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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是冤家不聚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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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玄似乎被言琳的这一嗓子给喊过了魂儿,连衣服上的红酒都没有擦就跑了过来。我吓了一大跳,然后被言琳拖着就跑。
不愧是每周追五天公交车的言琳同志,脚底下踩着那么高的两个锥子都能跑跳如飞,速度绝对超过我。
可就算是这么不要命的飞奔,我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言琳,郑娆之,等等!”
我承认我没有出息,在知道他追过来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停下来,听听他要说什么。但是,言琳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喂……喂!”本来天气就够热的,我又胖,跑起来肺都要炸了:“停,停一下……”
她停下,警觉地瞪著我:“你喜不喜欢他?”
我在她锐利的逼视下点了点头,心里怯怯的。
“那就听我的,今天绝对不要听他解释!”
“啊?”我被她这理论给搞晕了。
“送上门的不稀罕!”她听着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近,汗都从额头上流下来了,左右瞄瞄,二话不说就把我拖进了附近一个半敞着门的包间,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于是在寂静的房间里,我的喘息声格外嘹亮……
“你知道吗?”听着外面的声音远去,言琳压低了嗓子,以刚刚逃脱鬼子追杀的游击队员一般的神态对我进行教育:“男人啊,绝对不能惯着。他们越是得不到越稀罕。你看,苏珥从来不哄易玄,你一直顺着易玄,结果呢?他跟着苏珥屁颠颠的像个蜣螂一样,你跟着他他都会踢你两脚!”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听到了后面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
天啊!
我有必要交代一下,那天天气晴朗,但是房间里却因为中央空调的原因阴风阵阵……所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辜负了学校老师爸爸妈妈对我进行的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在听到那声咳嗽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了言琳,尖声惨叫了一嗓子:“鬼啊!!!”
于是,那个在包间深处咳嗽的男人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吃得只剩下最后一颗山楂的糖葫芦”——我呈八爪鱼状,粘在了言琳身上,手脚并用,死死地巴住了这个矗立在两根尖锥子上的女人。
我看得出来,他想偷笑!
请原谅我吧,今天我受到的刺激实在是有点儿大,不爆发一下我会心脏碎裂而死的!我在心中默默地为即将酝酿而出的一声狮子吼找好了理由,可就在我尖叫之前,那个男家伙把在他眼光里探头探脑的嘲笑给藏回去了。
“对不起,两位小姐,”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吓到你们了。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喝多了酒,在里面睡觉,听到有人说话才……”
鬼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我反应得极为迅速——你见过哪个睡觉醒来的人发出的第一声响动不是打哈欠而是咳嗽的?还咳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阴风阵阵?!
与我的愤怒相对应,言琳却显得淡定不少,淡定得让我觉得她都快要气绝了:“郑……娆之,你给我……下来……你要……坠死老娘……吗?!”
我讪讪地从言琳身上滑下来,刚才马上要爆发的怒气也就没了。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人,想发个脾气都从来没有成功过啊!
但是,那个刚才还对自己的罪行没有充分认识的年轻男士,却突然用看到了恐龙复活一般的眼神望着我。
他认识我?我皱着眉头,盯着他,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这么看来,他确实有点儿眼熟啊,莫非是我什么时候见过的人?啊,先生,你的长相这么没有特色,中规中矩清秀的一张脸,是不是谁看都会觉得像某个熟人哇?
终于,五秒后,那男人开口了:“你……叫郑娆之?”
呃?还真是我认识的人啊?我点点头。
“郑成功的郑,妖娆的娆,王羲之的之?”
“是……”
“你是在M中念的初中?”
“是……”我颇囧,碰到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当着面背我履历表这种情况,真有点“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生怕他下一句就是“你今年有血光之灾哦小姐,要不要贫道替你算一卦哦小姐,能消灾弥祸的哦小姐”……
“你……还真是没变啊。”
讷讷地说出这句话的对方,带着同样窘迫的表情,好像和我说话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等等!他说我“没变”?那一定是我增肥成功之后认识的人啰?
话说我的高中年代离现在也才十年而已,他要真是我的高中同学,该是多路人我才能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啊。
目睹这一切,安静得不像她的言琳突然爆发了一阵尖叫:“啊啊啊,你是……你是……”
他似乎以为言琳想起他来了,带着一脸颇为激动的表情点头。
莫非他是以前追过言琳的男生?嗯,一定是这样,否则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嘴角挂上一个奸诈的微笑,我瞬间忘了刚才我和易玄那抛地雷洒狗血的一幕,而是把全部心思都拿去期待他们在我面前重算新仇旧爱的一幕了,一定有爆点啊!
“你就是那个什么来着吧!”言琳在努力回想了半天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这位清秀的男士——不知名的某人,瞬间换上了一种戏剧性的表情。在□□和MSN上,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表情,通常表示对方在巨大打击下的悲伤、无助、无奈和愤怒。
这个表情叫做——被雷劈了。
如果我是他我得多么恨言琳啊!就算她当年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忘了人家的名字吧?就算忘了人家的名字,难道她最后那句话不能是“你就是那个谁”吗?为什么要用“那个什么”来代替啊,这听起来完全就是称呼一个仙人球或者一个订书机的,连猫狗都不会被称为“那个什么”啊!
但是言琳小姐明显进入了故人重逢的无比激动中,她尖叫并且持续尖叫着,对着我的耳朵:“郑娆之,你忘了他吗?你忘了他的名字了吗?”
凭什么我要记住追你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啊?我正要说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换了一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表情上来。
喵的,我想起来这货是谁了。
顾春实!
但是,忘情的言琳(我觉得她酒喝多了,今天始终处于半脱线状态)没有注意到我突然绷紧了的下巴——是的,我正在幻想咬死面前这个臭男人,而言琳还在不依不饶地说:“这就是那个甩了你的混蛋啊!顾什么玩意来的?就是他你才变成现在这副德性啊!你不是想了很久要踢死他的吗?上啊!”
很奇怪的是,被她这么一吆喝,我瞬间清醒了。
现在的顾春实和以前的那个臭小子……我这么上去报复真的好吗?
那时候我刚被甩了,心中自然是万分痛恨的。你想想,一个女生冒着大半辈子都背负着“死肥婆”这个称呼并且再也穿不了漂亮衣服的危险,为了那该死的爱情和更该死的男生,增肥了,这是多么大的牺牲啊!就这样还唤不回那个混账的心,这杀千刀的活鬼儿还一板一眼地跟我说,他和她是真心相爱的,请我成全!
那一刻我多想告诉他,成全你个尾椎啊!你们两个男女谁来成全我那永远失去的身材啊!
在那天夜里,带着一颗极度悲伤和灰暗的心,我在晚自习下课后偷偷爬上了学校田径场的看台。在大哭一场之后,我拖着已经开始嘶哑的嗓子骂人了。从顾家门口的垃圾桶问候到他们整个小区的下水道,从诅咒他们家爬满蟑螂到祝愿他和他女朋友一个罹患白血病一个被卡车撞得飞起一道彩虹。
随便哪个听到这些话的人,都一定觉得我是个内心阴暗的姑娘。但是管不得了,就算被我们班主任听去又怎么样?我不骂出来自己会委屈死的呀!
——我就带着这样的心情,在田径场的看台上骂了整整一个小时,人都快脱力了。终于,底下传来了一声回应:“上面的那个女生,下来!”
叫我的当然不是我的上帝班主任,但却是我们班主任的上帝——奉行以德治校已久的秃头老校长。
由于我骂得过于歹毒,校长爷爷特意召来了所有还在学校的老师,把我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从中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到爱祖国爱人民爱卫生,口水滔滔如瀑布一般。直训到在旁边观摩地老师们个个困得不断点头如鸡啄米般,才意犹未尽地告诫我,中学的同学最有爱,许多年后你们再见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拥抱的。
当年,恨恨走出校长室的我在心中发下毒誓,再见到顾春实,我一定一招断子绝孙脚,毫不留情,斩草除根!拥抱?开什么玩笑!我踢完他还要抓紧时间毁掉方圆百米内所有能拨打120的公共电话呢!
——彼时是21世纪刚开始的那年,配备手机逛街的人很少。我还是一个被愤怒和羞辱逼得几乎发狂的小萝莉,而顾春实,还是一个拿着真爱当幌子劈腿的伪正太。
但是现在……我看着那个被言琳吓得花容失色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和当年那个让我恨到骨头里的人联系起来了。
真的要报复吗?我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呢?
在今天被易玄羞辱之后,我的大脑第二次出现了一片混沌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