唇红齿白清丽的脸,谁能说它不漂亮?我轻轻打一下她的头:“谁都知道你长得漂亮,可这得归功你父母,你还能有什么成就不成?”程天恩嘻嘻一笑:“就是啊。可我爸妈也得归功于他们爸妈不是?那多麻烦,干脆就归功给自己得了。瞧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我也保存得多好哇。”她揉揉自己的脸,拍拍自己的胳膊,还拉拉自己的头发,转一个身:“这质量多好啊。”
我揶揄:“有没有通过ISO2002质量认证体系?”她睁大眼:“是ISO3002才对。”
两人笑成一堆。
被她一通搅,原本因着白天的事和酒意激起的低沉情绪恢复如常。我在OE上写:“同住的女孩十分可人,惜乎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青春时光。但是后悔不能挽回的事多想无益,现在我总算已经学会告诉自己平淡些,再平淡些,然后平静。”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圆月清明,对自己笑了笑,闭目睡去。
似有梦境依稀仿佛,我太累了,迷迷糊糊听到有轻轻歌声自耳畔绕来,皱皱眉,对自己说,做梦呢,好好睡罢。身子有些冷,裹紧了被子,歌声仍然轻轻盘旋,却看不清一切。
第二天上班频频打呵欠,叶华好笑地看着我:“又没睡好?女人要保养啊——”在我扔出笔之前躲得远远:“你也太霸道了吧?什么话都只能你自己说,别人提也提不得,这么凶的女人,真过份!”我恶狠狠:“昨天你要是帮我代掉那几杯酒,我就不会睡不好了。”他简直要叫撞天屈:“小姐,我好象记得那几杯酒是你自己要喝的。”我说:“你就不能挡住我吗?”他气得说不出话,作势抖着手指着我:“你你你,你这个恶女!”
我看也不看他:“今天什么时候出发去另一家?”叶华说:“今天我们去税务局帮忙找补充资料。”我一怔:“什么?”叶华扮一个鬼脸:“我们属于流动人工,无偿借用。”神经病,我翻翻白眼:“那也是指的我,叶华你指日飞升,哪敢用流动人工亵渎你。”他大笑:“对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心,我说过罩着你。”我终于成功把一支钢笔扔到他身上,笑嘻嘻道:“我可没说你得道,只不过说你飞升,也即是升天罢了。”轻轻哼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个娃,背后还跟着一只大黄狗呀,噫呀噫得儿喂。”叶华脸上有点哭笑不得,随即叹口气:“罗一一,上班时间不要这么活泼可爱随时随地唱情歌行不行?”
我哈哈大笑,马上又板起脸:“我就知道黄毛小儿说话不算数,还没飞升呢,就摆起官架子来了。”叶华老大一个白眼送过来:“是,罗奶奶。我们该出发了。”
取补充资料的活并不象想像中这么简单,走进票证库房的时候我们有点发怔,偌大的库房里已经有五六个人在一大堆的票证帐册中查找,地上堆得满坑满谷,阳光从窗外铺满半间屋子,翻找时带动的细尘在阳光下飞舞不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带我们去的小头儿抱歉地说,因为刚刚搬了新大楼,档案和原始资料还没整理好,所以查找起来十分困难,只好让我们一起协助。看了一眼叶华,他端正的脸带着理解的笑容,不断点头,并笑着插几句话,让气氛变得轻松,这个人,工作起来就是工作的样子,我服。咧了咧嘴,我翻开自己的目录开始罗列。
只要静下心来,一切也就可以平心静气地做下去,我静静地一堆一堆翻找,一边把翻找过的按顺序帮忙略为整理好交给他们归档,他们十分感谢,大家笑容满面地边做边说话,偶尔讲出几个笑话,倒也十分轻松愉快。
当中有个活泼的女孩,对另几个人说:“我最眼红你们,空闲起来整天看报纸聊天。”那几个人年纪略大,笑着说:“可是我们忙起来是没日没夜的,就象上次福利企业年检,核对完残疾名册,还要对人头,他们三班倒,我们也是三班轮候,守在门口一个一个对名册。另外如果出差查案子,才真是日夜弗得休。”她轻轻仰着头:“唉,我还是喜欢你们的工作。”一个男孩子挤挤眼:“找林局长求求情,跟我们走。”她哼一声,跳起来,学着那林局长的样子:“我知道,他就这么着:什么?女的?不要不要不要,女的要来干什么?女的能干什么?不要不要不要,别跟我提女的要进来,我们这里,不要女的!”她叉着腰:“就跟有人要他的命似的,女的!真没天理,他怎么就能生个儿子呢,就该让他养个女儿!女的!”她学得十分象,另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也忍俊不禁,她冲我们挤一挤眼,笑嘻嘻说:“所以说,这世界上男人已经够会欺压女人,女人一定要帮衬女人。”那男孩子笑着说:“谢谢天,幸好你不是局长,不然我们还有活路。”他转过头对叶华说:“岳真的论调是:男女有纠纷,一定是男的错,就算女人做得不对,那也一定是男人错在先。可怕得很。”
叶华还没说话,我抢先说:“这个社会上男人太占便宜了,对女人让让步也是应该的。”男孩子吐吐舌头:“我可没指望你帮我们说话。”
岳真一拍我肩膀,笑嘻嘻:“bingo!”
这样说说笑笑,一下子便过了一整天,叶华说还要再来两天才可能大功告成。我倒也不介意,对他说:“知不知道,那个岳真,一定是个看亦舒的。”他一头雾水:“什么舒?”我大笑:“这个人的书男孩子大半躲之不及,不过如果不躲又肯看的,绝对是个百分之八十好男人。”我冲他挤挤眼:“不妨找来看看,或者何真知会爱上你也说不定。”他嗤之以鼻:“你以为每个人都象你这样幼稚,那个人是神仙?写的是仙书?秘籍?”我一本正经:“是失传已久的天书,足以打通你任督二脉,从此天人无敌,手到擒来。”
他的表情分明当我是大麻疯,我拍拍他的肩,忍住笑:“你别说我不帮你啊,这会子是真的在帮你,你又不信,做人难,做人可真难,左右不是人啊。”我转开头,喘一口气继续笑,却看到有一个人正站得远远看着我们。
是一个男人,看到我注目,他大步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高大的身形,破旧的牛仔裤,厚T恤,短风衣,黑黑的脸上带着笑,眼睛极亮,牙齿极白,整个人随随便便,显着有些粗糙,但粗糙中有一种明朗的原野气息象阳光一样扑面而来,有点熟悉的感觉,我皱着眉。
他低下头,把笑脸凑近,笑嘻嘻:“你叫罗一一?”
我脑际一闪,指着他,想叫出名字,却忽然哽住,看着他高高大大地站在面前,那样熟悉,却那样陌生。十几年不见了,虽然近几年我们时时通电话,在电话里一如往日那般亲近、随便说笑讥嘲,但面对面的时候,电话里的熟悉感觉全然消失,那种浓重的陌生感觉一下子横亘当中,他根本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人,不是那个又高又瘦又黑却总是拉着我的手护着我依着我的少年。
风在我们中间穿梭,仿佛逝去的时光匆匆而过,再不回头。
他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但脸上有怜惜的神情,他低头看着我,伸手拉住我伸出去指着他的手,轻轻笑着说:“罗一一,我叫陆鹏,大鹏鸟的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