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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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一天府里正式迎了皇上册封四阿哥的印宝进府。
因为旨意下来之前内务府还有礼部之类管这些事的衙门都没有准备，更何况一下子封了三个亲王。
三阿哥还好说，他本来就是亲王，是因在敏妃忌日里剃头被降为贝勒的，所以东西都是原来就有的。
但四阿哥、五阿哥一直只是贝勒，而且光他们的亲王朝服据说就要一个月，上百人的人工才能赶制出来。
正式的册封礼因此拖到了十一月底，这天府里女眷都穿戴正式了去宫里跪祖宗，谢皇上，看他给三个阿哥加封。大伙回到家门口时，噼里啪啦的鞭炮震耳欲聋，在一声：“吉时到！”的大喊声中，我认真的，死死的盯着那块四贝勒府的牌匾被小心翼翼的取下，代之以一块雍王府的牌匾。这一幕被我刻在了心底，深深地，这是希望。
当年上学的时候，学到康乾盛世那段历史时，十有八九的同学以为康熙传位了乾隆，后来才知道中间还有一位在位时间不长的皇帝颇有功绩，他的功绩还是考试内容！老师还在讲台上驳斥一些学者说的他的庙号之所以为雍正，那是因为他之前是雍亲王而已，并非因为什么得位不正•••
谁知道他是第几个儿子啊，我•••对中国古代史的了解仅限于历史书和几部断断续续的看的电视剧，还大多是爱情片或者是武侠片•••
现在不过是石头落地，我确定了。
在这所有的事情里，四阿哥的态度格外的冷淡，他拒绝来给他道贺的宾客，礼仪也只是按宫里的来，没有大摆筵席。册封后又约束府里女眷不准去隔壁八阿哥府上。甚至大门紧闭，概不接待来客。在我看来谨慎到了极点。
也对，这一年的大清刚刚经历了废黜皇太子的□□，他和另外几个加封的阿哥门都没把事情办得太过张扬。
以前他处的宝蓝色朝服现在换了新的样式，底下加了水纹胸前绣的盘虬也变了样子，外面更是加了一层黑纱。整个亲王的朝服显得端庄肃穆，威严而又不失华贵。
府里女眷都送上了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好久不动针线的大福晋给他缝了一对荷包、李氏耿氏她们也有不同的礼物送上。四阿哥拒绝了朝里其他人的礼，唯独没拒绝年氏哥哥远从四川那边带来的贺礼，这让她又开心得意了很久。
我临到事前才想起这送礼的事情，于是把那把扇了一夏天的旧扇子装入锦盒送了他。
后来他来了，只问我要不要出去住段时间，他又要搬去别院。
冬天慢慢到来，十三阿哥在养蜂夹道生病，但是还是没能得到父皇的原谅。四阿哥也没办法带我去见他，他看守太子尚可以亲力亲为的看顾其饮食起居，但十三阿哥是由皇上身边的亲侍看守，谁都没办法往里递进半句话去。
慢慢的皇上决绝的态度，由低下的人百倍的加注到了十三阿哥的府上。不时传来消息说他庄子上的人跑了，府上的下人走了之类的话，甚至说那个侧福晋已经被家里接了回去•••等等等等，无一不是侮辱和摧残。
年一过完，他带我搬到别院去住，一来那个圆明园本来修得差不多了，但皇上下旨后又扩了好大一片地方，所以他还得再去忙这件事情。二来，皇上也搬到畅春园长住，嫌宫里拘束。
圆明园，六代帝王的园林之梦，其中也有他么？
他的终点我知道了，我的终点呢？我的终点呢？
十三的终点呢？
天气阴霾，乌云低低的。看下人搬了东西进屋，我也跟他进了屋。两人烤火，但还是无话。一会儿，他叫了摆饭，又陪着他默默的吃。
这里离新建好十四阿哥的府邸不远，旁边就是十三阿哥的府邸。我心里装着这件事，吃饭也无精打采。最后他终于火大，不满的放下筷子。我轻轻的拂上他的手，微笑着，心里有点担心。他无奈的蹩起眉头说：“在府里你顿顿吃面条，在外面让你和我一起吃你又不好好吃，活活要饿死自己么？”
我瞪大眼睛，原来他知道啊！想着自己执拗的想吃到方便面的味道，忍不住噗哧一笑，阴霾的心情去了大半，我说：“好，你陪我吃我就好好吃。”
他喊伺候的下人：“添饭！”
我这才发现他都吃完了，自己的饭还满满的。我吃饭不喜欢人在跟前站着，我吃别人看，所以屋子里没人。拿起他的碗，我说：“要多少？半碗吧，晚饭吃多了不好。”他笑着点点头，我于是出去给他添饭。
再坐下来，还没拿起筷子，他笑着说：“你到来教我养生之道了，不知道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
他封了亲王，事情更多了。晚上他睡在了东厢书房里，我睡在西厢。我还是睡不着，只是盯着那边暗黄的烛光发了一夜的呆。
当夜下起大雪来，我没法子，只得又等了一天。
第二天傍晚时分，天已经黑透，雪虽停了但是积得很厚，踩上去吱咯作响。
十三贝子府门前的大红灯笼摇晃着，投射在雪地上的光圈一下子晃的我眼晕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吧，却是在这种时刻。
应姑姑正要上前敲门，我喊住她，顿了顿又说：“我自己来。”她张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退到了一边。
我走上台阶，从手窝窝里把手拿出来，鼓起勇气，把狮嘴里的铜环轻轻在朱漆大门上叩了几下。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雪落的声音，我再一次叩响门。
好似有一辈子那么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谁啊？”有气无力的，像风里晃动的灯笼一样。
“是四爷府上的，来看看十三福晋。”应姑姑道，我这才发觉自己空动着嘴皮子，什么也没说出来。苦笑一下。
里边发出开门的吱声，那个声音又道：“劳烦您等一下，这就来了！”我对着紧闭的大门点点头。
就在那时，一阵风吹来，门口的红灯竟然灭了。我心里惊的一颤，口里轻乎：“啊！”
“格格莫怕，不过是风罢了。”应姑姑过来扶住我。她的手倒比一直缩在手窝窝里的，我的手要暖。在一片黑暗中，我流着泪对她点点头。
门，终于开了。
一个老迈不堪的门房探出脑袋道：“您是四爷府上的？”
“是。”
“呦！竟然是位女客？”他听了我的声音惊奇道。
“还不赶紧让进去，这位是四爷的侧福晋。”应姑姑沉声怒斥。那老头这才吓得大开了门，一股冷风打到我脸上。
他诚惶诚恐的说：“这爷一圈了，再没个客人来。我还当又是哪位爷打发来的送东西的呢！咱们福晋说了，东西一概不收。叫带回去，说谢谢•••福晋是个有骨气的•••可没想到，今儿个这么晚了，还有来看看的客人•••现在谁不避得远远的啊•••人情冷暖啊••••••”
他一路絮絮叨叨的带我们进了内院，我本以为要通传的，也许她不会见我•••
到了内院，老头冲一件亮了灯的屋子一努嘴，道：“福晋在里边呢。您自个儿进去吧！”说完打着灯走了。
院子里也积了很厚的雪，这会子地方空旷了，倒不像在那高大门檐下的黑暗。我在雪地里立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台阶。
门，打开了。
静莹，立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她开口道：“进来吧。”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脚下一软，竟要向前栽去。应姑姑扶住我，我稳住身形，进了屋。
屋子里只点了一支腊，有些昏暗。静莹在圆桌前倒水，房内没有别的人来管这事儿，她一个嫡福晋自己在倒水。
“有些凉了，你凑或着喝吧。”她把茶杯放在我面前，又对应姑姑说：“这位嬷嬷，我这院里西边第三间房里有个炭盆子，烦您取了来给你家福晋取暖。”应姑姑答应着去了。
她转过头道：“我这屋里有些冷，你稍耐一下。”
我点点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静莹在我边上坐下，两人沉默着。
“•••对不起。”我终于开口，但声音哑的自己都吃了一惊。
“唉！”她叹气，拉起我的手道：“咱们到炕上去说话，我给你拿个毯子围上。那位嬷嬷拿的炭盆也得一会儿才能着。”
我跟着她走进东边的厢房内，这就是胤祥曾经呆过的地方么？房间里干净的过分，东西也都擦得锃亮。瓶子里插着她做的红色的绢花，栩栩如生。温馨的感觉还在，但人却不在了。
她给我围好毯子，又道：“冷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别担心，会好的。”她说。
“我•••不是•••我来道歉，对不起！”我哑着嗓子，努力压抑眼泪。
“你不要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心甘情愿的，他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她还是柔声说道。
“可是•••是我•••”我还要分辨，她打断我道：“你不明白他，他这么做自己一定是开心的，他说这样才是真实的他想要做的。并不仅仅是为了你，你明白么？”
是，我是不明白他，长久以来我都只在意自己的世界，没想过他，还有他，他们为我做了什么•••
“你跟我去住吧，我和四爷现在住在别院。”我说。
“不，我要留在这里。”她坚定地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双眼，那么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我叹了口气，她又说：“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可是我不能走。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皇上不会那么狠心。”她顿了顿又道：“我一向佩服你的，想来你也能理解我。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看见一个破落的、没有我的贝子府，他会有多难受？我要在这里，留住我们的尊严和我们的家。”
我点头落泪，应姑姑这时走了进来，把房里本来的那盆炭火拨到新拿进来的这盆上一点，不一会儿，盆里的炭哔哔剥剥得响起来。
暖和起来了，在这个女子身边，任是冰原都会融化的吧。我心里默默地想着，十三能得到她是多么到幸福！如果是我，我心心念念的回家，又该怎样的使他心灰意冷？他现在由上驷院挪到了养蜂夹道，若是想起静莹，怕也会感觉到安慰的吧！
“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静莹打断我的沉思，“我本想去找你的，有事想请你帮忙，但没想好怎么开口。今儿我跟你说说，你想想好么？”
我点头道：“你说吧，什么事情都可以。”
她微笑道：“其实不难，但也是个不情之请。我只是没别的办法了，这才和你说说的，要是难办你就帮我出出主意也好。”
我说：“你说吧，我会努力的帮你。”
她点点头，沉吟半晌方道：“其实，家里的人、雇来的婢女走了都不要紧，这里还是他的家。只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在那种地方一定是被关的心里不痛快极了。他以前常和我说，你看起来是那么恣意的、随性的人。虽然也是不能出门的女子，但是眼神里却掩不住的热。怒了会瞪人，在栏杆边上大声唱歌，高兴了什么都会说。
看我扯远了，我只是想，你对他来说那么重要，那你一定可以安慰他！让他好过一些。”
看着她面上回忆的神色，那种想起他的幸福神色，我心里痛苦难抑，她竟然爱他到了这个地步，记着他夸别的女子的好，记着他的苦•••却全然忘记了自己。
“•••可以么？”她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我茫然道：“这件事情应该是你来做，你是他的福晋！”
“不！我说的话没有用！那次我给他娶了侧室，他就骂我说我什么也不懂，他根本不需要•••他说你告诉他•••的话。我讨好他的，他都不需要。现在的他，一定需要你的安慰。求求你了，当我欠你的，行么？”
我哭出来，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我会想想，怎么说。”我从口中挤出这么一句。她高兴得抱住我，低低的道：“谢谢你！”
不记得怎么出来的，我茫然地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应姑姑跟在我后面，说了几次要背我。我没穿靴子，脚上的软锦缎的小鞋早就湿透了，裤腿也湿了，浑身冰凉发颤。
雪还是静静的、无所顾忌的落下来。我看不清前路，但听见身后嗒嗒的马蹄声传来。僵硬的回头，应姑姑正要搀扶着我走到路边上。
我的脸冻得僵硬，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格格！格格！你怎么了？是四爷来了，是四爷！”应姑姑看着我，轻轻地摇晃我。
猛地，她被推开。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里松了口气，想对他笑，但是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是看着那张一向冷静的脸庞上，布满了焦急、愤怒和痛苦。他的眸子里，满是噬人心扉的•••爱!
我嘴唇抖动着，终于说：“四爷•••”
他狠狠地抓住我说：“好•••还好•••我以为你走了•••还好。”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