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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姐累,姐想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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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心知肚明这两人是要联合起来留人,也大概有数为何要留她——韶陈还是举起杯,左右碰了一个,陪着她们共同把戏唱完。
这醉三秋她扛不住,赵毅林欣一样也扛不住。而她既然决定给安欣办入籍,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准备,该来的早晚得来。
一夜无话。
等韶陈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外面天空已然大亮。她躺在陈家大宅专属于她的房间床上,无论被褥触感还是家具摆设,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丝毫不像许久没人住过。
闭上眼深呼一口气,韶陈最后缓了缓思绪,开口唤外间小厮打水进来洗脸。而推门进来的,果然不是小厮,却也不是她原本以为可能会出现的人。
两夜一天的时间远远不够父亲或者江叔叔他们从沿海城镇赶到碧落,但来的却也不是她的挂名母亲陈恋雪、或者相对亲近的三妹陈羽,或者其他沾亲带故玩得来的大家世女……
来的人是陈念。
尽管需要唤她一声大姐,但陈念生父是陈家明媒正娶的正夫,更是当朝圣上亲弟——陈念才是她们这一辈真正的皇亲国戚,更是陈家唯一嫡女。
“二妹?你怎么来碧落了?”
再唤人进来拿衣服显然不合适,歪在床上说话自然也不合时宜。韶陈干脆穿鞋下地,起身之余自然不会忘记用微小动作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角发梢。
虽说有姐妹之名,但她和陈念见面次数不多。皇都的主宅太过气派,皇子正夫的规矩太过繁多,她小地方养出来的,做不到陈念那样处处得体,更玩不到一起去。
“我正巧在附近办差。听说你到了碧落,特别过来看看。毕竟,你我也有些日子未聚了。”
与以往一样,陈念的谦和得体只显露在人前。四下无人时,这位嫡女对她总是似笑非笑的。虽说不至于阴阳怪气,却也绝对让人不太舒服。可偏偏,她又挑不出什么大错。
“嗯……是有些日子未聚了。”
面对陈念,她纵使有千般言语,看着那张假兮兮的脸也吐不出什么。别说“有些日子”,从小到大,她跟陈念就未曾“聚”过。寻欢作乐也好,把酒言欢也罢,陈念从不参与她们那些嘻嘻哈哈的狐朋相聚。而陈家嫡女那些满满当当的正经日程,她一个放养的也参合不进去。
“听闻,长姐这次是特意来碧落办正夫入籍。我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让我们风流倜傥的陈家长女如此急不可耐,礼都未见,就直接定下来?”
来了。
是。若按常理,她迎娶正夫必然三媒六聘,层层礼法。再怎么一切从简,这新郎也得花轿进门,拜过父母天地,才可入籍。尤其陈念生父,她们三姐妹无论谁大婚,按理都应领人上门敬茶请示,赢得首肯,才算礼全。
只是皇室出身手段不俗又自视甚高的当家正夫,未必不知她是谁的孩子。想必不会当真在意她成亲上礼数全不全,更不至于为了这点不周到就对她兴师问罪——只要她的幺蛾子别搞得太离谱。
“这,二妹你多理解吧。我这边情况有点特殊。眼下,他还没答应跟我成亲。只是如今他怀有身孕,时间不等人,我只能背着他先办入籍,然后再说。总不能我的第一个孩子,生出来却是黑户吧?”
“……=口=”
天地可鉴。
长这么大,她就没在陈念脸上见过此刻这般出彩的表情。反正,她从来也没什么好形象,如此这般上不了台面,倒也符合她的一贯做派。
“……行吧。长姐你先洗漱,其他的,咱们早膳时再细聊。”
眼看着陈念转身离开,韶陈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这真是早饭都吃不消停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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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坐上饭桌,陈念真没啰嗦太多。
作为陈家嫡女,陈念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她的“追夫历程”上。这女人满脸写着“好有趣”、“来,再说详细点”,就像她真的热衷这种无关痛痒的花边八卦那样。
于是,她也挑拣着讲了自己明滨城再遇安欣,对方如何爱搭不理,她绑人出来一路东行,偶遇老虎,又碰巧救人,再跟着村民去到“旖旎落英”,泡了温泉,之后因孕停驻,买房置地安身养胎……
“……所以说,长姐你眼下打算吃完早饭,就去跟同来的乡妇汇合,然后回村里照顾姐夫?”
她完美避开了离家的前因后果。而那些原本以为的疑问——为何突然消失?为何不联系家族?跟谷晓语是怎么回事?或者,终于知道自己身世,未来作何打算?再或者,消失之前接手的公务,就这么撂挑子了?——诸如此类的,陈念全然闭口不谈。
“是啊。你姐夫怀着孩子,受不起颠簸,更需要人照顾。这种时候我总不好离他身边太久。”
连谷晓雨这种“外人”都知道她的出身,陈念身为皇城根长大的陈氏少当家,不太可能不知道。
仔细想来,这帮得宠当用的大家世女,哪个不是八方顺风耳,七窍玲珑心?不怪乎她始终落人半截,像她这般连自己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都后知后觉的主儿,也的确难堪重用,实在能力手段靠不上前。
“行吧。这样我也不便多留你。既然已经知晓你的去处,你我自家姐们,挑个方便时候再聚就是了。我也等着你早日把姐夫正式介绍给我们。”
从某种程度上说,陈念处事算得干脆利索。
早餐过后她们直奔客栈,赵毅找的接生、小厮等人不用说自然早已恭候多时,加上各种补品药物吃穿用度,里外里又多出来整整六辆车马。
陈念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跟在她们车侧,周身行头无一凡品,举手投足那身段气质更不必说。虽说大清早这般排场,引了不少路人围观,但前有护卫管事开道,她们出行仍十分顺畅。即便行至城门,守城官兵也认得陈家车马标识,又有管事前面拿着令牌招呼,只略微停顿便正门大开,基本不耽搁。
“那么,长姐,我就送到这里,咱们暂且别过。等过一阵儿我手头活儿告一段落,再去那边找你和姐夫。”
脸上笑意盈盈说着再会,手上勒马止步亦行云流水,陈念眼底不会太过冷淡,却也没有多少不舍。她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公事般的寒暄,任务般的相处,即陌生又熟悉,即便多年不见,也一如过往。
“好,那就回头见。”
她来碧落时,不过与郭子娘两个人一辆车,轻装简便的很。如今不过两天光景,带回去却是呼呼啦啦一行车队。
郭子娘驾着马车行在队伍最前边领路,从早上见面到身后已经看不见陈念等人身影,这位来时有说有笑的村里大娘,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她看得出郭子娘的局促拘谨,也明白对方的畏缩,却也没有过去安抚一下对方情绪的心情。
陈念表现得并不强势,也没有咄咄逼人。她冒然出走又突然出现,对方跟她照面,料理清晰关系,里外里也不过半天功夫,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但她还是觉得累。
她大概知道陈念为什么不问她那些。
说到底,她不过是姓氏都没冠上的庶出长女,对陈念构不成任何威胁。从某种角度说——随父姓只能继承韶氏产业的她,注定是作为辅助陈家家业的存在——这对陈家嫡女而言,反倒是安全好用又稳定牢固的助力。
何况,就算身世曝光,她也依旧姓韶,依旧是韶氏未来的主人。无非身份从陈家庶长女,变成谷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说出去是更不好听了些,但实际上辅助陈家还是辅助谷家,对她个人甚至整个韶氏产业,差别不大。
她们几个关联家族根盘交错,本就是一荣既荣。只要她名义上还是陈家庶长女,身体里流没流陈家血,都不那么重要。
眼看着前方越发熟悉的乡路树影,韶陈发现不过才几天时间,她竟然有种宛如隔世的错觉。
也不知道没有她早起加飞檐走壁,安欣有没有按时按顿喝上牛乳。
很是神奇的,一想到这里,韶陈感到胸腔升起一股暖流,心房都跟着热得发胀。忙起来时还不觉得,原来,她竟是那么想念那一方天地中,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