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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当年那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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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赫萧理顺气息,苗三七总算松了口气。
一转身刚想说什么,这才发现这一刻房里七七八八站了好些人,而且无一不是报着紧张、怀疑、担惊受怕的心情盯着自己,她突觉一阵哭笑不得。
真要命,我又不是阴间专门索魂的黑白无常,干嘛一个个脸都板得跟我随时都会把赫叔叔魂魄取走似的!
她回以同样惊异的目光,对着众人一一扫过,却冷不防对上清幽如夜空的美丽眼眸,只是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随性淡然,而是氤氲着不可忽视的愁绪与淡漠的疏远。
苗三七心下一惊,忙错开目光。
大侠哥哥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还是大侠哥哥开始讨厌我了?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好害怕。
“姑娘,不知老爷的病……”席绿岚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上前开口问了出来。
这小女孩虽然年轻了点,但是针法熟练,每一根都恰到好处,而且还和老爷似是旧识,究竟她和老爷是什么关系呢?心头的疑团越积越大,眉目不知不觉蹙结起来。
苗三七回过神来,这时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位从未蒙过面的婶婶,云缦发髻,几只花簪点缀其中,除了岁月所遗下的几处纹络,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是怎样的艳丽不俗,只是眉目中那股难掩的忧愁,给她的美丽脸庞增添了几许病态的苍白。
苗三七给她一个安心的笑,笑眯眯地说道:“夫人放心吧,我已经给赫叔叔舒通筋脉,理了气,只要配合我的药方调养,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再病发的。”
席绿岚听了总算转忧为喜,心中疑云消失殆尽,亲昵地拉起她的手追问起秘方来。
赫天辰将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好似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目中无悲无喜,看了眼闭目休息的赫萧,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席绿岚得知了偏方忙命人去置办,只是这偏方必须要有新鲜的牛胎盘做药引,不知这洛州城是否刚巧有生下牛崽的牛啊?
“小七……”
赫萧悠悠转醒,虽不再气喘,但身体仍是很虚弱,起身软弱无力地靠上床头,嘴角含笑的朝苗三七伸出手。
苗三七转过身,一头扑入赫萧怀里,在那柔滑的里衣上蹭了蹭,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心情瞬间便舒畅起来,不禁又大大蹭了一把。
“赫叔叔、赫叔叔,小七好想好想您啊!每日每夜都在想,吃饭睡觉还是在想,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呜呜……”突然一股酸涩感袭上心头,眼眶通红,睁大眼睛还是强忍着没让泪水涌上来。
赫叔叔的怀抱好舒服,好温暖,和爹爹一样一样的。她满足地闭眼微笑着。
“真有这么想?真有这么想,那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赫叔叔?”赫萧轻戳她的额头,语气责备却也满含宠溺。
“赫叔叔~小七这不是来了嘛,而且以后不走了,赫叔叔可不能不要小七哦!”
赫萧抚了抚她的发,抱着她的手疼爱地紧了紧,“小七愿意留下来,赫叔叔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呢?”
席绿岚看着亲昵的如同父女的两人,心头思绪翻滚,柔弱无骨的身体愰了愰靠在床架上。
这两个人真的是普通关系吗?感情如此至深怎么可能会是普通关系?难道老爷真的背着她……不,不可能,以老爷的人品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似是感应到了席绿岚的不安,赫萧目光瞄向门口,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小七,你爹呢?你爹没和你一起来吗?”
却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身体一顿,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低头直盯着苗三七。
苗三七知道最严峻的问题来了……赫叔叔身体这么不稳定,现在告诉他,一定会承受不了,可是,纸能包得住火吗?不能。
她离开赫萧的怀抱,目光定在他的脸上,轻轻的陷入回忆当中。
“赫叔叔,其实在十年前我和爹爹就搬离了那个村子,起先我并不了解,我们在村子住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搬走呢?每次我问爹爹,爹爹都只是沉默,不回答。我长大了,总算明白了,因为爹爹害怕那种物是人非的伤情,所以他选择了逃离。”
顿了一下,扬起欣然轻松的笑,“现在对爹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赫叔叔,爹爹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爹爹总算可以和娘相见了,我们应该为爹爹高兴才是啊!”
出乎意料的赫萧情绪并没有想像中的大波动,只是静静的,平静的靠在床上,目光飘移不定,苗三七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终于,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微笑着对苗三七说:“小七,赫叔叔有话想对你婶婶说,你先出去一下。”
苗三七甜甜一笑,起身步向房外,这时才发现房里的人早已走光了,顺手带上门,她春风满面地跑向静立于池塘边的白色身影。
席绿岚坐在赫萧身边,头低低的,为自己对丈夫的不信任感到深深的愧疚。
“绿岚,你一直只道我在十三年前幸得高人所救,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你可知道那高人是何人?”
赫萧目光涣散,似是陷入浓浓的回忆当中,不等席绿岚回答,继续又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兰静的丈夫苗崭啊……”
席绿岚难掩心头的惊诧,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兰静的丈夫?!”
赫萧双眼失神地看着帐幔顶,悠悠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是我有负于她,她非但从未记恨过我,更加慷慨地把昏迷在河边的我救了回去。当我醒来才知道自己被一户农家所救,那位大哥每日每夜,精心尽力为我施针配药,终于他配出了可以抑制我的病的良方。
这药很奇特,一定要有新鲜的牛胎盘做药引才可以,而当时村子里根本就找不到牛胎盘,更别说新鲜的了,大哥为了我的病,决心赶往山里寻找将要临盆的野牛,他说如果能弄到野牛的胎盘,那将胜过一颗千年人参!我很担心,也很愧疚,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却如此为我甘冒生命之险,直到后来一名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娃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把我从河边救回来的人居然兰静!她对于我们以前的事一点也没提,只是对着我灿烂地笑着说,‘放心吧,崭哥不会有事的,你只要静心养病,等他回来就好了。’
她对自己的丈夫很有信心,每天除了做饭照顾我之外,就是带着她五岁的女儿满院子玩耍、扑蝶,她的生活真的无忧无虑,温馨而快乐,可这种快乐却在几天之后终止了。大哥一直没回来,她说,‘崭哥上山从来没有这么久过,我要上山去寻他回家。’她把女儿交给了我,独生一人去了村子后的密林山。
自那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那无忧无虑的笑了,她静静地、安逸地躺在大哥怀里,淡青的纱衣粘满了腥红的血迹,而大哥只是悲痛地站在那里,他身后的小道上更是血迹斑驳,鲜血是从他的左腿流出的,那么多鲜艳刺目的红血从他的腿上流出来……他却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子,静静地说:‘小静,我们到家了,你别睡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啊……’
泪水顺着赫萧的眼角一路蔓延,他的声音哽咽着,开口继续说着:“兰静死了,大哥左腿残废了,这样一个幸福而又安逸的家庭,却因为我毁了,彻底的破碎了……后来,大哥依言医好了我的病,而这一医就是一年多,在这一年间我和大哥正式结为了兄弟,而小七也六岁了,长得甚是活泼可爱,特别惹人疼,看着她我想到了天辰,他大概也十岁了吧?于是,一个想法闪进了我的脑海,我拿出那块专属于兰静的玉佩交给大哥,又将和兰静的一些过往诚实相告,没想到大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小静,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们夫妻能够诚实以待、相濡以沫,我真的很为他们开心,只可惜……一切都因为我……”
双目通红,顿了顿:“为了弥补这一切,我决心即使倾尽所有,也一定要让他们的女儿幸福。所以我和大哥约定,当小七到了及笄之年,就以那块玉佩作聘,以天为媒,以地为证,让小七风风光光嫁进我们赫家。只是,当小七的及笄之年,也就是在二年前,我再去那村子寻找他们的时候,却早已人去楼空了……”
席绿岚沉浸于这段往事中,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所以,老爷心头郁结,才会旧病复发?”
“我担心他们,不知道他们生活怎么样了?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离开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难道已经忘记我们当年的约定了吗?时间越久我的心越是放不开,原本以为这一生,我是再没机会见到他们了,没想到……咳咳……”赫萧激动的一阵咳嗽,席绿岚忙伸手轻扶他的胸口,为他理气,“老爷,你快别说了,躺下休息会吧。”
赫萧微颤的手一摆,“不,我没事,如今我总算见到小七了,只是没想到,大哥他却……”说着眼眶双是一红,似是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老爷,人死不能复生,小七说得对,大哥总算可以和兰静相见了,我们应该为他们开心才是。”席绿岚眼眸也是通红,为兰静的一生心痛和愧疚,想安慰赫萧却也只想到苗三七说过的话。
虽然这理由过于牵强,还是让赫萧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怜爱,“小七这丫头,不管多大的事,到她嘴里都会变成好事,永远都不会为一些过往伤心难过,她真的是个勇敢坚强的好孩子。”
“她这点和兰静有点相似,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了她,希望她能永远保持着这份乐观。老爷,天辰他知道婚约这件事吗?”
赫萧蹙了蹙眉头,道:“他知道,也很排斥啊……”
“天辰这孩子一向独来独往,又立誓终身不娶,我也很希望他能早日成家,断了不娶的念头,就是怕天辰他不愿,反而伤了小七……”
“哼,我早说过什么终身不娶荒唐之极,他就没想过赫家香火问题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可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