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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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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我来晚啦。”伏黑惠听到那轻佻的声音就一阵火大,不过他还是乖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嗯?这是什么情况?”五条悟挑起墨镜,比天空更遥远的蓝色眼睛望向被一群毛茸茸的白色生物包围在中间的孩子们。棉花糖一样柔软又温暖的脱兔数量众多,它们将孩子们团团围住,只露出脑袋,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插在白色蛋糕上的水果装饰。
“你也来得太慢了。”伏黑惠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和他说明清楚。
五条悟先安抚性地拍了拍伏黑惠的脑袋。毕竟是突发的临时任务,他也没办法拒绝嘛,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为此开车的辅助监督已经算是在路上飙车,就差闯红灯了。
“这是你一个人祓除的?挺能干的嘛!咦......好像还有两个很有意思的残秽诶。”
五条悟的六眼能够非常清晰地看穿咒力。原本这里的这个咒灵也是他的任务目标,正好伏黑惠在放寒假,他就想着带小孩出来见见世面......左右有他跟着,就算是个拥有未完成领域的特别的咒灵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如果领域里还有非术师滞留,就让伏黑惠的式神悄悄带着他们离开,然后五条悟就能直接将其连根拔起了。
“听话的诅咒?有意思,难道是过咒怨灵那种类型的吗?”
伏黑惠歪着脑袋皱起眉头。
“你不知道什么是过咒怨灵吗?都说了要好好学习基础知识啊。”
“是你根本就没教过吧?!!”
五条悟拒不承认,但还是主动转变了话题:“所以,那两个孩子往哪里去了?”
“山上的墓园吧。现在过去没准还能碰到他们,要去吗?”
来栖华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脱兔们的身体暖呼呼的,仿佛整个人都被柔软的被褥裹住了一样,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入睡。
五条悟抬头望向了通往山上墓园的通路,刚刚落下的积雪上能够看到两行新踩出来的脚印。他搓了搓下巴,思考的时候表情还算正经:“惠啊,我猜你们肯定交换了联系方式吧?”
伏黑惠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嘁”,结果被五条悟捏住脸扯了一下。
“先送这些孩子下山吧,”六眼术师做出了选择,这群孩子看上去严重营养不良、精神萎靡,在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岭坚持不了太久,“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啊。”
伏黑惠的怀里抱着一只脱兔,他解除了玉犬们的召唤以维持如此庞大数量的脱兔的显现,为孩子们保持身体的温度。脱兔们不擅长进攻......尽管在调伏的时候的确有几只冲上来表演了一番功夫小兔,总得来说还算是性格温和的式神,伏黑惠试着让它们带着孩子们移动起来。
五条悟已经给辅助监督打去了电话,联系救护车的同时和他一起处理孩子们的善后工作。
山上的公共墓园内,虎杖悠仁为爷爷的墓清扫了积雪,将从管理者那里买来的花束插入了花筒中。
除了他们,没有别人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前来扫墓,虎杖悠仁没有点香和摆放供品,只是简单地在爷爷墓前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闭上了眼睛。
爷爷,我现在过得很好。和我一起来看你的是忧太和里香,我们现在正一起生活,他们一直在照顾我,所以请你放心成佛吧。
虎杖悠仁在心中向爷爷汇报着他离开后自己的生活,舍去了那些令人感到消沉的坏事,将最近他们去了哪里玩、自己有把身体锻炼得很结实之类的事絮絮叨叨地向着眼前方方正正的灰白色墓碑说了个遍。
乙骨忧太站在虎杖悠仁身旁侧后方,同样合掌,为老人祈祷着。
“......请你保佑我们吧,爷爷。”虎杖悠仁的脖子上围着乙骨忧太让给他的围巾,口中呼出的白气随着寒风吹向同样灰白色的天空。
他们还会再来看他的。
——
虎杖悠仁在教会过了自己的第二个生日之后,终于开始像乙骨忧太一样换牙了。
他光着上身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脖子上新换的红绳挂着木质勾玉,非常苦恼地张大嘴巴,将一根手指伸进嘴巴里,晃动着开始松动的牙齿。
这颗摇摇欲坠的牙齿严重影响了他的食欲,每一口都会下意识地绕开即将掉落的牙齿,尽管乙骨忧太说没有必要特别在意它,等时间到了它自然就会掉下来的,但虎杖悠仁还是会不自觉地用舌头去顶那颗惹人过度关注的乳牙。
“悠仁?你这样会感冒的,赶快把衣服穿上!”因为虎杖悠仁进到浴室里之后安静了太久而过来查看情况的乙骨忧太盯着他乖乖将上衣穿好,才回到客厅继续准备早餐。
追出来的粉发孩子哭丧着脸:“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超级可怕的那种!!”
“诶——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在流口水的是谁?肯定不是悠仁吧?”
“我一晚上能做很多个梦!!!”
乙骨忧太在新收拾出来的小案板上将夹着生菜、煎蛋与火腿的方形的面包片沿着对角切开,把两份三明治放到盘子里。
“今天吃番茄酱还是沙拉酱?”
虎杖悠仁蔫头耷脑地收拾书包,拉长声音回答道:“番茄酱——”
因为整栋楼来来往往就只有那几个人常住,大家选择的房间分散在四处,所以枷场姐妹提出想要让房间更大一些、开辟出一个能够装下更多衣服的衣帽间后,夏油杰请人将她们的房间和隔壁的房间打通了。住在对面的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同样也打通的隔壁的房间,多出了一个客厅和小厨房。
多余的空间让他们可以在房间里放下一些更多的小型家电,例如一个小冰箱、电磁炉、电饭煲和一口小锅。没有单独的洗衣机,所以衣服和床单等依旧会送到一楼的洗衣房清洗。
偶尔他们会自己在房间里做饭,放一些饮料或小零食在冰箱里。
“你做了什么梦?”挤好番茄酱,乙骨忧太将盘子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拿出牛奶。
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的牙齿,语气夸张地向他描述:“我梦到自己的牙齿全都掉光了!就像老爷爷一样,什么都吃不了,连话也说不清楚。”
他肯定还梦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但唯独牙齿掉光这件事记得最清楚。
虎杖悠仁在咬三明治的时候又避开了那颗牙。因为把食物全都塞到一侧而导致脸颊很明显地鼓了起来,他用手捂着另一半张脸:“它掉下来的时候会痛吗?”
乙骨忧太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是在吃饭的时候掉下来的,所以悠仁不要避开那颗牙,不然松动的时间太久还没掉下来的话要去看牙医的哦。”
走在飘满樱花的街道上时,枷场菜菜子说:“你最近也太没精神了吧?!”
“干脆拔掉好了。”美美子提出建议。
虎杖悠仁打了个哆嗦,鼻腔里自动浮现出了医院病房和消毒水的气味,以及某次路过牙科诊所听到从里面传来了电动锯子磨牙的声音。
“不行!不行不行!!”
乙骨忧太在一旁火上浇油:“不去看牙医的话,自己拔可能也行得通。我看有人会用线拴住松动的牙齿,再把线的另一头系在房门上,只要把门用力一关......”
他好笑地看着粉发孩子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生无可恋地将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用力砸了两下表示不满才罢休。
“你连鬼屋和幽灵都不怕,居然害怕掉牙......胆小鬼!”
虎杖悠仁开始和枷场菜菜子拌嘴,强调这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问题。
来到班级里,经过几轮更换座位,他们四个终于坐到了一起。虎杖悠仁舔着松动的牙,观察着斋藤身上重新聚集起来的诅咒。它们尚未形成实体,所以斋藤的精神和身体状况还算比较好。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那伙人又重操旧业了?
自从被虎杖悠仁揍过一通之后,那群高年级的学生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开春的时候虎杖悠仁在校外碰到过他们,不过当时他们只是聚集在小巷里抽烟,所以双方相安无事。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班长走到了他的课桌前。
“那个......虎杖同学?”
麻花辫发尾绑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了,高木同学?”没想到虎杖悠仁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因为平日里他们很少和同班同学交流,也从未参加过远足或社会实践,这个学期刚当上班长的女孩对这次交谈一直抱着十分消极的态度......大家都知道虎杖悠仁比较好说话,所以她直接找到了他。
“运动会,要来参加吗?虎杖同学你的体育成绩很好,可以试试跑步或者跳远之类的项目......我们班的接力赛还差一个人,如果你们有其他想要参加的项目也可以来找我。”
虎杖悠仁看见了她手中的报名表上有很多栏目还空缺着。他们班的孩子对参加运动会项目这件事并不特别热衷,这大概是个很巧合的现象,但每次需要提交报名表的时候总会让历任班长很是苦恼,不得不四处拉人参加项目。
班主任建议她去问问虎杖悠仁,存了让他们四个更加融入班级的心思。对这四个很特殊的孩子,班主任尚未完全放弃和他们沟通......不只是在学习与教育方面,学校对孩子们的心理健康成长都很关注,然而这几个孩子的监护人比他们更难交流。
他们的监护人不会拒接班主任打去的电话,只是每次谈话总会让人觉得被敷衍了,偏偏态度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就像班主任每次叫虎杖悠仁来到办公室,想让他带着枷场姐妹和乙骨忧太多和其他人说话,粉发孩子每次都满口答应,和他们的监护人交谈时给人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抱歉啦,高木同学。”虎杖悠仁婉拒了班长的请求,阳光的笑脸让人没办法对他的拒绝说出不理解的话,绑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失落地离开了。
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虎杖悠仁对这个班级和集体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触和融入感,比起在体育比赛中拿到毫无疑问的奖项,他更想拉着乙骨忧太去电影院看新出的恐怖片。
“求你了,它的预告真的很吸引人呐!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变成蚯蚓,掉入蚯蚓巢穴的主角们究竟要怎么逃出生天吗?!求求你啦忧太!!”虎杖悠仁双手拢成喇叭的形状,发现乙骨忧太假装听不到之后,将教科书卷成筒状放在他的耳朵旁,提高了一些音量又将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再说了一遍。
这下乙骨忧太不得不摇晃着脑袋避开虎杖悠仁捣乱一样的行为,露出无奈又无语的表情:“不,你不觉得这个题材已经不只是恐怖,而是有点......恶心了吗?看到长着人脸的蚯蚓在地上蠕动......噫。”
乙骨忧太眯着眼睛皱眉,用双手抱住自己打了个冷颤。
“......我觉得超有意思的。”枷场姐妹拒绝和他讨论有关《蚯蚓人》的任何话题,他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拉上乙骨忧太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但眼见这最后的机会也要从眼前溜走。
“我们可以一起去电影院,”乙骨忧太退了一步,“你去看《蚯蚓人》,我可以去看柯南或者蜡笔小新,怎么样?”
虎杖悠仁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乙骨忧太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看完电影吃饭的时候,虎杖悠仁松动许久的牙齿终于掉了下来。
“忧太(漏风)!它掉了(漏风)!真的一点都不疼,但是感觉好奇怪(漏风)!”缺了一颗牙齿还要坚持说话的虎杖悠仁将乙骨忧太逗得快要笑垮下去,在粉发孩子“好过分!”的谴责眼神中揉平了有些笑僵的嘴角,取出一张餐巾纸将虎杖悠仁的第一颗乳牙包了起来。
扔掉牙齿也是有讲究的,不过虎杖悠仁表示想要将它们全都收集起来,希望这孩子在好几年之后还能找得到自己的第一颗乳牙放在了什么地方。
虎杖悠仁给这颗底部还带着点血丝的牙拍了好几张照片,用邮件发给了去年冬天新认识的朋友,并附上留言:这个可恶的家伙终于掉了!
第二天放学之后过了很久,他收到了回信。伏黑惠拉开自己的嘴巴给他看缺了牙齿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全新的牙尖,只不过还是小小的模样。
——我早就掉了。
“伏黑那家伙的牙怎么比我掉得还早?!明明我的生日比他还要大很多(漏风)!”虎杖悠仁只是单纯地认为掉牙这东西应该和年龄有关,被告知和个人体质有关的时候略显失望。
“......”乙骨忧太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这种情况很快便被虎杖悠仁发现,并开始逼问他究竟在想什么。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刚结束练习的两个孩子满身是汗,虎杖悠仁往嘴里灌着水。不知为何教会里居然还有自动贩卖机,但里面的商品看起来很久才会补充一次,只有偶尔想吃零食又不愿意走很远去便利店的时候,他们和枷场姐妹才会下楼购买自动贩卖机里的东西。
最近除了练习咒力操作外,夏油杰开始教他们使用咒具。女孩子们对此实在不感兴趣,她们的术式注定各自的手中都会持有辅助术式发动的物品,菜菜子是她的手机,美美子则是玩偶,持有更多的咒具对她们而言会是一种负担,所以在使用咒具方面的教学对象就只有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
挑来挑去,缠绕在夏油杰身上那只头顶秃秃的、毛毛虫一样的咒灵不堪重负地吐出了满地各式各样的咒具中,他们最终选定了武士刀和匕首。
比起这样锋利的兵刃,虎杖悠仁更习惯自己挥拳,不过夏油杰说他未来肯定会遇到不适合用肉身直接进攻的情况,这种时候用冰冷的刀刃破开敌人的防御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且,假使对方认定他只会挥拳,在给敌人制造出这样的假象后再用刀发起进攻,突袭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夏油杰教授乙骨忧太如何慢慢将咒力和里香的诅咒注入到刀具中,直到整个刀刃都裹满了他们的力量。
“持有这样的武器并非让你们伤害他人,”夏油杰将剩下的咒具一件件放回咒灵口中,轮到一把红色的三节棍时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仔细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才将其塞了回去,“但是你们必须在有人选择伤害你们的时候拥有足够锋利的反击手段。”
他同样是这样教导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他们都是他重要的家人,决不能沦为没有獠牙的受迫害者。
“该动手的时候......就不该犹豫,”夏油杰看着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年幼的孩子们睁着清澈的眼睛望向他,从那黑色的、琥珀色的眼瞳中,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想要保护住最重要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你们选择成为术师的理由。”
虎杖悠仁蹦跳着跑到乙骨忧太的身前,寻求眼神对视:“是因为夏油先生的话?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推动人生继续前进的总是一个个、接连不停的选择。夏油杰所描绘的未来中,乙骨忧太看见了自己为了保护在乎的人而选择伤害了其他人。他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这样的觉悟,但是被保护的人会原谅他的选择吗?
虎杖悠仁非常生气。
他大喊着“乙骨忧太是世界上最笨的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忽然被抛弃在原地的乙骨忧太挽留的手还没有伸出去,对着空旷的训练场发出了一声无措的:“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