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批发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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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碎石与干涸血痕的路面，最终停在一片死寂的大型批发市场门前。
林源目光扫过空旷的停车场和洞开的入口，又看了眼天色。
夕阳将停车场染红。
市场的门大敞，内里阴影幢幢。
他收回目光，瞥向车内散落的四五个空瓶，喉结滚动了一下。
——再不补充，水撑不过两天。
“我们得下车。”他的声音嘶哑，“别再浪费水了。能喝的水比我金贵。”
林源尝试抽回手，右臂已经开始麻木，动作滞涩，被腾妤轻易地死死拽住。
车内早就积了一滩混着血丝的污水。腾妤单手握紧他的手臂，大腿夹住一瓶饮用水，另一只手再次将其拧开。林源说的话她充耳不闻，林源的动作她视而不见。只是沉默着，挤、拧、冲，挤、拧、冲。
一次次的重复动作，如此机械，却永不止疲倦。
“听话。咱们不知道这灾难还会持续多久。多留下资源就多留下了存活的希望。”
“水没了就再找。”腾妤咬着牙，眼眶通红，声音颤抖。“但哥你就一个！没了你我上哪找？你就这么舍得留我一个？啊？”
她猛地抬头瞪着林源。她的质问带着哭腔，泪水早已决堤。
林源避开那双眼，肩膀再次用力，抽回右臂。他拉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当然舍不得。可——”林源搭在车门上的手攥紧，话语全卡在喉中。“……我去清场。你先拿水擦擦脸，不然等会儿眼泪干了会皴。”
“一起！都这样了还讲究什么脸！”腾妤粗鲁地拿衣袖抹了把脸，提着菜刀就下了车。
他沉默着，看着妹妹皮肤被粗糙布料摩擦得泛红却满脸倔强，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也好……早晚都得练练的。”
兄妹俩的影子从市场门口的阳光下，长长地伸入室内货架。阴影中，人形怪物正在逼近。
“这种批发市场地方大，货架多，好周旋。”林源话音未落，就见侧面货架扑来一只丧尸。
他不避不让，反而迎上去一棍怼上丧尸胸口。被卡在棍子与货架间的丧尸伸长了手臂，试图抓挠林源。
面对近在咫尺的丧尸，林源毫不恐惧，示意腾妤。
她上前一步，菜刀干脆、精准地扎入丧尸眼眶，唯有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林源满意地点头，继续对腾妤道：“不过缺点也很多。货架挡视线，在建筑本身已经挡了阳光的情况下，更利于丧尸躲藏。就像刚才那样。”
“这时还教？！”
腾妤哪有心思听？她的掌心微微出汗，握紧略感打滑的刀柄，眼睛紧张地看着市场深处。
“在还能教你的时候，当然要多教你。一边实战一边教，这样才学得快。”
林源深吸一口气：“天黑之前得把它们都引出来。”
说罢，他率先大步走向黑暗中。腾妤紧随其后。
丧尸只有十来只，而且在货架的阻拦下十分分散。林源利用棍子就能在货架间或顶或绊地锁死丧尸的攻击。偶有丧尸从货架缝隙伸出干枯的手，兄妹二人也能有惊无险。
清理完，林源敲了敲货架。没有嘶吼，没有脚步。兄妹俩得以安心地探索市场内部。
生鲜区里的腐臭几乎凝成实质，泛着青色的空气里，几具头颅破裂的尸体倒在地上。
供电意外地正常，冰柜里的碎冰下甚至还侥幸埋着一块冻肉。
“哥你看！”腾妤举起冻肉，笑容灿烂，“今天再做顿好吃的？忙了这大半天，我都饿坏了！没哥做的好料我会被饿死的！”
林源看着她，也慢慢扯出一个笑容，眼神却贪婪地试图永远印下这一刻。
可惜他们不是时时都那么幸运。干货、粮油区早已被兄妹被困期间前来探索的求生者们扫荡一空，费力翻找也只集出小半口袋的米。只有酒水副食区还散落着些许沉重不便携的物资，甚至还有密封状态的饮用水。
见到了水，林源紧皱的眉一松，眼角露出点笑。
“只有这些啊……”腾妤有些失望地看着一筐沉重的啤酒，“喝醉了手软脚软，用来烧还得先蒸馏。还不如去拿那些高度数的白酒什么的。怪不得被留下了。”
“有总比没有强。蒸好了，既能提取酒精，又能当急用干粮。”
林源显然有不同的想法。
“咱们先把水补充了。这是重中之重。”
大致探查一番后，他们俩最终选定了个角落的商铺作临时落脚点。
放下卷帘门，简单拾掇了一下。这个酒铺就成了兄妹二人得以喘息的角落。
用宝贵的盐处理了大部分冻肉，剩下的部分，林源则切碎了拿来跟米一同放进锅里，煮成了香喷喷的肉饭。
腾妤吃得津津有味。
林源碗里的饭却几乎没动。另一种饿火正从他的腹中渐渐燃起，焚烧理智。
他眼神放空，仍然在机械地咀嚼着，试图通过这个动作冷却喉内饥渴。
腾妤紧盯着自己的碗内。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强装乐天了。
“还是没信号。”腾妤趴在临时铺位上拿起手机，盯着充电中的手机屏上那个零格信号发呆。
“有水电就该谢天谢地了。”林源走向卷帘门，“车钥匙放你包里了，记得收好。”
“哥？！”
刚想应答，腾妤就察觉不对，连滚带爬地扑向林源。她动作如此之快，手中的手机都被她带得从充电线上扯了下来，飞出铺面，没进黑暗。
“你别想！”她收紧手臂，箍着林源的腰，试图用全身的重量把林源往后拖。
林源抬起卷帘门的动作一僵。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爸妈离婚后，父亲本来打算带走腾妤，却因为腾妤死死拽着自己而连妹妹也一同舍弃。
“放手。”他最后一次摸了摸腾妤的脑袋，“我脑子开始糊涂了，离开才是对你好。”
“我不！”
“乖，别任性，现在你的威胁只剩下我一个。”
“不！”
见妹妹如此固执，林源想了想，转而用戏谑的语气道：“——我听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那你怎么还没放手？”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突兀，就像是他和她已然陌路。
“听他们放屁！哥你不是蠢货！”腾妤手臂箍得更紧，“说好了你不会丢下我的！你说了有你在的！”
她几乎是在尖叫。尖叫着别离，尖叫着这个末世。
林源的嘴张了又合。
他本想扯开腾妤的胳膊，但手颤抖着，怎么也落不下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有引擎的低吼由远及近，最终静在市场附近。
所有争执瞬间停止。腾妤一把将林源拽回商铺深处，两人矮身藏到柜台后。很快，隔壁干货区和粮油区就传来翻箱倒柜的骂声。
“奶奶的，比狗舔的还他妈干净！白费老子半箱油！”一个粗嗓门嚷着。像是在泄愤，货架的架脚在地上划拉出的刺耳声响。“看来真得滚去X基地当孙子了……”
“忍忍呗。”另一个含混的声音响起，像一直叼着什么。“好歹进去了有口正经饭。胃里踏实比在这外头当野狗、连'羊肉'都混不起强。”
粗嗓门的动作停了一下。
含混声音赶紧找补：“我就是烟瘾犯了，叼个烟屁股就开始顺嘴胡咧咧，王哥您别往心里去！”
被称作王哥的人这才继续翻找。只听他冷哼一声：“……也是。自由要到头了，临走前先多捞点，到了那地方，也有东西好打点。”
像是有些感慨，王哥又道：“啧，谁能想到三个月前——”
“和平社会谁不知道您王老三的名号？”另一个声音很捧场，“等进了基地，以您的特别，照样是爷！”
“爷个鸡毛，要不是那个杂种，老子何至于此！”
含混声音不敢多说，生怕再戳了王老三肺管子，转移话题道：“酒可称得上是绝对的硬通货，连烟都比不上。特别是现在粮仓的粮食都大半被污染，还有谁会舍得拿来酿酒？那玩意儿又沉，瓶子还爱碎的。八成这儿还能剩下不少。咱们趁着还有，赶紧捞捞。到时给守门的塞几瓶，肯定啥都能成。要咱不想去X基地，那S基地也能投缘，那儿不讲究积分换东西，可惜地方远。”
“那边异能者多，像你这种没能力的，在那边都排不上号，到时候我还得被你拖累。去毛？”王老三显然有些不耐烦。
外面两人的交谈声正在朝酒水区靠近。
“等等？”王老三的话音低下去，有鼻子猛嗅的声音。
是兄妹俩做饭还未散去的气味！
腾妤的心猛然绞紧。
“好像……”含混声音的脚步也变得轻缓且谨慎。
足声虽轻，却能听出在渐渐靠近。
柜台后，腾妤小心地往里缩了缩，握紧手中的菜刀。
快点离开……快点离开！
然而，一声压抑、仿佛喉咙里硬挤出的低吼，从林源齿缝漏出，炸开寂静。
“……呃……”
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痉挛，呼吸粗重灼热。
门外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有什么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咯啦。”
紧接着，一束手电的光刺破黑暗，探进铺面。
“原来……躲在这……刚才我们聊天时直接出来多好。”那含混的声音再不见讨好与亲近，现在只余冰冷。
“喘得像个风箱，躲个屁？”王老三的声音紧跟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腾妤想要站起身，却被林源按下，往柜台深处塞了塞。
“哗啦啦！”
卷帘门被人用力拉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空气。
“哼，还有铺盖卷儿。”大汉哼笑一声。
手电的光瞬间将整个铺面照得雪亮，最终定格在柜台后的林源身上。他面色惨白、眼底隐约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红。
“原来是个小白脸。”大汉嘴上轻佻，却抬手取下了嘴里叼着的烟屁股，摁熄收好。
“手举起来，慢慢走。”王老三命令道。
林源依言而行，脚步有些虚浮。
“磨磨蹭蹭，等死啊？”王老三不耐烦地甩开一把蝴蝶刀，动作华丽，但不够利落。
林源稍微加快脚步。就在他靠近门口，暴露在手电光下时，王老三看清了他手臂上包扎的伤口和衣襟上的暗色血渍。
“晦气！”王老三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和嫌恶。
他抬脚就踹。
“连当储备粮都不够格！只配拉去当人力发电机！”
“也算物尽其用。”大汉在一旁帮腔，语气却有些意兴阑珊。
林源侧身避开了这一脚。
王老三一愣，随即暴怒：“还敢躲？！”他伸手就去抓林源的衣领，却被林源抬手格开。
遭遇反抗，王老三下意识撇向大汉。大汉那嘴角还未抹平的笑意就像根针一样，瞬间令王老三怒火冲天。他脸上戾气一闪，左手弯曲成爪，抓向林源面门。掌心之中，一道银色电弧凭空生成，发出危险的“噼啪”声。
什么？！
这超越常识的一幕让林源瞳孔一缩。
“跟我作对就是找死！”趁病要命，王老三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好时机？他右手的蝴蝶刀也已如毒蛇探信，蓄势待发。
“王哥，算了！”大汉见状，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一个快变异的废物，何必浪费力气？拿了东西走吧！”
“滚开！”王老三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
柜台后，腾妤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心室纤颤、肌肉强直、呼吸麻痹…… 一系列恐怖的医学名词在她脑中飞闪。不能再等了！目之所及，迅速扫过。
柜台外，电弧即将噬咬。
黑暗中，有一啤酒瓶飞出，砸向王老三。
“哥——躲开！”
闻声，王老三也想躲，可又来不及。他闪烁着电弧的左手转向酒瓶想将其电碎，却不想电弧包裹着酒瓶瓶体，沿着金属瓶盖扎入瓶内。瓶内酒液瞬间汽化——
“轰！”
啤酒瓶炸开，玻璃碎片像弹片一样四散飞溅。瓶盖迸射，擦过王老三的脸，击穿预制板的墙壁，打在隔壁铺面的货架上叮叮当当。
腾妤缩在柜台后，暗暗祈祷林源所在位置会如同她预想般被王老三完全挡住。
王老三僵在原地，他的左手乃至半边脸颊，都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玻璃碎片，鲜血直流。
下意识躲到酒铺外的大汉也像死了一般屏住呼吸。只有被打碎的酒瓶里液体顺着展示架边缘滴答流下。
一时间空间内再没第二个声音。
王老三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缓缓抬起头，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把·你·们·撕·了·喂·丧·尸！”
他身上电弧炸开，在铺内的金属货架上狰狞，点亮了这个空间，也照见了他扭曲如恶鬼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批发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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