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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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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李默依然没有回来。
我扒开冰箱,难过地发现,偌大的冰箱里孤零零地散落着几只空果汁瓶。
在李默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老半天,只从李默前天回家的时候换下来的那件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屁股袋里发现了一张本地可流通的货币——也就是俗称的RMB。粉红色,上面有一个毛爷爷头像的那种。
这种货币名叫“一百块”,李默教过我。
这张名叫“一百块”的货币可以买些吃的,以我的食量而言,一百块的购买力只够我吃两顿。
郁闷地摸起床头柜上的旧电话,我给李默拨了个手机过去。
一阵极有规律的滴滴声后,电话接通了。
然后我听到了最近经常听到的那种急促的喘息声。我知道李默又在和别的地球雄性进行那种毫无意义,却能够为我们赚得到钱的□□活动了。通常这个时候,李默都不会接我的电话。于是我怀疑,那边接通李默手机的是他那边另外一个地球雄性人类。
于是我十分干脆地开门见山道:“喂~!叫李默接电话。”
前面那个“喂”字,李默教过我,是打电话接通之后必须要说的一个语气词,没什么实际意义,却必不可少。因为“所有人都他妈的这么说”!
我隐约听见有人大声道:“哟,杰森这小婊|子居然还偷偷养着小情人!行啊你!声音挺嫩的!要不把他也叫出来给哥几个玩玩,怎么样杰森,哥给你双倍价?”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嘈杂的大笑声。
隐约有李默气息不稳的怒骂:“你他娘的少这么多废话,把手机给我挂了!那是我邻居!!!”
我识趣地提前挂断电话,并不再奢求李默今天能回来给我做晚饭。
他找着活儿干的是很,一般都会在深夜或者次日清晨才能回来;那个时候他已经疲惫了,一进门就扑上床,倒头就睡。所以我的饮食问题根本不能指望他,可是我又处在最为关键的生长期,如果能量摄入不足,就会严重影响到我的基本能力。
于是我叹了口气,揣上那一百块钱,决定出门凑合一顿。
李默在家的时候从不允许我出去吃饭。
一是因为我饭量大得有些吓人,他怕我出去以后吓着别人;二是外面的饭太贵,李默负担不起,而我在外面也从未吃饱过。
兰城虽然不是魔都京城那样的一线大城市,物价没有那么令人咋舌,可是它的“消费水平”依旧很高。李默说,他累死累活精尽人亡赚回来的钱都不一定能养活我。其实李默完全可以把我丢去一个叫做“警察局”或者是“派出所”的地方,然后继续过他一个人的逍遥日子。可是谁叫他那天把我当成了小偷,并且顺手抄起一只暖瓶兜头就把刚从蛋壳内托生出来的我砸了个脑震荡。
不管依照地球上的法律还是宇宙公约,李默对我做出这种事,我完全有理由赖在他家里要求他照看我,直到我的大脑发育完好。
当然,其实当初李默砸在我脑门上的那个豁口已经好了,脑震荡后遗症也随着我的生长发育消失了。大概是出于习惯,或者是怜悯——李默一直认为,缺乏地球常识的我是被他一暖瓶砸傻的——李默居然一直养了我两年,并且丝毫没有将我从他家里赶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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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扯远了。
话说我揣着那一百块钱,摸黑下了楼,并迅速穿过一条冷清的小街,走过一个堆满了垃圾杂物的小过道,从一片破旧的楼房中钻了出去,站在了一条主营各色吃食、街边摆满了各式“地摊”的小街道上。
以宇宙标准来看,这条街道真是集“脏、乱、差”为一体。
在我的飞船抛锚之前,或者说在我还未降临到这个偏僻的星球上之前,这样脏兮兮乱糟糟的“进食”环境我做梦都想象不到。可我现在完全依靠李默的接济过活,连填饱肚子都很困难,更别说挑剔环境了。
我也曾考虑过跟李默一起出去“工作”,但当我对李默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当场就把我推下了沙发。
我手里捧着的一次性泡面盒包括泡面盒里滚烫的汤汁直接扣到了我脸上。我被烫得惨叫,李默却罕见地没有安慰我,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愤怒”情绪冲上来又在我小腿上补了一脚。
那一脚踢得我好长时间都没缓过气来,只觉得那条腿疼得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依我看,李默很看不起他自己的工作,而且也看不起他自己。
甚至连带着我稍微提了一下和他一起出去工作的事,他都暴怒得想要杀人。
打那儿以后我就没再提过那件事,而李默也陆续帮我找了几份简单易做的事。只可惜,由于我对地球上的情况并不了解,因此那几份工作都被我给搅黄了。
我记得,在我最后一次被“老板”炒掉之后,李默将我拖回家,从冰箱里抄出一支玻璃瓶装的啤酒,恶狠狠地朝我走来高高地扬起那只手臂。
以李默的力量,再加上那只酒瓶落下来的加速度,再算上酒瓶中酒液的惯性,那东西若是落到我脑门上,估计我就得重新变成一颗蛋、提前进入休眠期恢复元气了。可是李默恶狠狠地看了我许久之后,高举着酒瓶的手无力地放下,尔后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吧!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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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李默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又狠狠地骂了我一句“猪精转世”,然后动作极其粗暴地拽着我一只手腕把我拖到了墙角,并恶狠狠地丢给我一床脏兮兮的被褥,告诉我以后不许再睡他的床了。
其实我才不稀罕睡他的床。
那张床上不晓得被多少人躺过,有的是李默带回来的“同事”,有的是他的客人。他们在那张床上做的“运动”,据说是这个星球上最可怕的免疫系统疾病的传播方式之一。
尽管那张床上的床单经常更换,可我依旧能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渗透到床伴里的气味——那是过多的雄性气味混杂在一起的恶心味道。我头一次躺在那张床上的时候,那气味熏得我差一点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我觉得李默大概把我当成了一只猫或者是一条狗来养。
他高兴的时候,会去离这里很远的超市给我买很多很多的新鲜食材回来,亲自下厨给我做些极为可口的饭菜;可是他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对我恶语相向,有时候说到激动处甚至还会对我实施“家庭暴力”拳打脚踢。
“家庭暴力”这个词是隔壁那个大妈教给我的,他丈夫是个很差劲的家伙,经常晕乎乎地出门、醉醺醺地回家,然后一关门就开始打老婆。
李默说,那男人不久前还是个住豪宅开名车的富豪。可惜前不久被他的“合伙人”骗了,公司倒闭,还因此背上了一大笔可怕的债务。李默说那个男人打老婆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我觉得,李默打我,大概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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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块,我在街头换了几家小店,一直吃到最后一块钱用尽,我那无底洞般的胃才觉得好受了点。
虽然我外表看起来和地球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我的内部构造却与地球人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在休眠期,我甚至可以萎缩成一个鸡蛋那么小,十年也只消耗0.0333卡路里的热量;可是在生长期,我的食量却是普通成年地球人的十倍甚至二十倍直至成熟期。成熟期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再需要进食,生长期内储存的能量,将满足我这一轮从成熟期、衰亡期到休眠期的全部能量消耗。
生长期贮存的能量多少直接影响了我的寿命长短。
因为我的休眠期极长,成熟期一过,便是短暂的衰亡期与漫长的休眠期,几乎与地球人所说的“死亡”没什么两样。
晚饭总算解决了。
我把空空如也的双手插在裤兜里,百无聊赖地往回走。
李默租的房子很旧,而且“物业管理”十分差劲。楼道里没一个灯会亮,因此每次晚上出来或者回去的时候我都得摸黑走路。我在生长期的时候,双眼的夜视力很差劲,因此我上楼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摸着一侧的墙壁,朝上谨慎地一阶挨一阶地迈着脚步。
速度慢,效率差。
快走到李默家门口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那味道就和李默家隔壁那个酒鬼大叔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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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中,我的大腿忽然被人自下而上地抱住了,然后我听到有个极其脆弱的声音哀求道:“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回来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人跪在我脚边,喷出的酒气里除了酒精与呕吐物的味道,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闻着倒像是北部星域一个独特星球上盛产的某种神经毒素。那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对地球人那精密却意外脆弱的神经系统而言却极其危险。
因此我好心地蹲了下去,指尖伸出一根柔软的细管探入下面那人的身体内,将那种对地球人而言不太好,却对我有大用处的毒素吸了出来。
那抱着我的家伙忽然清醒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在我手中的钥匙上。
“李……默,就是原先住在这里的那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他搬走了?”
“没有,我和他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