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茸鸣》藜蔓几何

9、告别的季节

　　费晓茸将另外两本笔记本整齐地摆在常瑾面前。阳光透过律所的百叶窗，在封面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一本是篮球场剪影，还有一本画着盛开的蒲公英田。深蓝色星空图案，已经拿给了胡嘉鸣。

　　"选一本吧，给张方洋留言。"费晓茸轻声说。

　　常瑾的手指在两本笔记之间徘徊，最终停在那本篮球场封面的笔记上。她翻开扉页，钢笔在纸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只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阳光照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笔尖在纸面上留下轻微的沙沙声。

　　"他会喜欢这个的。"常瑾合上笔记本，声音有些发紧。费晓茸注意到她画的笑眼里，有一滴未干的墨水，像一颗小小的泪珠。

　　“夏日”机构的走廊空荡荡的，费晓茸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先去了财务室，结算工资。走出办公室，刚好看见张方洋独自在教室里整理书包。

　　"方洋，"她轻声唤道，将两本本笔记摊开在他面前，"选一本吧。"

　　张方洋的目光立刻被篮球场封面的那本吸引。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到那个笑脸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常学姐..."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笑脸，仿佛在触摸某个珍贵的记忆。

　　费晓茸微笑着点头："她猜你会选这本，特意在这里留了记号。"

　　张方洋突然站起身，篮球从书包里滚落，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他紧紧抱住笔记本，像是拥抱着某个无法言说的秘密。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结完最后的手续，费晓茸拎着包走向校门。远处的篮球场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习投篮。胡嘉鸣的白色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随着他每一次起跳而飘动。他看见费晓茸，手中的篮球突然偏离了轨道，重重砸在篮板上。

　　他跑过来时还在运着球，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学姐..."他停在费晓茸面前，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阳光在他湿漉漉的睫毛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拜拜。"他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篮球在他手中停止了跳动，像一颗突然静止的心。

　　费晓茸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轻声说："你进一个球啊。"

　　场边的男生们突然起哄："哟，要看胡嘉鸣进最后一个球！"声音在夏日午后显得格外响亮。

　　胡嘉鸣转身走回球场，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修长。他拍了几下球，突然加速，在三分线外急停跳投。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从他的指尖飞向篮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费晓茸能看到他绷紧的手臂肌肉，看到他因专注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看到他T恤下摆被风掀起的一角。

　　球进了，干净利落，连篮网都没有碰到。

　　场边爆发出欢呼声，但胡嘉鸣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胜利的笑容。他只是站在原地，胸口还在起伏，目光低垂。费晓茸也没有说"帅"，她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像夏日的风，轻轻掠过就消失不见。

　　转身离开时，费晓茸听见篮球再次撞击地面的声音，节奏越来越快，像是在追赶什么。走到校门口，她突然回头。胡嘉鸣还站在原地，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望着她。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只有一秒钟，却仿佛穿越了整个夏天。

　　阳光依旧炽热，梧桐树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费晓茸转身走出校门，没有再看身后。但她知道，有些记忆会像那个投篮的弧线一样，永远定格在这个夏天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