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释》林乐兮

7、第 7 章

　　车辆中途停靠休整了几次之后，终于到达了终点站。
　　随着人流下了车，我几乎被外面强烈的刺目的阳光弄得泪流满面。抬手在齐眉处搭了个凉棚遮挡了一下车外强烈的光线。我眯着眼睛，随着人流出了车站，找了个阳光不那么强烈的背阴处站好，摸了摸兜里仅剩了几张钞票，这才蓦地生出不安情绪。
　　没有身份证，又没有收入来源，我今后在地球上的日子只怕会无比艰难。

　　没容我忧虑太久，一个拖着个大旅行箱的小孩停在我旁边，怯怯地问我：“那个，能不能问一下，明德路怎么走？（路名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茫然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答道：“我不知道。”
　　那小孩顿时来了兴致，巴巴地对我说道：“哥哥也是第一次来玉城吗？我也是唉！话说哥哥你要去哪里？怎么杵在这里不走，是在等人吗？”
　　噢噢，地球小孩居然这么热情。我站直身子，发现我居然比他高半个头，噢！这可真是个激动人心的重大发现。因为我还是生长期，距离成熟期还差很远，所以我的个头一直都不太达标，离地球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还差许多。如果不是怕激素刺激过多会导致面目扭曲，我早就催使蛋核分泌生长激素刺激自己的身高发育了。
　　好容易有一个比我还矮的地球人与我搭讪，我的心情自然是十分舒爽的。
　　仔细打量了一下拖着旅行箱站在我面前的地球小孩，我发现他有一头十分服帖的短碎发，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肤色略显苍白，鼻翼上有些颜色极淡的小雀斑，看起来很像某种温顺的小动物。
　　哦，原谅我粗糙的说法，因为我对地球人的审美标准实在没什么经验。充其量，我只能分辨出站在我面前的地球小孩五官端正、皮肤还算细腻、四肢修长，而且这孩子肌肉匮乏，一副战斗力极差的模样。经过一番分析，我觉得眼前的地球小孩对我而言没什么威胁，于是我放心地答道：“嗯，我是第一次来。”
　　那小孩露出一个堪称“柔软”的微笑，顿时把我心里最后一丝警惕心击倒在地。
　　他软软地笑道：“对了，还不知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九一。”我郁闷地说出这个编号一样的地球名，心中再次把起名无能的李默骂了一通。
　　“好名字，”对面的小孩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然后拖着行李箱走了半步，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小饭店，对我建议道：“跟车走了一路好饿，不如我们一起去前面拼桌凑一顿饭吧！”

　　吃饭！
　　“好！”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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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被李默保护得还算不错的外星人，我对地球人的邪恶还缺乏深刻的认知。
　　因此在那个小饭店楼上的包间被人打了闷棍捆成粽子、叠巴叠巴地塞进旅行箱打包卖掉之后我才知道：地球人是狡猾而奸诈的、地球人是唯利是图的、地球上的小孩和女人都是不能惹的！那恶狠狠地打了我一闷棍的地球人，正是陪我在车上说了一路话的“温柔女神”；而那个将我麻利地捆好叠进旅行箱锁好的，则是那名看起来杀伤力极小的瘦小孩子。

　　“假体”的脑部受了剧烈撞击，暂时不受蛋核控制。
　　尽管我十分清醒，却连抬抬眼皮子这样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我只能听到旅行箱外隐约的对话声。
　　“梁姐，这么好的货色，你居然用棍子。也不怕打坏了，真是暴殄天物。”
　　“啊呸！你当老娘不晓得？老娘一路上换着法地给他下药，谁料这小子居然是个极能抗药的，老娘手里最厉害的迷药掺在蛋糕里给了他，也不过是令他打了个小盹。”
　　“啊！居然连梁姐的‘三步倒’都奈何不了他，这还是人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的人体质特殊，我那些药起不了作用也属正常。唉，要不是舍不得下猛药，老娘我在半路上就把他搞定了……”
　　“那是那是，梁姐你手段高超，这次拖这么久只是因为怜香惜玉嘛。”
　　“惜玉你个头！老娘是惜金。那些猛药哪一个没有副作用，万一出了岔子，这货可就卖不出去了。”那被称作梁姐的女人顿了顿，暧昧地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小子八成是哪个同道中人养着备用的，哟哟，那一身细皮嫩肉，老娘都看着都眼红。只可惜太笨了，这么好骗，让老娘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喂，你把旅行箱后面的换气孔堵住了！死阿源，你想断老娘财路啊！！找死！”“哎哟梁姐，别打别打，我这不是不小心么。”
　　我总算是明白了。话说我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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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得没错。
　　那个叫梁姐的女人和那个叫阿源的地球小孩拖着装了我的旅行箱一路磕碰，将我转手卖了。
　　然而那个出钱买下我的人只是仔细地瞧了瞧我，口中发出啧啧之声，便重新将旅行箱锁上，丢上了一辆嗡嗡发动着的车上。
　　我满头雾水地憋在旅行箱里不吃不喝地随着那辆车颠簸了许久，又累又饿，浑身酸痛。
　　如果不是老子嘴里塞着一大坨东西，我早就破口大骂了。他大爷的，老子的胳膊腿早就麻木得快要坏掉了，这帮地球人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令人难受至极的颠簸之中，我设想过无数可能。
　　可我从未想过，那颠簸停止之后，大号旅行箱的拉锁被人拉开，我竟然还能见到李默！！！

　　李默比我离开的时候瘦了一圈，情绪暴躁得几近爆炸边缘。
　　他面色乌青地接过旁人递过去的小刀，用几乎可以杀人的力道扯着捆缚在我身上的绳子奋力割断。
　　一旁有人小声呼唤：“李默？？”
　　李默红着眼睛抬头，气势汹汹地问：“什么事？！”
　　那人被李默入了魔一般的气势所慑，更加小声地嘟囔道：“你要的人三爷已经给你找回来了，三爷叫我捎一句话。”
　　“说。”
　　“三爷说，叫你有空的时候回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假惺惺的狗东西！”李默不耐烦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三爷。该他得的，一分也不会少；不该他得的，叫他少动歪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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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生性纯良的蛋星人，我认为自己被狡诈的地球人拐卖一事完全都是地球人的错。
　　暴躁的李默一点也不肯听我解释，拖着我回到家中的时候，直接就将我摁倒在地胖揍了几拳泄愤。
　　口中怒骂：“TNND叫你逃跑！”
　　“TNND叫你胡乱勾搭陌生人！！”
　　“TNND叫你害老子欠了个大人情！！！MD老子打死你！！”

　　一路劳顿，再加上没吃饱，我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
　　李默拳拳到肉，又疼得我眼前发黑，假体一阵阵控制不住的抽搐。
　　于是一天之内，假体再次脱离了蛋核的控制，翻着白眼僵直在地。李默眼巴巴地盯着我，咽了口唾沫。然后又狠狠地呸了一口，骂道：“MD，早知今日，当初老子就直接一暖瓶抽死你丫的，也省了后面这么多祸害！”
　　我仰躺在地，吃力地用蛋核重新控制了融合着地球人基因片段的废柴假体，心想，早知道掺杂了地球人基因的假体这么容易“控制失灵”，老子当初进入生长期的时候就直接选择成长为蛋星人本体了。虽然那样的话，最终的成熟体会长成一只鸟，容易牺牲在地球人的猎枪之下，可我觉得那样总比做个“忧虑重重”的“伪”地球人好。
　　唉。
　　我真是太没远见了。
　　想当初我若是真的选择成长为本体模样，或许如今我早就扑棱着翅膀无忧无虑地飞进了某个人迹罕至的漂亮森林，快乐地活到休眠期，静待下一次的破壳重生。可惜我选择了融合地球人的基因，变成了一副地球人的模样。可我脑子里没有地球人的文化，也不懂得他们的思维方式，根本无法真正地融入他们的社会。
　　我原以为地球人李默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对我的态度却反复无常得令人摸不着头脑——亲疏不定，时好时坏。
　　就在我以为他会与我一起好好生活的时候，他又接受了酗酒男那个“第三者”。
　　酗酒男是什么来路，他与李默过去发生过什么样的纠葛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李默很失望。同时也对自己很失望：一出门就被人拐卖不说，我一点在地球上谋生的手段都没有。身为一个“没用的”外星人，离开了李默，我能不能在地球这样的险恶环境中安全地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
　　无论在哪个星球，体制外的东西总是最容易受到伤害。
　　我仰躺在地，出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变得格外伤感。我扑腾了一下双臂，却没有像过去那样腾空而起。从未有过的无助感袭击了我，心里仿佛出现了一个正在无限扩大的空洞、不住地吞噬着我信念中所有的“希望”。

　　“喂，你不是一向很能看得开么？”李默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我：“这回怎么生气了？”
　　生气？好吧！我确实生气了。
　　李默见我不回答，又戳了戳我的眼皮：“喂，不愿说就别说呗，我又没要求你一定得回我话……可是你至少也得动一动。死人一样躺在这里多难看啊！”
　　“喂，不就是捶了你两拳，有必要这么闹别扭么？”李默叹了口气：“我说小祖宗，你知道我为了捞你下了多大的本钱吗？你倒好，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和我生闷气。”
　　尽管已经对地球人失望透顶，我还是忍不住转动了一下脖颈，扭头注视着李默。他不打人的时候眉眼还是很温柔的，被他那双眼睛注视着，总令我有一种仿佛是回到了蛋壳里的安全感。可是只要一想到酗酒男在李默的默认下拿走了本属于我的家门钥匙，我就觉得很气愤。
　　李默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根本就不值得托付！

　　不守信用地把我的钥匙转送给了酗酒男！抛下我去和酗酒男快活！
　　李默的恶行一一掠过我的脑海。鬼使神差地，我迅速起身，抱着李默的腰，用膝盖狠狠地撞了一下李默的小弟弟。
　　“嗯！”地一声闷哼，李默面色煞白地捂着裆部，痛苦地弓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