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kathyand

31、憔悴东风

　　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戚少商方才从那疯狂中清醒，眼前已是一片狼藉！怀里的顾惜朝早已昏死过去，全身上下凡是看得到、想得到的地方均是累累伤痕！虽然海水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身子，却仍是有缕缕血丝不断地从伤口处游弋而出。他的发已经散乱，沾了水更是卷曲，黑色的发映衬地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几乎透明的白，毫无生气！
　　天哪！天哪！我……我做了什么！惜朝，惜朝！戚少商颤抖着扶起他的脸，又是一道血丝自他的嘴角流出！甚至于他身上排出的汗水也是诡异的血红！
　　戚少商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害怕过！拾起地上自己的衣衫，盖住他的身躯，将他裹在怀里，蹒跚着向前走去，“惜朝，你别怕！……没事的！一定没事！”泪水一滴滴地滴落在顾惜朝的脸上，声音已经颤抖地不成调！
　　两道破空之声先后响起，精神几乎崩溃的戚少商却惶若未闻！两颗小石子打中他的穴道，他踉跄着倒了下去……
　　一道人影在顾惜朝落地以前赶到，手一卷，顾惜朝就倒进了来人的怀中，身上已经裹上了白色的大裘。——是蒋婉清。
　　蒋婉清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却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她皱眉呼唤小如，“小如，你还在磨蹭什么，公子快不行了！”
　　“我在看这个啊！”小如拣起沙滩上的小药瓶，打开一看便笑了，“公子真是个奇才，这个大概就是昙花一现的解药了吧！居然让他炼出来了，……不过，弄湿了，药效可能会有些问题……怎么会掉了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看了一眼昏倒在一边戚少商就什么都明白了，“公子也真可怜，明明聪明绝顶，偏偏被这个戚少商……冤孽！婉清姐姐，要不要给公子吃？”
　　蒋婉清看了看昏迷的顾惜朝，昨晚的事，她统统看在眼里……不去救他，就是想让他看清戚少商的真面目！顾惜朝明明有机会杀了他，最终却仍没有动手……
　　“怎么，犹豫了？觉得不值得？”孙小如蹲在一边问她。
　　“拿来！”蒋婉清向小如伸出手去，可怜他竟伤得连自己咽下药丸都不可能！蒋婉清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贴住他的唇，用力吹了一口气，那药丸才滚进咽喉。
　　“走吧！”蒋婉清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神色却仍很镇定，“回燕回楼！今天的事，绝不可传出去！”
　　“那戚少商呢？”孙小如显然仍不能对他忘情。
　　“由他去，难道还要带他走？”蒋婉清厌恶地皱眉，招来死士和马车，小心翼翼地把顾惜朝抱了上去。
　　“哎！”孙小如微微叹息，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低声道，“等你醒了，应该知道到哪里去找公子吧……我真想看看公子如斯骄傲的人，还要怎么面对你——面对这个□□自己的情人？九现神龙，名不虚传！”

　　一个月后
　　又迷路！戚少商无奈地发现这个事实：他，戚少商，真的太小看顾惜朝了！他的阵，不是他这种莽人能够破得了的！
　　这一个月来他已经闯了六次燕回楼，次次无功而返！每去一次，那里的阵法就变动一次！这一个月来，他曾经差点被火烧死，被水淹死，被炸死，被活埋，被饿死……这次呢？不知道！顾惜朝一直没有出来见他一面，他只是想知道他好还是不好，见他一面，仅此而已！
　　“顾惜朝！”戚少商催动内力喊了起来，“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只要你见我一面，哪怕要我马上去死，我也心甘情愿！顾惜朝！”
　　戚少商所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是：这一个月来，顾惜朝一直没有醒过！所以，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见顾惜朝的其实是蒋婉清。
　　顾惜朝自那晚之后仿佛已经对一切绝望，沉睡了一个月却完全没有半点要清醒的意思。戚少商这次迷路的地方已经离他的房间很近了，所以他的话终于能够传到顾惜朝的房间。蒋婉清坐在顾惜朝的床边照看着他，却发觉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无动于衷的顾惜朝在听到戚少商的声音后居然皱了皱眉！接着嘴唇也跟着动了动。
　　“什么？公子，你说什么？”蒋婉清欣喜若狂，赶紧把耳朵贴过去。
　　“少……商……”顾惜朝是在叫戚少商的名字。
　　原来还是为了他！蒋婉清气得嘴唇发颤，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记耳光！顾惜朝重伤未愈，哪里经得起？唇边立刻就有血丝滑了出来，却仍没有醒。“你为什么这么犯贱！戚少商如此待你，你为什么还要惦记着他！你究竟还是不是顾惜朝！”
　　“婉清姐姐何必如此生气？公子一向死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孙小如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探头向床里张望了一下，道，“哟！今天也没醒啊！他再这么睡下去，就不是病死的，是饿死的了！堂堂三楼总楼主饿死在自己家里，传扬出去算什么啊！”
　　“你闭嘴！”蒋婉清烦躁无比，那个戚少商又在喊了！“小如，替我杀了他！”
　　“谁？公子吗？”孙小如问。
　　“戚少商！”蒋婉清坚定地道。
　　孙小如楞了楞，突然笑了，“婉清姐姐，你是不是气疯了？你让我去杀戚少商？难道你不知道戚少商是我的心上人吗？”
　　“那又如何？”蒋婉清抬起头问她，“你这种人，只有自己才最重要。”
　　“说得对！”孙小如竟没有一丝被看穿的尴尬，“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了我自己，必须杀戚少商的理由！”
　　“戚少商这么闹下去，公子的名誉就不保了，你是他的婢女想来也不大体面！”蒋婉清淡然地道。
　　“有些道理。”孙小如点头，她的确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公子的名誉，所以蒋婉清之前吩咐她杀那些送顾惜朝回来的死士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另外，我想跟你做个交易……”蒋婉清的目光落在苍白荏弱的顾惜朝身上，病中的他居然仍如此俊逸素净！公子如果只有这样才留得住你，我会逼自己下手的！“我帮你杀了顾——惜——朝！”
　　孙小如彻底楞住了，张口结舌！
　　“怎么样？这个交易，你可心动？”蒋婉清笑着问她，那一刻的笑容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你杀公子是理所应当。可只有我杀公子，才能让他身死的同时也心死！”
　　“好！”孙小如笑出了眼泪，几乎喘不过气来，“你我果然是顾惜朝最得力的助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惜朝没有人性，至少还有情，不管是对是错，至少那的确是最真实的感情！可她们呢，连感情都可以拿来做交易！顾惜朝，这究竟是谁造成的？你罪该万死！
　　狠狠瞪了顾惜朝一眼，孙小如转身离开。
　　“戚少商为了公子已经一身憔悴，心神俱疲，你只要告诉他：公子不是不想见他，是让我拦住了，你带他去见公子，他一定不会怀疑！”蒋婉清在她身后授计。
　　孙小如却火了，“我不是笨蛋，用不着你指挥！”
　　蒋婉清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孙小如不是笨蛋，可只要一想到我要杀公子我心里就很痛！我痛，你也别想好过！”
　　“你以为我好过？”孙小如转身吼了起来，“你那么恨戚少商，为什么不亲手杀他却要我动手？”
　　“我若是杀了他，你一定会杀了公子为他报仇。我宁愿公子死在我手里，你还不是一样宁愿戚少商死在自己手里？”蒋婉清凄艳地笑了起来，“这里的人，统统都是疯子！”
　　“说得对，大家都是疯子！”孙小如喃喃自语，落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