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乡》公子凛

26、无声

　　丁乡的话，戛然而止。那轩忍不着侧首，看着身边这个比他小六岁的美貌男子。丁乡的眼神有些恍惚，他的神色中，有一丝深深的眷恋，也有一种让人怜惜的心伤。那轩明白，丁乡心中有人了，而那个人，无疑给了丁乡疼痛。那轩有些惆怅，他的确在欢场久了，没有那么多情绪会波动。不过，并不代表，他就是无心之人。

　　他看着丁乡动人的侧面脸颊，叹道，“净土吗？这世上真的会有那种地方？”

　　丁乡沉默了半响，喃喃，“真的有，就是太难去了。我想，除非有轮回，我是再也去不了那里。那公子慢走，告辞。”丁乡转身，飞快的走向楼梯。

　　那轩知道丁乡失态了，也发现他的声音中隐忍着有丝呜咽。净土？让人疼痛的净土？那样的地方，那轩不去也罢。那轩叫上在一旁一边等候一边在看医书的岳凡，动身回纳花楼。

　　袁渺已经走出了丁家胭脂坊，丁乡的话，她全听见了，她心里有点儿难受。丁乡说，那个山谷是他有生以来，去过的最好地方；丁乡也说，除非有轮回，再也回不去。丁乡，也在眷恋那个山谷。她听出了丁乡声音里的哽咽，离开，让他不舍了吗？不过，袁渺知道，最适合丁乡的地方，是他的家乡——浔城。

　　丁乡快步回到了二楼的贵宾室，最后几步，他几乎跑了起来。他嘭的一声将门掩起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袁渺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有。她来了，身边又有了新的男人。她那样从容的对着自己微笑，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丁乡觉得，这么长一段时间来的想念，全是讽刺。他的爱恋，仿佛被她一脚碾碎。他的心，被碾成了碎片，遍地哀鸿。他的自尊，强令着他自己维持残存的尊严，所以他宁可是与她初见。

　　丁乡低低的啜泣很久，他看着桌子上刚才那轩试过的两盒胭脂。袁渺在他的面前，替别人涂抹胭脂。她调配的真好啊！好到让他叹为观止。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她替多少人做过这种事？为什么，独独没有他？

　　丁乡颤抖着拿起胭脂，三分粉金色，七分蔷薇色，他按照袁渺的说法，替自己刷饰。丁乡看到，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止不住的泪水将胭脂冲刷的沟壑纵横。他强颜一笑，想给自己鼓劲，却发现镜中的人，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真丑，这胭脂，原来会令他如此丑陋。它不适合自己，他该忘了她。

　　丁乡怔怔的看着镜子，小二叩了叩贵宾室的门，在外面禀道，“公子，薛掌柜来了，说是接您去赴宴。”

　　丁乡这才想起，早已和薛澜沧约好，今日她会为他介绍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都是想代卖胭脂的潜在客户。丁乡全身无力，这一下午的打击，让他真想推辞掉这场宴会。他沉默了片刻，擦干眼泪，道，“知道了，你和她说我在做事，让她在下面等我一会。另外，再送一些热水上来，我要净面。”

　　小二应下，自去楼下。

　　袁渺将那轩和岳凡送回纳花楼。她又走向了丁家胭脂坊。

　　她快走到门外的时候，天色已晚，胭脂坊已经在收拾打烊。丁家胭脂坊的门外，赫然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一个容颜出众，剑眉凤目，英气逼人，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内，正翘首以盼，似在等人。

　　难道说这人就是那轩口中的薛家当铺掌柜？袁渺不由停住脚步。她靠在街边的柱子上，斜对着丁家胭脂坊。

　　丁乡费了很多功夫，终于将自己修饰体面，能够见人。他微笑着迎向等候多时的薛澜沧，与她并排走出胭脂坊的店门。车夫早已掀开车帘，薛澜沧上前一步，礼貌的搀扶丁乡登上马车。

　　丁乡扶着薛澜沧的胳膊，抬步走上马车的时候，直觉有人在看他。他顺着视线看过去，袁渺站在街角，无声无息的看着他。他轰的一下脑中空白，糊里糊涂坐到马车上。他掀开一旁的小窗帘，往外再看去时，袁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