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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贾琏情迷天香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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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在小院深处蓦地惊醒,身躯横陈在园中石凳上,身上落满大红牡丹,花香醉人,蒙头找了一会,才见到紫衫竟被丢到石凳下。
趁着周遭无丫头婆子经过,贾琏忙躲在花丛里穿回紫衫,思及梦里与兼俊的情孽,贾琏虽是羞恼却也欢喜难言,只觉平生从未如此爽利。
正迷醉间,忽地听得有人喊道,“二爷——琏二爷!”
贾琏一顿,四处一看,见是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到处喊他,便忙绑好松垮垮的腰带,出去应了。几个小丫头都是东府里头的家生子,都是自由菀惯了的,贾琏见是她们,便知是贾珍那边来问了。果然细问之下,小丫头便道是酒席布好了,珍大爷见不着贾琏,便遣人来寻,好一道喝酒看戏。
贾琏按下情思潮红,便跟着小丫头们走了,回得屋子里,席间已是坐满了人,戏台子上几个小旦唱得正欢,咿咿呀呀,唱的是一出《惊梦》。小姐奶奶们另坐一桌,中间隔着块屏风,另一边儿则是爷们的位,众人喝酒行令,好不热闹。
贾琏才走到席间,便被贾珍拉到身边坐了,不成想宝玉也在,宝玉平日里只和姐妹们一道,今日怎坐了爷们这桌。贾琏暗自端详宝玉,暗道宝玉怎的与那兼俊略有相似,反过来则不然,正纳罕间,只见宝玉也回过头来,贾琏一惊,忙坐好了,暗自喝酒不语。
这贾珍方到而立,双目有神,仪表堂堂,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本想着蓉儿媳妇神仙似的品貌,恨不得寻个由头勾到手里来才好。这数日恰逢太太们要办宴,蓉儿媳妇又是府里当家惯了的,平时府里一应事宜皆是秦氏打理,尤氏又是个一推二五六万事不管的,因而借着商议事宜之时,贾珍便常与秦氏二人独处,下人们倒不敢胡言,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正把戏台上小旦看成是蓉儿媳妇的当口,贾珍鼻中却嗅到一丝靡靡的麝香之味,贾珍风月场里混惯了,登时就知这席上有人方才胡乱了一番。
贾珍含笑抚须,眼睛不经意地扫过席间,却见贾琏眼含春水,两腮红晕未散,一双狭长凤眸偷偷地瞥向宝玉,又撇开,做足了心虚模样。
贾珍还能不知这是和缘故,心中大惊,这琏儿与宝玉怕不是有官司,这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传起情来了。
却说这贾珍倒真是冤了宝玉。宝玉本瞅着小旦们移不开眼,斟酒的当口却见贾琏脸色有异,宝玉并无他想,只道琏二哥哥怕是不喜这咿咿呀呀的戏,于是便也找个由头与他说话。
贾珍却道他二人之间眉眼官司毫不忌讳,当下便想将贾琏叫去训斥一顿。才伸手拍贾琏肩膀,却眼见他眉眼含羞带怯,乌发雪肤的绝色模样,登时便看呆了,心里竟蠢蠢欲动起来。贾珍虽往日爱秦氏身姿风流,可现下看去,贾琏风姿实是更盛一筹,兼有男子的柔韧矫健与英气,真是妙哉美哉。
贾珍见宝玉讪笑着倒了一小盅酒,往作揖道,“二哥哥,与宝玉喝了这忠罢。”
贾琏一时拿不稳他的意思,淫者见淫,贾琏方才与兼俊云雨,这宝玉又有些许兼俊之姿,见他这般贴过来,贾琏难以自抑,登时脸上做烧。贾琏抿着朱唇,拾起玉杯与宝玉的碰杯,叮的一声,洒落几滴酒液,滴到白嫩细长的手指上。
手指既可以举酒碰杯,也可以放到那见不得人的所在。贾琏手一抖,玉杯直直坠到地上,碎裂开几片。
“哎呀!罪过罪过,怎么就摔了呢。”宝玉急道,躬身去拾琏二哥哥喝过的杯子。却说这宝玉生来便带风流痴意,今日这生平第一次见贾琏这般目含秋水的角色模样,一时间把那什么秦钟袭人都给抛到脑后了,又见贾琏拿过的杯子摔了,更是见不得这情形。只是这种粗活怎能让好好的爷来做呢,于是几个小厮都抢着上去,好好的宴席登时乱做一团。
贾珍拉过贾琏的手臂,气急道,“宝兄弟糊涂啊,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成了。”
宝玉接着酒意,摇头道,“珍大哥哥此言差矣,此杯虽是俗物,但却是琏二哥哥用过的,如此一来,这杯倒也不枉被制出这一遭了,那必定是连碎片儿也要好生收着的。”
这一番痴话,说的众人是哈哈大笑,贾蓉摇头笑道,“都道宝二叔最会在丫头身上下功夫的,没想到这浑话是对谁都敢说,也就是在咱这东府,要你那老爷知晓了,还不是一顿打。”
贾琏又喝了几口酒,掩去两腮的薄红,心中暗骂,口中却说道,“饶过他这次罢,二老爷板子素来打得狠,咱亲戚又不是不知。”
哄笑间,却见秦氏并王熙凤挽手过来,“咱来的可巧,各位爷说什么这么高兴呢?”
贾珍立马一双眼瞟着秦氏,奇哉怪也,怎地突然就不觉得好了,兴致全消。
秦氏本也悄悄儿的去看贾珍,见他一改常态,目中并无□□之意,虽不知为何,但也登时松了口气,挽着凤姐儿有说有笑的。
宝玉又喝了几忠,已是昏了头,瞧着贾琏的模样,宝玉竟悄悄地在贾琏手心一勾,“琏二哥哥,我见临春园那边风景独好,不如再去痛饮几杯?”
贾琏被唬了一跳,本想一巴掌糊上去,虽说这席都散的差不多了,可贾珍仍在与贾赦家政说着话,不时儿的就望过来,贾琏只得道,“天儿这么晚了,宝玉还不回去,太太老太太怕是不依呀。再者这席间不好么,黑嘛乌漆的,去什么临春园?”
宝玉嘿笑道,“这有什么,横竖是在大哥哥家里,我让袭人回去说一声也就是了。再者,我见二哥哥似是还没尽兴,想是这戏不对胃,倒不如找个静静的地方,你我二人对酌,也不失风流。”
说罢,宝玉真就寻了袭人,细细交代了一通,又转过头来找贾琏。恰好王熙凤今晚想与秦氏一道睡,贾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其他借口,加之脑中总翻滚着那兼俊,便半推半就地被宝玉拉着,在黑漆漆的花园里七弯八拐的,不见那临春园,却竟找到那处无人的天香楼。
上的楼去,宝玉倚窗临风而立,见着月色似宫阙,一时有了诗兴,便吟道,“月出西楼似闻声,疑是嫦娥奔月来。”
贾琏也似被月色所迷,摇头笑道,“我可吟不来这些,也就爱这一口。”说罢便仰头,将酒液往唇中倾倒,正是:玉面含春风流难描,月盈临空占尽千娇。
宝玉一时看痴了,忽地拉过他的手贴在胸前,“好哥哥,说来你也不信,方才我酒吃得多时竟做了个梦,似是与二哥哥恩爱了一番,不知二哥哥可也在那梦中,若二哥哥也在的话,好歹全我这段痴心。”
贾琏听了大惊失色,忙停了酒,呵斥道,“这是什么浑话,我竟成了你取乐的粉头了么,我见你真心相邀才走这一遭,你倒用那些荒唐癔症来臊我。快快松手,不然我定叫二老爷打烂你的皮!”
谁知宝玉丝毫不惧,反倒正色道,“古人有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琏二哥哥又怎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若是梦境里反倒是真的,哥哥又该如何。”
贾琏说不赢他,正想着反驳,宝玉却硬拉着他进了里头的厢房,欲在床上颠鸾倒凤起来。贾琏一被他近身,便思起梦中兼俊的厉害来,一时竟软了身子,推举不得,自个儿又被引起情思难灭,只好两手要推不推地抵在宝玉胸前,羞恨道,“罢了,今日便便宜了你这混世魔王,只一样,万不可叫旁人知道了,否则你我都难逃一死。”
宝玉本就醉的深,加之已思风月,《西厢》《牡丹亭》等戏文是细细看得通透了,听到此等性命攸关的话语,非但不惧,反倒怔怔落下泪来,“我往日真是虚耗了,竟不知琏二哥哥是如此忠贞妙人,二哥哥放心吧,我纵是死了,也不会叫别人害了你去。”
贾琏心中大骂,这人读书读到哪里去了,怕不是只看风月戏文,不思仕途经济。
两人正天崩地裂,巫山雨浓的忘我之际,房门忽地被推开了。
“好啊,这下叫我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