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空等 ...
-
袁渺在第二日,等了整整一天,却没等来丁乡。直到傍晚,才收到丁乡托人送来的一封书信,信中道他的妹妹丁佳突发急症,他要照顾妹妹,过几日才会再来。
丁乡的妹妹病了?这也太不巧了。袁渺想着去安慰一下丁乡,天色已晚,这么晚了她光明正大去找丁乡,似乎对他声名不太好。遂决定还是如昨日一样,晚些私下里去探望。她等到亥时,便出了门。没想到在丁府门外,又看到薛澜沧的马车。这么晚了,薛澜沧居然还在丁府,袁渺有点儿不舒服。既如此,她肯定不方便去见丁乡,于是她只好回了客栈。
丁乡原本是想着安排好事情,午后就去找袁渺。谁想上午丁佳突发伤寒,持续高热,身上还起了很多的红疹。丁乡赶紧让人请了大夫,大夫只道丁佳这病来得突然,又很凶险,仔细斟酌着,给丁佳开了药,又吩咐必须好好照顾。只有烧退了,这病里带着的凶险,方算完结。丁乡闻言,更是担心。怕小厮不够细致,他亲自领着人照顾。等到丁佳的烧稍微退了点,他方提笔写了封信,让人送给袁渺。
昨夜的一切就像虚幻,偏生又是真的。昨日的一切更像是一幕幕的闹剧,唯有那收尾的一点,让他欣喜。袁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他的心,痛了,枯了,又活了。丁乡有点恨自己不争气,却又十分期盼着,袁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盼了好久,终于盼到她一句承诺。他心底压着好多疑问,真的希望她能真诚的回答。只是,对于丁乡来说,没有什么能胜过妹妹丁佳的生命安全。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一个至亲,他必须要照顾好她。所以,他舍弃了今日去见袁渺的约定。
薛澜沧傍晚的时候又来了。是来道歉的,为着昨晚的莽撞。顺便来让丁乡这两日选个时间,去为昨晚的订单签个正式的契约。这些送上门的生意,丁乡不会拒绝。该说的,他早就和薛澜沧说清楚。至于她不肯放弃,丁乡也阻止不了。不管他和薛澜沧将来会不会还是朋友,眼下他不会拒绝她的帮助。
薛澜沧见丁佳病了,借着探望,多留了一会。一方面是想看看丁乡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再有丁佳将来总归会接管胭脂坊,这个交情,早些培养的好。丁佳昏昏沉沉睡着,薛澜沧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丁乡闲聊。丁乡劝了几次薛澜沧回去,她坚持再多待会,丁乡也不好赶她走。
丁佳病了三日,丁乡便衣不解带守了三日。袁渺在空等两日后,没再耽搁。和那轩筹划足道店的事,她不想拖沓。她替岳凡赎了身,因为要等丁乡,她将岳凡带回了景兰客栈教授足心道。那轩每天都会过来。原本这教授就需有个人来试验。
这日午后,丁佳看上去好了很多,丁乡方才放下心来。让袁渺等了三日,他有些过意不去。想着给袁渺带点礼物,又不知给她该带什么。他斟酌了一下,想起之前袁渺曾称赞他做的蜜饯好吃,他装了一小罐,拿在手上。他借口去胭脂坊,去了景兰客栈。小二早就得了袁渺的嘱咐,让丁乡直接去了丙字号房。丁乡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那轩的娇嗔,“袁大人,您轻点啊!”
袁渺低声道,“这是你自己肾有些问题,忍着点。”
那轩静了片刻,“啊”了一声,笑骂道,“袁大人,您赶紧停下,您这是要弄死我吗?”
丁乡在听到那轩声音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半截。又听了几句,只觉袁渺和那轩的调笑不堪入耳。他气得有些颤抖,手中的小瓷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被这声音惊醒,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眼泪却是想流都流不出来了。
袁渺在给岳凡讲解足底的穴位,每个穴位分别对应人体的不同部位。岳凡听的很认真,也很认真的在学习按摩。唯独那轩洗的干干净净的脚丫子,放在那被这两人捏来捏去,不耐烦了,忍不住玩笑。
闻得门外啪的一声响,三人皆吓了一跳。袁渺赶紧打开门,只见一个小白瓷罐摔碎在地上,香香的蜜饯露了出来。袁渺明白,刚才是丁乡来过。回忆了一下方才的事,袁渺不禁叫苦,丁乡肯定又误会了。她对那轩和岳凡推说有事,让二人先回去,便出门寻找。
景兰客栈出门就是巷口,四面都是路。袁渺也不能肯定丁乡走的哪条路,遂按惯常出行的路去寻。丁乡是坐着自家马车出来的,怕别人瞧见。他特意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了隔壁两条巷子外的茶楼等着。他小跑着回到马车上,脸色煞白。家丁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多问。丁乡心里难受,不想回家叫家人看出端倪,遂让车夫将他送到胭脂坊。
袁渺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她返回了客栈,那轩和岳凡已经离开。她在屋子里独坐良久,沉默的看着窗外。天气阴霾,拨云见日的时间,总是有些短暂。
袁渺在这夜,再次于子时到了丁乡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灯,丁乡静静的和衣坐在床上。他缩在一角,没有睡觉。
袁渺走上前,轻声问道,“乡儿,你在等我吗?”
丁乡静道,“没有,我怎么会等一个不值得等待的人呢?”
袁渺坐在床边,凝视丁乡,“乡儿,下午你去景兰客栈了,对吗?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真相是,我在教岳凡足心道,那轩有些不耐烦,所以总是在开玩笑。”
丁乡冷笑道,“原来除了那轩,还有别人,也是青楼小倌吧,真热闹。”
袁渺解释,“我准备在浔城开间足底按摩店,和那轩一起,他会替我拉些客源。”
丁乡嗤道,“也是倡门吗?很合适。”
袁渺不悦,“乡儿,足心道是正经生意。”
“找青楼小倌合伙做正经生意,袁渺,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所以这样来诳我?”丁乡气道。
袁渺静静的看着丁乡,沉默了片刻。她知道丁乡误解很深,也知道这其中有些事是因为她未充分考虑周详。她想了想,沉声道,“丁乡,原本到如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定要的。只是遇见了你,我有些不忍割舍。我承认在山谷里对你做的事,自私了些。但是的确想着,我们之间的缘分,能够长久些,最好能天长地久。我知你家世不错,想有个匹配的身家迎娶你。所以送你到了浔城,我留在了这里,却没有立时去找你。我和那轩要做的,是正经生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且说上一句,请你等我,等我娶你。”
丁乡听后,静默良久,回道,“袁渺,我想我对你的心,你都知道。因为但凡有点人性,很少有人,会不去感激他的救命恩人。山谷里的事,我不怨你。不管当初是怎样的起因,我对你,都是有期待的。可是你,真的让我失望了很多次。不论是我们刚出谷时你去喝花酒,还是如今你和那轩混在一起。你说你是一个家丁,我虽对你家世失望,但还是喜欢你这个人。我想着,但凡你对我是有真感情,肯定会给我句承诺。那么多天,你什么都没说。我私心里,却是埋怨自己没有挽留过你。我想着,再见你时,一定会和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谁知你竟是带着那轩出现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给他抹胭脂。”“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我去客栈找你,你竟然和那轩在客栈里胡闹。你让我怎么信你?”“袁渺,从始至终,你对我,也不曾坦诚相待。我的身世,不曾瞒你半分,可你居然都没有告诉我,你是蒙国人。”
袁渺有些心痛的看着丁乡,“和你说的,没有虚言。我说我是家丁,也的确算是一家人家的下人。只不过这家人家,有一些产业。我帮着做过一些事,是个商人。我和那轩说的,是蒙国的商人,也没有诳他,是实言。但我不是蒙国人,我其实是妙国人。”
丁乡道,“袁渺,你说话,总是说一半。这样有什么意思?你在我心中,一直很磊落。即便你对男人不尊重,爱喝花酒。我心中还是想着,也许你和我在一起后,会不一样。袁渺,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袁渺想了想,回道,“很难用一个词来概括。如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等我有所小成,我就娶你。”
丁乡道,“袁渺,你想娶就娶,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嫁你?”
袁渺有些吃惊,不过她很快恢复镇静,“我想不出,你不嫁我,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吗?”
丁乡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是啊,我已失贞于你,的确是没什么能选择的。但是我还可以不嫁,不是吗?”
袁渺直视着丁乡,“为什么?”
“因为你没能给我幸福的希望。袁渺,你有那么多的机会,却不肯给我一句承诺,说到底,在你心中,我并不是那样的重要,对吗?我不想再这样空等,空等一日又一日,却都是些虚浮。所以,请你离开,让我过得安静些。”丁乡闭上眼,硬着心肠答道。
袁渺静静的看着丁乡,看了很久,他在她心中的感觉,其实已经颠覆了好几次。袁渺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谈不上惆怅,谈不上难过,她沉下声,低语,“明白了。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没有回首。她从窗子里一跃而出,复而关上了窗子。房间里,又是黑黢黢的一片。丁乡坐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最后,他躺了下来,心,一下子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