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下》玥倾心

102、各取所需

　　“如何？”
　　“不出王子所料。”年轻的侍卫躬身，虽未抬头，但凭其声，便似看到那人脸上的浅笑。
　　“哦——，把人带进来。”
　　“是。”侍卫领命而出。

　　一身华服的男子自椅上起身，负手而立。
　　不一会儿，一灰色粗布衣衫的白胖男子被推到他面前。只见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声道：

　　“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逃难出来的平民百姓啊——”
　　“噢，本殿有说你不是吗？”
　　“这这……”白胖男子死死拽着手中的包裹，鼠目四下乱瞟。

　　“这什么呢，城守大人？朱、大、人！”华衣男子转身，狭长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下跪之人，语气中掩不住那融融笑意，面上却不见分毫。
　　“啊，你你——”朱志前被吓得跌坐在地，手颤抖的指着面前笑意融融的男子，一时冷汗淋漓。
　　“只要城守大人帮本殿一个忙，本殿可以考虑让大人安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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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较早，珏玥立在城墙之上，遥遥相望。一阵风气，身后传来脚步声。身旁暗卫却没有任何动作。
　　“果然是你。”来人轻笑出声，笃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卜蒙王子。”珏玥轻轻出声，没有回首。来的比她想的还快，北启卜蒙……
　　来人挑眉，“本殿该叫你柳公子、柳姑娘，还是……翰后？”
　　“王子星夜前来不会只是为了一探无月身份吧？”

　　卜蒙似有所觉，看着眼前那道纤细的人影，但笑不语。
　　“王子前来，所为何事？”珏玥回眸，瞥见了他身后的越城城守，朱志前，后者身子一怔，随即颤巍巍的低下头去。嘴角轻扬，她没有漏看那鼠目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怀疑与算计。
　　“那翰后在此，可是在等候本殿。”

　　“非也，无月在此钓鱼。”珏玥挑眉一笑，苍白清澈的容颜因着那双略带狡黠的明眸而增添了几分耀目的色彩。
　　“钓鱼？呵呵呵呵……”笑声微哑，似被压抑着的轻轻传来。“你故意引我上钩，该不会是想烹之果腹吧。”

　　“王子以为呢？”这场对话，谁先表露意图谁就算输。“若如王子所说，那无月只能说所钓非人！”
　　“本殿想不通啊……身为南翰的皇后却帮助死对头东昭，如今竟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还救夜国。无月能为本殿解释一下吗？”卜蒙看着那样的眼，心中如羽轻拂。

　　“既然想不通就慢慢想，总有想明白的一天。”珏玥敛容，肃声道。
　　“无月的身份不是王子该顾及的，至少现在不是，否则王子也不会冒险只身前来了。”
　　“凭什么？”卜蒙听言皱眉，不在绕来绕去，三个字包含了所有。

　　唇角缓缓勾起，珏玥复背过身去，看着北启的方向，转眸一笑，似讽似嘲。
　　“北启虽然兵强马壮，五年来几国土地各有增减，唯启国不变，何也？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也。”
　　“哦？在无月眼中，我北启竟如此不堪？”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低哑，似压抑着语气中的兴奋。
　　对于卜蒙的的无礼，珏玥恍若未闻，偏首看向乾城的方向，北启卜蒙，藏在山中的狡狐，终于准备出山了么？以监军之名前来，看似处处掣肘，被启太子作为探路石，实则蛰伏已久，待时机一到，定覆雨翻云，一跃而上。

　　“敢问六国倾轧之时，北启如何。”
　　卜蒙闻言敛眉，那时北启正内乱不止。
　　“非是不争，时不与我也，对否？”

　　一语中的。薄唇微翘，狭长的双目中兴味更浓。

　　“启位大陆以北，土地虽广却十分贫瘠，然天起山脉更是阻隔北启与泠，是以两国伐夜、三家分泠，各国均有增减，唯启土未进分毫。何也，地不利也。眼见几国日渐坐大，启不再安居一隅，隔岸观火。于是有了反戈一击，联合对华。而后后华国西移，启唯与昭接壤，然昭国力渐盛，不可与之争锋，然恐昭、翰做大，今夜国崛起，启土只有乾城连接夜国，恰逢华国大乱，欲破夜而攻昭，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也，对否？”

　　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果然啊果然，卜蒙心中虽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眼中的兴味早已变得灼热，兴奋。她是第一个，第一个让自己想用尽手段征服的女人。
　　“依月所言，地不利便是启国最大的弊端。”

　　“是也不是。”珏玥轻笑摇头，看来第一步是成了。
　　“何解？”

　　“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排在最末，非是它不如前两点重要，反是恰恰相反。天不时可以等，地不利可以争，人心不和任你才华盖世也无能为力。古语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若得‘人和’，则天时地利便可迎刃而解，这一点，王子应该比无月更为清楚，不是吗？”启王育有十一子，便注定了内部的倾轧。如今启王室只剩下庸碌无为的四王子卜蒙，年近十岁的小九和尚在襁褓中的十一。而排行第六的启太子恰是表面的赢家。

　　“好，好，好啊！好一个柳无月！”卜蒙拍掌而叹，双目熠熠生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珏玥，似狐狼选定猎物。
　　“本殿真是越看越不懂啊……”那一双狭目似要讲珏玥看穿。

　　“你想知道我的意图。”
　　“呵呵，无月真是聪明。”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啊，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开心，很有意思，不是吗？

　　“殿下此行为何？”珏玥不避卜蒙的目光，第一次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起唇问了一个看似不关联的问题，其中的真意，只有他才明白。
　　卜蒙不答，只是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已证实了珏玥所想。

　　“攘外必先安内，只可惜时间不等人啊——”珏玥故意加重了时间二字。

　　暗色的瞳仁骤然一缩。

　　“无月要提醒王子，先下首为强。”
　　“那无月为本殿准备了什么好处呢？”掬起一缕散落的发丝在鼻尖轻嗅，真香。

　　“鹬蚌相争，保存实力，足够的时间，这些还不够么？”珏玥不经意的闪身，退开几步。
　　“你还真不吃亏。”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轻昵的怨怪。

　　“我们各取所需。”珏玥冷声道。

　　乾州城外，十万大军静静蛰伏，如一头假寐的恶狼，散发着森然的气息。

　　“殿下，前方急报！”
　　“拿进来。”低沉的男声响起，轻缓随意的仿佛让人看见说话之人的俊脸及一双带笑的星眸。
　　然而哨兵却并未抬头，恭敬的跪走上前，双手高抬过头，将急报递与前来的大人。

　　“呵呵呵呵……”低低的笑声自哨兵头顶响起，肩旁几不可见的一颤。
　　男人身着华丽的金色战甲，随意的倚在纯金打造的大椅上，有下没下的轻抚着金椅扶手上那似蛇更似龙的异兽。狭长的眼轻阖着，嘴角却噙着一丝欣然的笑意——危险而奢靡。
　　一双蛇眸慢慢睁开，周围之人无不低下头去，那一刻，即使是光明的金色，却偏偏如至幽深诡谲的地狱，残忍嗜血，让人不寒而栗。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须臾，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卜蒙。

　　“主子。”门外传来汲的声音。
　　“如何？”
　　“启太子命王子卜蒙率一万亲兵押送粮草先行，自己则带着十万大军进了乾州城。”

　　“哦，太子的亲兵？”珏玥轻笑一声，清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知道启太子为人，却不知竟决绝至此，难怪能脱颖而出，也难怪狡猾如卜蒙都忌惮几分，看来会是个棘手的敌人。
　　“是。”
　　“下去休息吧，三日之内必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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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
　　“杀——”
　　“杀啊——”
　　杀声震天，尸鸿遍野。

　　珏玥站在城楼之上，苍白的手颤抖的掩上那双哀戚悲伤的眸子，只可惜那风中浓烈的血腥味却怎么也忽略不了。
　　这一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珏玥挥了挥手，下令清点人数，救治伤员。

　　“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我明白。”只是明白与接受毕竟是两回事啊……珏玥抬起头看着那愈发阴霾的天空，虚无的眸光慢慢聚拢，最后仿佛决定了什么似得，变得坚定无比。

　　这样的厮杀在午后又的上演了一回，傍晚，汲清点人数后向珏玥汇报。
　　“守城军一万五死九千一百八十一人，伤三千一百零六人，神夜军五千伤六百二十三人。”
　　“嗯，锏青他们训练的如何了？”

　　“十分顺利，还好追风骑原本就训练严格，这三万人又是追风骑中的精锐。”
　　“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点，将剩余的三千七百人编入神夜军。”
　　“是！”
　　“传令下去，今晚我和神夜军一同在城中祭悼死去的亡灵。”

　　夜国是一个神秘的国家，他们低调友善，他们喜爱和平，然而他们信仰的却不是普渡众生的如来、观音，而是勇敢执着的战神！在夜国，除了他们的国军，他们最敬仰的就是神夜军，一个男人以成为神夜军为荣，一个女人以嫁给一个神夜军将士为人生目标。
　　神夜军就是无上的荣耀。

　　是夜，空气中的血腥味犹在，人们脸上的泪痕甚至还未来得及干。
　　城中的空地上燃着几个巨大的火堆，把黑夜照的有如白昼。
　　珏玥一身素衣站在高台上，身后是受了轻伤的神夜军，他们甚至没有换下一片血污的战衣，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乡亲们！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珏玥语气缓慢，看着眼前一张张畏惧、惊慌、哀戚、绝望的面庞，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听到珏玥的话，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眼中的疑惑显而易见。
　　“在我身后的是神夜军。”珏玥身子微侧，指了指身后黑压压的一片。

　　“是，是神夜军，今日在战场上，那个勇猛，格老子的，老子算是见识到啦——”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使得众人纷纷朝他看去。那似乎也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满身绷带，一身血污。
　　“是，是神夜军！老子也见过，还有他们身上的战衣……”
　　“皇上没有放弃咱们！”
　　人群沸腾了。

　　绝望中的希望，哪怕只是假象，也会被臆想成真，继而无限的放大。
　　人一旦有了希望，求生的意念会超过一切！
　　“守城军一万五千人几乎有一半是越城人，近一万二的伤亡代表着你们的父亲兄弟已经不在，他们为了守护我们，守护家园而牺牲，他们虽不是战神，却有着战神的勇气，我们敬他们一杯！”珏玥继续说道，仰头，辛辣的酒水入喉，随即将手中的酒坛猛地掷地，摔得粉碎。

　　人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充满希望的眸子又复悲戚，却在听到战神两字时大放异彩，嘴唇紧抿，在听到珏玥最后的话时，将碗中的一饮而尽，顿时碎裂声响彻耳边，连绵不断，持续了很久才听。
　　看着人们渐渐坚定的目光，珏玥露出淡淡的微笑，悲悯而宽和，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希望与无尽的说服力：“所以，生存下来的人，你们的父亲兄弟，他们已接受死亡的洗礼，他们有资格，他们应该、必须加入神夜军！”

　　只需这一句便能冲淡他们的悲伤，只需这一句便能让他们重拾斗志，只需这一句才能让军民紧紧相依。
　　“从今天起，你们，你们的亲人便是神夜军的一员，你们将继续守护我们，为我们的家国而战！”
　　“为家国而战！”
　　“为家国而战！”
　　“为家国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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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珏玥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看着眼前意料之中的一幕，眼底却闪过一丝哀切，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报！”是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正在商讨战策的众人。
　　珏玥揉揉太阳穴，低声道：“说！”

　　“太子亲兵和四王子卜蒙的军队打起来了！”
　　疲惫的眸子中终于起了一丝拨动，却是不惊不喜。
　　“嗯，好好安排那二人的家人。”
　　“是。”

　　“报！城西一百里发现军队，大约两万，依脚程来看是精兵。黑夜难视，不知是敌是友！”来人一身黑衣，竟是多日不见的探部，墨炎。
　　“呵呵呵呵……”

　　略有些低哑的笑声轻轻传来，似乎是她一贯的风格，清冷中带着运筹帷幄的淡然，让人不自觉的安心、敬畏。

　　“真正的大鱼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更文啰~~~~~孩儿们，你们都去哪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