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小丈夫》龙霆

2、小子忍气吞声，受折腾

　　肖逸夫不是没有听说过苏七七的恶名，只是他太过耿直顽固，心道这次两人完婚之后便算践了诺，自己一块心病也算是除了。他觉着苏七七再穷凶极恶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到底也不能翻了天去的，可入了苏府见着苏七七的头一面儿便听她说：“大叔啊，你逃难就逃难吧，干嘛还给我打包个乳臭未干的小丈夫？”
　　肖逸夫当场便气得带着儿子走了，苏元清追出去大老远才把肖童接了回来。至于给肖逸夫的赡养费，他愣是拗得分文不要，苏元清也只得作罢，回府便把苏七七一顿痛骂，嘱咐往后要好好侍奉丈夫孝顺长亲。苏七七自小便没受过一声呵斥，如今见父亲居然为了这莫名其妙的小子苛责自己，立刻把气一股脑撒到了肖童头上。
　　苏知县怕肖童再被冲煞，就连婚礼也不敢大操大办，简单几席水酒了事，只是念在肖童年纪尚小，苏七七又宁死不从，只好让他独个儿占了间屋子住在后院。
　　肖童独个儿寄人篱下处境已然凄苦，苏七七更是隔三差五跑来找麻烦，就连路过也得伸腿使个绊儿，叫他摔个狼狈。可这肖童也算有骨气，受气之后从来不问人告状，只是咬牙死撑着，他才刚开始长个子，身高足比苏七七矮了半个头，可总是抿紧嘴唇仰起头瞪着苏七七，也看不出是委屈还是生气。苏七七见了他那模样更是来气，欺负起来便也没个轻重了。相处半年有余，他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伤，外人见了也个个心疼。苏知县心里有数，只是太了解女儿的脾气，到底也只敢私下叫郎中来看了一回又一回。
　　这一日正是除夕，苏七七换了新衣掂上几包花炮出门，发小儿彩茵便自门口迎了上来：“七七，怎么不带你丈夫一起去放炮游玩？”
　　“他那么丑，带出去岂不丢人！”苏七七从鼻孔里哼哼出声，“哪里比得上我先前的夫君！”
　　“不会吧？记得上次瞥见，虽然年纪尚小，可那身段模样都俊秀，桃花眼儿一眯起来可媚气，脾气也好，究竟哪里给你丢人了？”彩茵抚额，“你先前三任丈夫，那是一个比一个磕碜。陈员外家儿子那是五短身材，书生少年白头还见秃，刘掌柜家那个憨憨傻傻还犯癫痫，到底好在哪里?”
　　“我就喜欢啤酒肚水桶腰五短身材驼背圈腿,你管得着吗？”说不过便耍横，苏七七就这脾气。
　　“就你人在福中不知福，还成天变着法折腾人家。”彩茵把苏七七拉到背巷里压低声音，“可怜我三个月后便要嫁到细柳桥王员外家，就连男人什么样都不知道，想想也觉着心慌，可也开不了口问旁人。七七，你说洞房花烛之夜我到底要怎么做？”
　　苏七七一愣，要说自己已经是成亲四回的人了，若说什么都不知道未免丢人，可要说知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忍不住一跺脚：“我说不好，咱们从后院爬去花街上，姐姐带你去看红小倌！”
　　两人相携重新潜回县衙，二话不说直奔后院而去。肖童虽是入赘夫婿，可这府里上下下下愣没一个人把他当主子，苏知县赠送的细绸子小袄也舍不得穿，只好寒冬腊月里穿了件单薄的亵亦光着脚丫站在井边朝木盆里打水。两个女子这么没头没脑冲进来，立刻把他吓呆了，手中木桶咕咚一声摔在井台上，霎时把裤脚打得半湿，头上身上也溅了不少水。
　　苏府的生活虽不舒心，至少衣食无忧，半年时间豆腐干居然也慢慢饱满起来，身体匀实四肢修长，眉眼之间也再没了那分畏惧，丹凤桃花眼微微眯起，便是说不出的风情，比初来之时更讨人喜欢，偶尔上街转转，过往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也就苏七七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他，不但从来没个正眼，还依旧没轻没重的欺负个没完。今天这一撞见，苏七七忽然觉得这受气包还是挺好看的。
　　“苏……姐姐，你们这是要干嘛？”肖童从来也不敢唤苏七七做娘子，就喊这声姐姐也是苏知县高压政策下硬逼苏七七接受的。他这一唤两个女子才算回过神来，彩茵更是红了脸拼命低下头连吱声都不敢。
　　“后院来往的人这么多，你赤条条杵在井边要给谁看？”苏七七莫名其妙来了气，三步两步冲过拽他过来，又把彩茵扯来推到他身边，“去，抱吧，男人也就这个贱样！”
　　“七七！”彩茵惊愕的瞪大眼睛，却硬被她按着在肖童身上抱了一回，只吓得惊叫一声扭头便奔了出去。
　　肖童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颤，眼里流转着淡淡的水光却始终没有凝聚成眼泪落下来，最终还是静悄悄的回了房。
　　苏七七欺负完人心下大快，扭头哼着小曲重新上街放花炮去了。
　　爆竹声声辞旧岁，苏府的除夕团圆夜却是腥风血雨阴云密布，苏七七放花炮炸伤了胳膊之后老大的不痛快，跑去掀了人家摊子之后才回到家便听说肖童在自己屋里悬梁自尽了，也亏得发现得早才给救了回来，命吊住了，却滴水不喝粒米不进，明明白白就是铁了心求死。苏知县尽管气黑了脸，可见到苏七七胳膊上的烧伤又狠不下心骂她，只叫她回屋反省而已。
　　躺在床上翻了一阵到底还是睡不着，苏七七翻身起床悄悄又去了后院，左思右想还是拉不下面子，索性绕到后边翻窗而入。
　　肖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也不要人照顾，桌上一碗稀粥也不知热了多少回。
　　苏七七悄悄靠过去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颈子上那道渗血的红痕，平生第一次觉得内疚。
　　她才一摸肖童就醒了，睁大眼睛不服输的瞪着她，依旧不肯开口。
　　“亏你还是个男人，”苏七七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问：“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自尽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会再寻死了……”肖童好不容易开口，原本清亮的嗓子却沙哑得几乎只能听到气息穿流的声音：“苏姐姐，你那么讨厌我……不如让我回家吧。”
　　“回家？”
　　“爹爹上了年纪，我想回去侍奉……”说着说着眼眶有些发红，明明白白就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幸好我没死……做了寡妇姐姐的名声会更差，休书我会写……”
　　“不准！”苏七七横了他一眼，“我苏七七是谁，你还想休了我，这家里只有我休你的份儿！乖乖给我把身体养好！”
　　“可是……”肖童话没说完，一勺热粥便喂进嘴里，烫得眼泪扑朔朔直流。
　　“喂喂，别哭啊，这次我可不是成心欺负你啊！打小我就没有娘亲，我可不晓得要怎么照顾人啊！你别哭了，等会儿叫我爹看见又是一顿痛骂！”第一次见肖童哭，苏七七立刻手忙脚乱去倒茶，这边翻倒了茶壶泼湿了半条被子，那边滚烫的粥碗扣上了自己大腿，搞得肖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外面的丫鬟们听见屋里响动跑进来看，正看到苏七七爆吼着一面拼命甩掉沾了烫粥的衣裙一面掀掉肖童的被子朝外扔，那番场面真个是惊世骇俗。此事在府里传开，苏知县眉开眼笑烧香还神感谢这不肖女儿终于开了窍，他抱孙子的宏愿总算是有点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