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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准备参加《声裂维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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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裂维度》的初舞台抽签结果像一块冰冷的烙铁,钉在墙面上——死亡之组:铁羽 VS 惊奇乐队。空气里弥漫的旧机油和汗水味,瞬间被更浓重的硝烟取代。林京那张在“涅槃之火”剽窃风波后依旧带着虚伪谦和笑容的宣传照,如同最恶毒的嘲讽,悬挂在对手信息栏。
距离初舞台录制,只剩最后七十二小时。时间不再是沙漏,是悬在头顶、引信嘶嘶作响的炸弹。
车库中央,炼狱般的磨砺进入白热化。钰羽站在最前,那把临时借来的吉他在高强度反复下,琴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深呼吸都像在对抗绞刑架。变声卡模拟的嘶吼在极限边缘反复摩擦,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破锣般的沙哑和撕裂感,如同绷紧的琴弦濒临断裂。帽檐阴影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曲谱,上面的标记已不再是音符,而是刀光剑影的战场。
“停!”顾修清冷的声音如同淬冰的利刃,斩断了又一次排练。他抱着Stratocaster,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对音符近乎残酷的苛求。“间奏转调,冷锋,进早了0.5秒。情绪断层!愤怒是连贯的洪流,不是断断续续的喷泉!”他的目光锐利如针,穿透冷锋的伪装,精准地扎在她竭力维持的冷静外壳上,“还有你,王吉,双踩的层次呢?力量不是靠砸,是靠精准的控制!像你这样,鼓点都糊成一锅粥了!”
王吉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那双总是沉默守护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烦躁和一丝被点破的狼狈!汗水沿着他悍利的下颌线滚落,砸在鼓皮上。高强度训练积累的疲惫,对钰羽状况的担忧,加上顾修这精准到冷酷的挑剔,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答应过要成为她的力量,可此刻,连最引以为傲的鼓点都成了拖累?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手臂肌肉贲张虬结,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再次握紧鼓棒,指关节捏得死白!
“顾哥!求你了!”斯奇瘫在效果器旁,像条脱水的鱼,荧光绿帽衫湿透贴在身上,脏辫凌乱地耷拉着,眼神涣散,“再练……琴没断……老子先断了……给口喘气的……”他声音带着虚脱的沙哑。
冷锋撑着膝盖,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间的灼痛和肋骨的呻吟。顾修的话像淬毒的冰锥,不仅刺破了“冷锋”的伪装,更精准地刺中了她强行压抑的、属于钰羽的脆弱和不堪重负。剽窃的阴霾,解约的压力,沈薇无形的威胁,身份随时暴露的恐慌,以及这无休止榨干最后一丝潜能的训练……像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拖向窒息的黑渊。顾修那穿透性的目光,更让她如芒在背,仿佛废弃工厂里那无声的审视从未离开!
就在意志的堤坝即将被绝望冲垮的瞬间——
【叮!】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穿越时空的钟鸣,骤然在脑海深处炸响!
【检测到宿主处于潜能压榨与精神高压临界点!】
【名师指点体验卡(Jimmy Page 虚拟影像)强制续费启动!(消耗共鸣值1000)】
【剩余时效:01:00:00】
【警告:灵魂共鸣值持续低位运行,请谨慎使用!】
刹那间,冷锋的视野边缘,那抹淡金色的虚影再次凝聚——长发披肩,叼着烟,抱着双颈Gibson SG的吉米·佩吉(Jimmy Page)影像,比上次清晰了一丝!虚影的手指在空气中随意拨动,没有琴音,但一股古老、神秘、如同圣咏般的和弦低鸣直接在她灵魂深处轰鸣!伴随着精神共鸣,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如同沙漠甘泉,瞬间注入她几近枯竭的神经末梢!
【名师点拨(Jimmy Page):愤怒是火种,孩子,不是焚毁自己的柴薪。你把自己捆得太紧了。听听风穿过废墟的声音,那是自由的节奏。让音符呼吸,让你的手腕像流水。舞台不是刑场,是释放囚禁灵魂的祭坛。放松,感受它。】
如同醍醐灌顶,又似当头棒喝!
冷锋浑身剧震!帽檐阴影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握拨片、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的手!是啊,她太紧了!紧绷着对抗世界,紧绷着维持伪装,紧绷着压榨愤怒!她把自己当成了对抗一切的武器,却忘了音乐本身是流淌的生命!吉米·佩吉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灵魂深处某个被恐惧和重压锁死的阀门!
她强迫自己深深吸气,缓缓吐出,努力放松几乎痉挛的手指和紧绷如铁的手腕。不再刻意追求那毁灭性的力量输出,而是尝试去感受拨片划过琴弦时细微的震动,去捕捉内心深处那股被剽窃、被压抑的愤怒洪流本身蕴含的、如同熔岩奔涌般的原始节奏!她闭上眼睛,让身体随着脑海中那古老的圣咏低鸣,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晃动起来,不再是一块对抗冲击的顽石!
奇迹,在放松的瞬间发生!
当她再次拨动琴弦,进入那段折磨人的高难度间奏转调时,嘶吼依旧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撕裂,却陡然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澎湃的流动感!那份被压抑的愤怒和力量,不再是被强行挤压出的碎片,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河道,以一种更凝聚、更穿透人心、更浑然天成的姿态轰然爆发!精准地踏在了节奏点上!
王吉几乎是野兽般本能地捕捉到了这微妙而惊人的变化!他眼中精光爆射!疲惫一扫而空!手臂肌肉贲张,鼓棒带着一种全新的、更精准而充满弹性的韵律感狠狠砸落!“咚!嚓!嗵嗵嗵——!”鼓点不再是蛮力的堆砌,而是与冷锋那流动的愤怒完美咬合、互相推动、层层递进!充满了摧枯拉朽的生命力和精确到毫秒的控制感!
顾修浅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那绝不仅仅是状态回升!这是脱胎换骨!是演奏境界的跃迁!他探究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在冷锋那放松下来微微晃动的手腕,锁在她帽檐下那双似乎燃烧着不同火焰的琥珀色眼眸上!废弃工厂月光下那惊鸿一瞥的纤细身影,与眼前这掌控着狂暴音流的“冷锋”,在他脑中疯狂重叠、碰撞!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斯奇张大了嘴巴,像被雷劈中!刚才还死气沉沉的锋哥,怎么突然……神附体了?!那吉他声……那鼓点……像被注入了活的灵魂!他像打了鸡血般跳起来,抱起贝斯,手指带着被点燃的、近乎癫狂的亢奋狠狠砸向琴弦!浑厚、粘滞、充满弹性与诡谲律动感的低频音浪咆哮着加入,如同深沉的地脉被唤醒,完美地托举、缠绕、甚至挑衅着上方那焕发新生的音墙狂潮!
一段酣畅淋漓、远超之前所有排练、充满了原始生命力和精密控制力的合奏在破败的车库里轰然炸响!汗水飞溅,音符狂舞!疲惫被一种近乎新生的、纯粹的音乐狂喜取代!
虚拟的吉米·佩吉影像在冷锋视野边缘露出一个模糊的、叼着烟的赞许微笑,缓缓消散。
训练结束,夜已深。车库里的汗水味、机油味和硝烟味混合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亢奋的气息。冷锋感觉身体被掏空,精神却像被圣泉洗涤过,异常清明亢奋。吉米·佩吉的点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她看清了方向。但顾修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如同悬顶之剑。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避风港,需要暂时卸下所有枷锁,哪怕只有片刻。
她避开其他人,用变声卡给王吉发了加密信息:「老地方,速来。」
废弃工厂的钢铁巨兽在月色下沉默。巨大的齿轮冰冷,锈蚀的管道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里是铁锈、灰尘和夜晚的潮湿。
冷锋蜷缩在巨大的齿轮阴影里,小心翼翼地一层层解开坚韧的束胸带。每一次剥离,都伴随着皮肤被摩擦得火辣辣的刺痛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束缚感被强行解除的、带着痛楚的畅快!月光勾勒出她卸下伪装后纤细的肩线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轮廓,单薄的旧T恤下,属于少女的曲线在短暂的喘息中得以显现。她发出一声极轻微、如同解脱般的叹息。
脚步声急促而沉重。王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入口,逆着月光。他一眼就看到了月光下那个卸去所有冰冷外壳、微微蜷缩着的身影。那熟悉的、带着脆弱感的侧影,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保护欲!
“小羽!”他低吼着冲到她面前,半跪下来,甚至顾不上放下鼓棒包。宽厚温热的手掌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包裹住她依旧有些冰凉的手。“是不是顾修那混蛋又……”他急切地问,目光扫过她领口下尚未消退的深红勒痕,心脏狠狠一抽!
钰羽抬起头,月光照亮了她疲惫却带着一丝奇异光彩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冰冷褪去,只剩下浓重的倦意和一丝分享突破的喜悦。“不是他,”她摇摇头,声音是钰羽本身的清亮,带着点沙哑的兴奋,“是……好像突破了。”她反手紧紧握住王吉的手,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安心,“刚才训练……感觉不一样了。”
王吉看着她眼中跳动的微光,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不同于往日的轻微颤抖(那是亢奋的余韵),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随即被巨大的骄傲填满!“我就知道!小羽你最棒!”他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容里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与有荣焉。他抬起另一只手,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细腻的颈侧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废弃工厂巨大的阴影将他们温柔笼罩,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等赢了《声裂》,等解约搞定,”王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憧憬,像磐石般坚定,“我们就走!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白天练琴,晚上演出!想吼多大声就吼多大声!谁他妈也别想指手画脚!”他眼中闪烁着对自由近乎狂热的向往。
钰羽看着他眼中跳跃的光芒,感受着他掌心源源不断的热度,那份沉甸甸的压力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她嘴角弯起:“嗯。到时候,我们第一站就去……”
话音未落,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冰冷金属摩擦感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一堆锈蚀的管道后面传来。
不是枯枝断裂!是鞋底刻意碾过细小金属碎屑的声音!
钰羽和王吉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分开!心脏狂跳!
王吉闪电般将钰羽护在身后,身体绷紧如猎豹,悍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住声音来源!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暴怒和一种领地受到侵犯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钰羽的心跳骤停!血液倒流!她慌乱地拉紧T恤领口,束胸带解除后的松弛感瞬间化为灭顶的恐慌!她猛地抬头望去!
月光下,管道堆的阴影边缘,顾修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纯黑的运动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没有背琴包,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他浅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倒映着王吉那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态,以及被护在身后、衣衫略显凌乱、脸色煞白的钰羽!
他的目光,不再是废弃工厂那夜的复杂审视,而是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了然!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扫过钰羽纤细的锁骨轮廓,扫过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牢牢钉在她那张写满了惊慌失措、褪去了所有“冷锋”伪装的、属于钰羽的清秀脸庞上!
时间凝固。只有风穿过管道的呜咽,和三人震耳欲聋的心跳。
顾修的目光在钰羽脸上停留了足足五秒。那冰冷的了然,如同宣判,让钰羽如坠冰窟!他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顾修极其缓慢地,从裤兜里抽出手。他修长的手指间,赫然捏着两样东西——
一枚边缘磨损的吉他拨片。
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纸片。
顾修的目光在王吉紧握着、挡在钰羽身前的那只宽大的手掌上短暂停留——那里,曾经印着暗红色的“冷锋 & 王吉”。随即,他看向钰羽,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和……失望?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张折叠的纸片,如同丢弃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轻轻一松。
纸片飘落,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正好停在钰羽的脚边。
然后,他捏着那枚属于冷锋的拨片,在月光下微微转动了一下,让金属边缘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最后,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钰羽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要守护的秘密?和一个鼓手的……地下情?”
带着无声的嘲讽和冰冷的失望,顾修转身,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工厂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如同从未出现。
只有那张飘落的纸片,和空气中残留的、如同寒冰般刺骨的失望与嘲讽,证明着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对峙。
王吉紧绷的身体依旧没有放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顾修消失的方向,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钰羽颤抖着,缓缓弯下腰,捡起脚边那张折叠的纸片。月光下,她将它展开。
纸上,是用极其精准、如同印刷般的笔迹,誊写着一段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吉他Solo谱——正是他们为《声裂维度》初舞台准备的、针对林京“惊奇乐队”风格弱点设计的杀手锏段落!每一个音符的力度标记、推弦揉弦的细节、效果器的切换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谱子的最下方,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冰冷的小字:
「音准,是武器。失控的情绪,是靶子。」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冰冷的谱纸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是钰羽的眼泪。
屈辱?愤怒?被看穿的恐慌?还是……对那份冰冷失望的刺痛?
她不知道。她紧紧攥着那张承载着嘲讽与“帮助”的谱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月光照亮了她苍白脸上蜿蜒的泪痕,和那双在绝望与倔强中反复挣扎的琥珀色眼眸。
短暂的喘息彻底终结。
废弃工厂的阴影里,只剩下无声的泪,冰冷的谱,和那枚象征着身份、此刻却沉重如枷锁的吉他拨片。
熔炉的大门,已在眼前。
而炉火未燃,暗流已汹涌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