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不为什么

1、记得小苹初见

　　引子
　　暮春时候。
　　汴梁无处不飞花。
　　汴河两岸商铺林立，人流涌动。
　　汴河边上一间可以看的见风景的茶楼雅间里，一位清秀的歌妓正咿咿呀呀的低声唱着古曲，几位衣着讲究的中年人正在高谈阔论。
　　蹬蹬蹬，楼下急急上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着几个中年人深深的打了个诺，然后对着正首坐黄脸的男子说“老爷，夫人生了。是个男娃。”
　　众人听得，纷纷起身道喜。
　　那中年人十分得意，一一还礼。“哈哈。晏莫早就料到又会是个儿子。名字我都已起好了，就名几道，字叔原。那～我就失陪了～”
　　“晏大人请～”
　　时任户部员外郎、翰林侍读学士的晏殊毫不掩饰得意之色，甩了下袖子，跟着小厮下楼去了。
　　那时正值暮春。
　　天空微微飘起了朦朦的雨丝。

　　01．
　　“少爷，您这么出去，回头老爷又该打了。”两个小书童死死拽着一匹白马，马上的人儿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光景，白衣皂裤，眼若朗星，面容坦荡，哈哈大笑。
　　“没事，你们只推说没看见就行了，那板子，就打不到你们屁股上，再不放手，我可要抽了～”做势要抽。小童们向后一闪，马早已箭样的冲了出去。
　　“七少爷，七少爷～”几声急促的呼喊也很快没了影踪。而这时，正是掌灯时分。
　　一阵又一阵，一段又一段，从酒楼、茶馆伎艺人指下口中传来的作乐声，市民的欢笑声，丝竹管弦之调，畅怀痛饮之音，飘荡在刚刚入夜的汴梁。
　　白衣的人儿片刻不停，催马往汴梁城东的杨柳街飞驶而去。
　　马儿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所园子前停下脚步。七少爷晏几道飞身下马，早有面貌佼好的小厮走出来接过缰绳。
　　这是座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园子，厅院，廊庑掩映，隐约可见里面排列的小阁子，吊窗花竹，各垂帘幕，人影憧憧。上面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的大字“翠竹园。”
　　刚刚进院，七少爷就扯着嗓子冲着东南角喊上了“小苹，小苹。”
　　东南角一个幽黄灯光的小阁子，门吱呀的开了。一个穿着翠绿衣服的男人慵懒的靠在门边“别喊了七爷，你平时老是说着什么风雅幽静，这你不在了，就不兴人家别人家爷幽静幽静？？”
　　男人漆黑的长发没有挽髻，只是松松的用根艳绿艳绿的丝线草草的帮着，已经有几缕不听话的跑出来，遮住男人的眼睛。
　　“我又做了新词来你帮我唱啊。”七少爷果然放低了声音走进了屋子。
　　吱呀，门又关了。夜色中混合着各种脂粉的香气和笙萧的悠长，夜开始深了。
　　屋子里倒是没了那股子不自然的脂粉味，熏香炉里袅袅的香气有种撩人心弦的冷凉。
　　“这是我上次送你的那盒波斯的香吧？就是有种不同的味道。好闻好闻。”
　　“我哪知道，都是云儿拿来用的。云儿～云儿～”
　　一个大眼睛13，4岁的小童从里屋必恭必敬的走出来。
　　“去，去后面给七爷端几色果子来。这两天桃花开败了，我倒想喝梅花酒了，你把我冬天那会儿子浸的那罐梅花酒拿来。今天七爷在还能跟我饮几盅。还有昨天我吃的那酿鹅还算可口，厨房要还有，也切一盘来。记得让他们把皮给我去了。”
　　云儿一一应承，推门出去了。
　　那被叫做小苹的男人才转过身来，对着七爷淡淡的一笑。“写什么词了，拿来我看看。”说不出的一股子妖艳把晏几道看得呆了去。
　　小苹绝不象其他男倌一样涂脂抹粉扭捏做态，又不同于普通男人那种粗枝大叶。
　　重要的是，小苹琴棋书画，都绝不在七少爷之下。单是那个嗓子，就已经叫晏几道自叹弗如了。
　　“愣什么呢？拿来啊。”
　　晏几道从怀里摸出一曳烫金的纸来，小苹拿来低声吟了起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你觉的如何？为我抚琴唱上一唱吧。”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两句妙极。只一句不妥。”
　　“哪句？”
　　“记得小苹初见～写我做甚。你这词保不齐要流传千古的。我一个做男倌的，能要这虚名吗？就是被你写进这佳作里，到后世也是遗臭万年的，你以为能成就什么佳话吗？”
　　小苹声音不大，但是却让晏几道字字入耳，慌得晏几道歌也不听了，连说撕掉撕掉。
　　“撕到不毕了，你收好莫叫那些歌妓收罗了去，过不了几天就唱得街知巷闻了。”
　　晏几道连忙称是，和小苹草草的喝了几杯梅花酒，身子就倦了，要云儿给他打水洗涮。
　　“你还在我这歇息啊？上次你过夜回去晏老太爷打的你还不狠啊，快会去吧，晏大嫂的热被窝等着你呢，你何必舔着脸来凑我这冷床铺。
　　晏几道早已经倒在床上，只着小衫，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小苹暗叹人世不公。他18岁早已满目沧桑历尽炎凉，而眼前这位20多岁的浪荡公子还沉浸在艳词淫曲的世界里。
　　还没细想，晏七爷冰凉的手就沿着后背伸了进来。小苹就把如意型的银钩放下了。
　　月明如水。云儿开开门，走了出去。开门关门的当口，泻了一地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