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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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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冉劭醒来时,宿醉带来的头痛并未出现,身上也闻不到一丝酒气,衣物被换成了干净的居家服,清爽舒适。
洛珈将他照顾得细致妥帖。
他走到窗边,看见洛珈正蹲在院子里那片小小的菜圃前。阳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他专注地盯着刚翻好的土壤时,眼神里总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偏偏这张脸配上纤细却不失柔韧的身段,骨子里又天然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媚态,无声地勾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系着围裙,在这方寸之地的院子里,做着为人持家、洗手作羹汤的事。
冉劭看着这一幕,有片刻的晃神。
洛珈用手将泥土仔细覆盖在种子之上,起身时或许是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黑,腿脚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下一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揽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
冉劭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问:“在种什么?”
洛珈仰起头,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下眼睛,老实回答:“是白夫人给的种子,她说……是水果萝卜。”
冉劭闻言,没再说话,只是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洛珈知道他不爱听这些邻里往来,更不喜欢自己与旁人有过多接触。
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上台面,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朋友。
“那个白夫人,之前不是很讨厌你么?”冉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洛珈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弯腰收拾好手边的小铲子和小耙子,拿起浇花的喷壶,水流细细地洒在刚播下种子的土垄上。他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最近……好像没那么讨厌我了。”
冉劭转身往屋里走,擦过他身边时,扔下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这里的人,哪个不防着你?”
洛珈握着喷壶的手指微微收紧,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无力反驳,冉劭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毕竟,当初为了能潜进这个基地,他确实是用身体当过筹码。
就连冉劭,最初也是看不上他的,主动献上这具身体。
冉劭最初肯收留他时,就曾捏着他的下巴,语气冰冷地评价过他:“不过是个被人玩烂了的*。”
洛珈沉默地系好围裙带子,走进厨房开始准备饭菜。冉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一个掌上游戏。
洛珈走到他面前,刚想开口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冉劭抬头瞥了他一眼,没等洛珈把话说完,便伸手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力道不容抗拒,让他跌坐在自己怀里。
洛珈没有丝毫反抗,顺从地偎在他胸前,脸颊轻轻蹭着冉劭带着胡茬的下颌,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他硬短的头发,却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
冉劭似乎被他这沉默的温顺取悦,又或许是清晨的躁动需要宣泄。
这个姿势让洛珈胃里一阵翻涌,很不舒服,脑子里也昏沉沉的。
他被迫仰起头,嘴唇微微张开,眼神有些失焦,面上带着一种茫然的脆弱。
待到冉劭稍缓动作,洛珈才舔了舔有些刺痛的嘴唇,声音带着点可怜的沙哑,小声商量:“晚上……晚上再做,好不好?我腰……真的好疼。”
冉劭却不为所动,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掐着他腰侧的手加重了力道:“别在我面前卖惨。”
洛珈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然而,即便在如此混乱不堪的情形下,他竟还是偏过头,对着冉劭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甚至算得上温顺的笑容,轻声道:“……好吧。”
他这副逆来顺受、连反抗都如此敷衍的样子,反而让冉劭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更盛的烦闷与火气。
洛珈是真的累极了,那天后来几乎没能下得了床。
他蜷缩在凌乱的被褥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没有异能,身体比普通人更加脆弱,每次经历这些,都显得格外狼狈。
夜半时分,洛珈从睡梦中醒来,能感受到身后冉劭沉睡时平稳的呼吸和体温。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冉劭棱角分明的脸颊,眼神痴缠,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谁知,冉劭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直直地看向他,一把攥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你干什么?”
洛珈一时语塞,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冉劭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地通知:“夏棠下周就会到。”
洛珈的眼睫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垂落,掩去眸中情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我搬出去吧。”
他以为自己放低姿态,示弱妥协,冉劭或许会有一丝心软,让他留下。
然而,冉劭的下一句话却彻底击碎了他微弱的期盼:“我会让人在附近再给你找一间房子,另外划几万积分给你。”
洛珈的眼圈瞬间红了,积蓄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他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冉劭,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断断续续地哀求:“冉劭……你别不要我,行不行?我可以偷偷藏起来,保证不会打扰你……你只要偶尔、偶尔来看看我就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冉劭声音冷淡:“……洛珈,我答应过会娶夏棠的,她跟你不一样。”
洛珈心中一凉,带着请求的哭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干净,冉劭,我喜欢你,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只要偷偷地看你几眼就好。”
洛珈将脸深深埋在冉劭胸前,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隔了半晌,冉劭才用力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洛珈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绝望的泣音:“……冉劭,求求你……别赶我走……”
冉劭一根根掰开他紧扣的手指,力道之大,不容任何反抗。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洛珈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洛珈,你很清楚,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早就说过,除了身体,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你应该知道,惹怒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洛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些被冉劭亲手处决的、血淋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所有挽留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生怕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就会被这个男人毫不留情地掐死。
他有些仓皇地坐起身,滑落的被单露出布满青紫吻痕和指印的身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洛珈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默默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好。然后站起身,眼神期期艾艾地望向冉劭那冷漠的背影,声音细弱蚊蝇:“……我知道的,那……我去外面睡。”
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时,洛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冉劭一眼,却在对上对方毫无温度的侧影时,迅速低下头,轻轻带上了门。
他蜷缩在客厅冰冷的沙发上,只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渗进来,刺入骨髓。
在遇到冉劭之前,他确实有过一段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辗转于不同男人之间的日子,放纵而麻木。
可那都是为了活命。
他望着窗外那轮惨淡的月亮,眼神空洞。
是啊,像他这样肮脏不堪的人,怎么配得上冉劭?他值得更好、更干净的人。自己从来就只是他一个方便好用的泄欲工具罢了。
如今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回来了,自己这个替身,自然该识趣地滚蛋。
洛珈没什么行李可收拾,只有几件冉劭随手给他置办的换洗衣物。当他默默地将那点少得可怜的东西塞进一个旧背包时,冉劭就冷眼靠在门框上看着,无形的压力让洛珈原本迟缓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收拾完,洛珈拿出那张冉劭当初像打发乞丐一样扔给他的积分卡,递了过去,声音低哑:“……这里面的积分,我没花多少……还给你。”
冉劭没有接,只是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这会儿想起来装清高了?是准备出去重操旧业?”
洛珈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圈却更红了,他攥紧手指,低声反驳:“我没有……你不是说,会再给我五万积分吗……”
尽管冉劭总是用最不堪的字眼辱骂他,洛珈骨子里却仍残留着一点可笑的自尊和羞耻心,此刻被这样直白地羞辱,难堪得几乎要站不住。
冉劭用指尖点了点那张卡,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你可以在这里再待几天。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送你去外城安置。”
他目光扫过这间洛珈精心打理过的屋子:“记得把你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洛珈低着头,顺从地应道:“好。”
他看向窗外那片刚刚翻好、还没来得及播种完的菜地,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隔壁白夫人的门。
白夫人抱着孩子打开门,看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进来坐吧。”
洛珈脸色很难看,明显是哭过的样子。他没有进去,只是将手里那包剩下的萝卜种子轻轻放在门口的桌上:“谢谢夫人您之前的照顾。我……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住在这里了,所以,来跟您道个别。”
白夫人倒了一杯温水,推到洛珈面前,看着他红肿的眼眶和强撑的平静,心里已然明了。
她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与无奈:“冉劭这是……要让你搬走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就算没有异能,既然进了内城,也该给自己找份安身立命的差事。他让你整天待在家里,你就真的一步不离,现在可如何是好?”
洛珈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自嘲,声音低哑:“我以为……时间久了,他总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真心。现在他找到了未婚妻,自然不再需要我了。”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痛楚:“我算什么?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更何况,我还有那样不堪的过去。”
白夫人脸上露出真切的同情,放缓了声音:“在这末世里,想尽办法活下去,本身并没有错。”
她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之前提过,末世前是当老师的?我帮你留意一下,看能不能在找个教书或者文书相关的工作。”
洛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感激:“谢谢您,白夫人。”
“没什么,”白夫人摇摇头,语气温和了些,“你本质上,是个好孩子。”
三天后,果然有人来帮洛珈搬家。
这几日,洛珈一直在默默地收拾,尽可能抹去自己在这栋房子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冉劭站在二楼的窗边,冷眼看着他将自己柜子里的衣物一件件清空,又走到院子里,蹲在那片小小的菜圃前,将他精心培育、已然发芽的植株一棵棵连根拔起,扔进一旁的杂物堆。
过程中,洛珈的肩膀微微颤抖,背对着窗户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可每次在进屋前,他都会停下脚步,深呼吸,用力眨眼睛,努力平复情绪,将那些脆弱重新压回心底。
他甚至悄悄地将冉劭某次随手丢给他、他一直珍藏的一枚男士戒指,用细链穿好,藏在了衣领之下,紧贴着胸口皮肤。
那是冉劭末世前常戴的配饰。
濯荣负责将洛珈的行李搬上车。洛珈站在车旁,依依不舍地回头望向那栋住了许久的房子,冉劭始终没有露面。
他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请求濯荣稍等他一下,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上了二楼。
冉劭正站在楼梯口,似乎正要下楼,看到他折返,眉头蹙起:“你还回来干什么?”
洛珈仰头看着他,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我……我能不能亲你一下?就一下……”
冉劭没有回应,既没同意,也没推开他。洛珈便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印在冉劭的侧脸上。触感一瞬即逝,冉劭似乎愣了一下,洛珈却已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濯荣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默默坐进副驾驶的洛珈。他没有哭出声,但眼眶里盈满了水光,将落未落。
濯荣递给他一张纸巾,心里有些不解,一个男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但还是开口道:“冉哥给你安排的是外城治安相对好一些的区域。”
洛珈低声道了句谢谢。
到了目的地,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需要爬上四楼。
濯荣帮他把几个大件搬上去,洛珈自己也来回搬着较轻的行李,还一个劲地对他说“真是麻烦你了”。
他这副客气又带着点脆弱的样子,让原本对他有些偏见的濯荣不由心生几分好感,便主动帮他一起搬运。
洛珈看着濯荣轻松提起重物,语气里带着真切的羡慕和落寞:“辛苦了,你们有异能真好,不像我,活着好像……也没什么价值。”
濯荣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
他看着洛珈低垂的侧脸和泛红的眼角,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来找我。”
洛珈闻言,手指下意识地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眼眸依旧低垂着,声音轻轻的:“谢谢你,不过……冉劭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