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于终结之时打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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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沈砚冰看着格雷，他的思绪如脱缰之马，肆意驰骋在那段悲痛欲绝的回忆中。那个黄昏，仿佛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血色的残阳如泣如诉地洒在大地上，将世间万物都染成了绝望的颜色。
他和格雷浑身浴血，仿佛从血海之中挣扎而出。格雷为了护他周全，硬生生替他挡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他们蜷缩在残破堡垒的角落里，四周是堆积如山的尸体，那是无数鲜活生命消逝后的残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那一天，战争的残酷如汹涌的潮水，将他们无情地淹没。他们的军队在厮杀中，不知屠戮了多少敌人，又有多少战友永远倒在了这片土地上，那些数字，早已在沈砚冰混乱的记忆中模糊不清，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悲痛，却如影随形，从未消散。
“求你别死，求你了。”沈砚冰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他紧紧抓着格雷的手，却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那温度一点点从指尖流逝，仿佛生命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摇欲熄。
“还是没有帮你复国。”格雷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瞬间变得狰狞。“真可惜啊，王子殿下。”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事儿，没事儿，不成功也没关系。”沈砚冰慌乱地跪在格雷身边，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绷带，明知这一切或许徒劳无功，却仍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试图为格雷止血。“会好的，等昭然从域外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探险。我不要复国了，不要了。”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打湿了格雷的衣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复国大业，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失去了疼爱自己的家人，失去了无数信任他的百姓和英勇无畏的军人，失去了如同亲人般的娜塔莎，失去了并肩作战的泰因，而现在，他又即将失去格雷，这个始终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挚友。
“哭就不好看了，砚冰，我们的王子殿下，咳咳咳！”格雷强忍着伤痛，还不忘打趣沈砚冰，试图缓解这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气氛。“这一次失败，没什么，对面也元气大伤，王子殿下，再多撑一阵子，等那个老家伙死了，我们等待那么久的机会就到了。复国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沉重的黄昏吞噬。
然而，格雷却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倔强，强撑着一口气，大声说道：“【玄】啊，啃食我的身体吧……”话音刚落，无比磅礴的玄气如汹涌的黑色浪潮，疯狂地缠绕在格雷身上，如同一头贪婪的巨兽，无情地牵扯着他的生命力，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并吞噬。
“你这是要……”沈砚冰完全愣住了，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收下吧，砚冰。”随后，那些玄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缓缓汇聚在格雷手中。只见格雷的手中逐渐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怀表，那怀表散发着奇异而柔和的光芒，仿佛是格雷生命与意志的最后寄托。“这应该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东西了，以后的路恐怕要你一个人走了……”格雷说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表轻轻地放进了沈砚冰手中。沈砚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怀表，他心里清楚，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钟表，这分明是【玄】的具现化，是格雷将自己剩余的全部生命、所有的意志以及磅礴的玄气，毫无保留地凝结在一起，所诞生的最后的【玄】。
沈砚冰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他紧紧握着怀表，仿佛握住了格雷最后的温度。格雷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沈砚冰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帮我向昭然那臭小子道歉，我要失信了，说好再请他吃一次旅行者龙虾的，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这也太不体面了……”话未说完，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沈砚冰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却只触碰到一片刺骨的冰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失神地看着手中的怀表，那是格雷最后具现的【玄】，其名为“我于终结之时打开”。怀表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将使用的方法送到了沈砚冰脑海中，这能力可以给予他回到过去的权利，然而却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使用条件极为苛刻。要么就回到10年之前，要么就回到15秒之前，只有这两个选项。如果他选择回到15秒之前，那将没有任何副作用;如果他选择回到10年之前，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在怀表转完一圈以后死去。他明白，格雷将这能力给予自己，是希望他在以后遭遇致命危险时，可以回到15秒之前，凭借他的智慧想出应对之策，保护好自己。
“回到10年之前嘛？”沈砚冰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如果，如果我从来没有让他们和我一起掺和这件事情。如果，如果我死在10年之前，他们就不会死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自责。
他是什么时候使用的呢？他记不清了，是在手刃完所有仇人替格雷他们报仇以后?还是看着陆昭然得到格雷死讯在他面前崩溃哭泣的时候?还是他自愿将国家改为议会制，放弃王位然后自杀的时候?他想不起来了……却又好像觉得那些时间都很合适……
“砚冰，你怎么愣住了？”格雷见青年沈砚冰呆呆出神，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关切地看着眼前的沈砚冰，又补充道，“你的眼睛好红，不舒服吗？”
“没什么，不必在意。”青年沈砚冰迅速回过神来，微微别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随后再次将目光投向格雷，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怀疑我是假的？”
“不怀疑，”格雷道，他目光真诚，“你给我的感觉就是砚冰，感觉无论过了多少年，我还是会一眼认出来。”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沈砚冰咽下后半句话，“所以，你要阻止我吗？”
“当然。”格雷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中透着坚定，“一位绅士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朋友被杀死呢？”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更何况，”
他看着青年沈砚冰，“你和昭然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谁要杀你们，都得先踏过在下的尸体。”
“你不是我的对手。”青年沈砚冰看着格雷，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我已经是位玄师了，你连玄气都还没有凝练出来。”他深知彼此之间实力的差距，这并非是在炫耀，而是在试图让格雷认清现实。
“我大概也猜到了。”格雷神色未变，手中的西洋剑在他手中灵活地舞动，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但这依旧不能作为我放弃我朋友生命的理由。”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出来，表明了他绝不退缩的决心。
“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尽量让他没有痛苦。”青年沈砚冰神色黯然地说道，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挥手，磅礴的玄气如汹涌的浪潮般朝着格雷席卷而去，直接将格雷狠狠地砸在左侧的短墙上。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那短墙瞬间不堪重负，轰然倒塌，无数砖块如雨点般落下，将格雷彻底掩埋在下面。
青年沈砚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刚才控制了力道，本以为这样只会让格雷昏厥过去。他转过身，准备就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那些断裂的砖块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格雷灰头土脸、略显狼狈地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他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剑，尽管身上满是灰尘，头发也凌乱不堪，但眼神却坚定无比，他举着剑大声说道：“这位带劲的小哥，我可没有允许你离开呀。”
格雷话音未落，青年沈砚冰眉头微皱，再次挥手，另一股更为强大的玄气如利箭般射向格雷，直接将他甩到右边的短墙上。伴随着又一阵“轰隆”声，格雷再次被掩埋在一堆瓦砾之中。
然而，格雷那顽强的意志仿佛钢铁般不可摧毁。没过多久，他又一次挣扎着从废墟中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手中的西洋剑也举得歪歪扭扭，但他的眼神却始终透着一股不屈的光芒。
青年沈砚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再次挥动手臂，格雷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又一次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迷宫的墙上，顿时砸倒了一大片石砖。那巨大的冲击力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人形印记。
可即便如此，格雷依旧没有放弃。他咬着牙，用剑鞘撑着身体，再次艰难地举起了剑，尽管声音虚弱但却无比坚定地说道：“这位带劲的小哥，不用你的【玄】吗？这样可打不倒菲利尔家族的长孙……”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又一次被青年沈砚冰甩出的玄气击飞出去，这一次，他直接砸倒了另一堵墙，激起漫天的尘土，随后便沉寂了下去。
青年沈砚冰见状，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像是想要逃离这令人煎熬的场景一般，转身匆匆要走。
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他刚转过身，就又听到“哗啦”一声。只见格雷再次从废墟中爬了起来，身上满是伤痕，鲜血从额头不断渗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青年沈砚冰其实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易地甩开格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他没有那么做，他自然也不可能对格雷使用真正具有杀伤力的【玄】，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玄】杀伤力太强，一旦使用，很可能会对同伴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他就这样被现在如此虚弱却又无比顽强的格雷一次又一次地牵制着，而他心里也明白，即便到了陆昭然那里，情况也会一模一样。无论陆昭然被击倒多少次，也一定会像格雷这样，毫不犹豫地爬起来，拼了命地保护这个时间段的沈砚冰。
“你快倒下吧……”青年沈砚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发红的眼尾蓄满了泪水，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哀求，“算我求你了……”
“绅士，”格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绅士应该保护好自己的，自己的朋友。”他强忍着伤痛，歪扭着举起剑，尽管身形摇摇欲坠，但目光却依旧坚定，“来吧，来进行一场决斗……”此时的格雷，仿佛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什么是真正的友谊与坚守，哪怕面对实力悬殊的对手，也绝不退缩半步。
青年沈砚冰缓缓抬起手，可就在那手举到半空之时，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定在浑身浴血的格雷身上，这一刻，眼前的格雷与记忆中那个为了自己甘愿赴死的格雷渐渐重合，竟没有丝毫区别。
沈砚冰心中一阵刺痛，他无比清楚，现在的格雷，和那时的格雷一样，为了守护同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是为了保护他，格雷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流干最后一滴血，到死都不会有半步退让。这份坚定不移的情谊，这份视死如归的决绝，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撞击着沈砚冰的内心。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放下，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他实在无法再狠下心对格雷出手。
“你赢了。”青年沈砚冰无奈地开口，一伸手，玄气如灵动的蛇般朝着远处的面具蜿蜒而去，稳稳地缠绕住面具，将其带回身边。他重新戴上面具，那熟悉的伪装再度覆面，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的林勋。“我狠不下心再对你出手，我暂时也不杀他了，一切等通过这场考核以后再说。”青年沈砚冰如是说道，声音透过面具，多了几分沉闷。
“看来，绅士又一次获得了胜利。”格雷咧开嘴，露出一个虚弱却又满足的笑容，随后，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仰面倒在碎石堆上，双眼缓缓闭上，昏了过去。
青年沈砚冰看着昏迷的格雷，不禁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他试图背起格雷，却发现自己的身高相较格雷略矮，尝试一番后，只好搭起格雷的一只胳膊，吃力地将他扶到一旁较为平整的地方休息。其实，以他此刻的能力，完全可以悄然离开格雷身边，去寻找并杀死现在的沈砚冰，甚至能够在不惊动陆昭然的情况下达成目的。然而，他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他害怕当自己真的这么做以后，看到现在的格雷的眼神。那种眼神，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面对的。
他再次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缓缓从怀里拿出那只怀表。怀表上精致的指针已经指到了6和7的中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清楚，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是倒计时的钟声，提醒着他即将面临的抉择与未知的命运，当指针指到12时，他将会死去，他可以死去，他早就应该死去了，他不能再看着昭然和格雷再次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我于终结之时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