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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厨子的沉思 ...

  •   越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去,环境就越加寒冷黑暗,这是常识。生命却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蓬勃,即使高压和黑暗让它们肆无忌惮地长得千奇百怪。

      一头嘴就有两个阳光号那么大的深海鱼贴着船边蹭过,长长的鳍紧贴泛青的鳞片,一眼望不到尾。

      “看起来很适合油炸,片成薄片…”

      后面的嘟囔被打火机的脆响淹没,山治沉默下来,热烫的尼古丁滚入肺里。
      烟盒空了,这是最后两根,剩下的还在阳光号上。波尼小姐的船不大,厨房里的食杂香气一直在飘。往日,他会很感兴趣,但现在,他只想着要不要去借一盒烟,即使乔巴会骂。

      去鱼人岛,他应该兴奋,即使想一想就会激动到飞天的那种。但他的思绪被当下不明朗的情况塞满,和船上的其他人一起,组成一种沉甸甸的静。

      他们向下,深度早已超过弗兰奇那艘潜艇所能达到的极致,罗宾小姐大概是没能看到这些更像史前巨兽的鱼。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点可笑,他逃离了自己的‘家’,才真的找到家。多了个吃下自己的腿,还能用假肢踢人的父亲,不老不屈像颗老豆角;还有一群心甘情愿地为彼此赴汤蹈火的兄弟姐妹,哪怕才认识没个几天。

      他们都爱他的厨艺。

      煎、烤、炸、焖、炖;对待食物,对待敌人,对待各种各样的问题,杂乱的人生。大概饿过肚子后,看什么用的都是厨子的眼,烹调那些或实或虚的东西,来填满自己或身或心饥肠辘辘的一部分。

      曾经他用梦想喂食感激,混了个半饱。
      现在呢?

      绿藻头吃饭团、路飞吃肉、乔巴喜欢甜食,弗兰奇热爱汉堡;乌索普的夜宵总是要加辣,鲜榨的橘汁会让娜美小姐心情变好;罗宾小姐的咖啡可以不配点心,而乌诺小姐不喝茶,温牛奶最好。

      他呢?

      山治呼出一口寒气,深海的低温让他指尖发凉。真的该去借盒烟了,那会让他不继续胡思乱想。
      不过妈妈还在看着他吧,即使按乌诺小姐所说,她可能清楚的意识都没有。尽管如此,她会不会因为不成器的儿子吸烟太多而皱眉呢?

      ‘尽管如此’,她也还在吗。

      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们都是,虽然谁也不说。但他能注意到,娜美小姐抚摸橘树叶片的时候,绿藻头的拇指刮过和道一文字的时候。

      无论走了多远,步伐快慢,想要迈过过去并非易事。

      ‘你身上…药的味道。’
      哑哑的声音如诅咒徘徊,祝颂盘旋。
      乌诺小姐从来没对前CP9的那些家伙们说过类似的话,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
      她吃肉,他们也吃肉,就这么简单。

      又有长着斑点的鱿鱼游过,有点像路奇兽化后的豹纹。大概用来铁板烧会不错吧,大伙会喜欢的。
      母亲爱吃什么呢?总不会是淋了雨的便当?

      索隆:“沙拉?加上番茄什么的。”
      山治:“什么?”

      绿藻头不知道听他的菜谱嘟囔多久了,手头没有杠铃,用刀鞘举着人形的大个子乔巴锻炼。

      索隆:“你之前不是爱吃吗,在空岛。”

      有吗?

      乔巴点头:“山治很喜欢海鲜呢,等找到all blue,一定会很棒吧。”

      是吗?

      他松开抓着头发的手,那里早就没有只够露出眼睛是铁头盔了。

      “是啊。”

      山治没再说什么,视线随着索隆举起又落下的刀鞘移动。在大战前要保持体力,但绿藻头总是这样,好像几十分钟一小时的力量训练能让他砍断一切一样。

      不过他知道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这个绿毛脑袋缓解压力的方式。索隆知道自己很强,可以变得更强,相信拼劲一切就能拿到。

      曾经山治会叫他傻子,现在也会,但是他偶尔也有点羡慕,即使他不承认。

      乌索普晃荡了过来,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把他拉离船舷。这个大骗子,其实能骗过的也就有乔巴了吧,或许还有偶尔的路飞,偶尔的乌诺小姐。

      长鼻子青年挤眉弄眼地,一离开他们船医的视线,就往他手心里塞了什么——熟悉的触感,只是比他习惯得要短了点。
      一根香烟。

      “乔巴知道了我就完蛋了,不过你都快把嘴里咬烂了吧,兄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乌索普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一脸劝人爱护肺健康的表情,即使往山治手里塞烟草的就是他,“我找波尼船上的船匠要的,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谢了。”山治咧嘴笑笑,乌索普的举动,大概也算得上一种为他赴汤蹈火了?
      对方听了他的话,挺起不算结实的胸膛,叮嘱他别忘了乌索普大爷的恩情。
      当然了,怎么会忘呢?

      山治也拍了拍乌索普,感到手下紧绷的肩膀放松些许。先是司法岛,又是推进城,胆小鬼其实一点都不胆小。乌索普说他的梦想是做勇敢的海上战士,可他不已经是了吗?

      “谢谢。”他再次重复,点燃手中的烟卷时,海下一万米的阳光将他与母亲共同的金发照得发亮。
      奇迹之海,这不已经是了吗?

      也许他对待自己时,同样看到的是案板上的一块食材吧。但至少,他们都爱他,真是谢谢款待。

      -

      用餐后最熬人的工作就是洗涮碗碟,尤其是一千六百人份。每日从凌晨忙活到月亮高悬,即使有轮班,四番队的活计在各个小队中也算重的,从船上有谁犯了错,惩罚的项目里有帮厨这一项就可见一斑。

      倒是没人真的喊累,即使是海贼,也有不少人享受这种‘日常’的工作。抱怨和玩笑是肯定有的,插科打诨和碗筷碰撞的声响混在一起,永远带着一股柠檬香精的味道。

      安静的时候少,能让一群滚刀肉闭上嘴的事情也不多——船上有兄弟们牺牲,老爹身体不舒服到不上甲板,来去也就围绕那么几件事,也静不了几天。

      厨房门边挂的日历泛黄,沾着油渍,上面的红叉又划掉一天。这还是第一次,压抑的氛围徘徊得这么久,这么长。

      来镀膜的几个人匆匆扒拉了几口饭菜下肚后刚走,萨奇低着头,一遍一遍地擦拭手下斑驳的桌子。

      偶尔有队员从他身旁经过,对话声都是压低的,好像这不是餐厅,而是什么图书馆。他自己身上围绕的低气压宛如实质,大概也没帮上忙。

      他仔细端详着木材的每一道纹理、每一处扭曲和变形。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记录着他们在此处度过的时光:刀刃急切地刺入桌面留下的小缺口;墨水透过羊皮纸渗下的污渍;烟灰掉落留下的淡淡焦痕。

      油脂渗到木头里,更显得那些纹路发亮,萨奇将手巾随手搭到一旁,用指纹接触,隔着一层茧,微微泛痒。

      手上的茧来自厨具和双刀,眼角的疤来自冒险与勇气,记得清的,记不清的,就像人的记忆被印在了身上。现在,他背后多了一道疤——唯一的一道。

      不是很长,像蜈蚣一样趴在他背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开始往他血肉里钻。

      也许该去医务室一趟,他最近太敏感了,身体的每一处不适都像被喇叭放大,扰得人静不下来。但从心底上,他清楚去了也没用,那些都不是他的痛苦。

      不知道乌诺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又不是她被捅了一刀,自己身上也会流血。她的生命卡除了指方向,参考意义不大,毕竟她往返‘海滩’的时候,生命卡永远都烧得跟要死了一样。萨奇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很快,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到需要自主控制,比起生命卡,他更像是判断她受没受伤,出没出事的指针。

      艾斯也没了消息,明明上次通话,两个人一切都还好。

      皮肤上像有蚂蚁在寻食,让他最近做饭的时候总是糊锅。萨奇打开冰箱,希望甜食会让它们消停一点,比如乌诺还没吃完的巧克力。

      没人碰那堆东西,倒不是不喜欢,护食的狼崽大概也不介意和家人分享,只是大伙都不会跟妹妹抢零食,即使她不在家。

      ‘不是你的不能抢’,听起来像教小孩时的训话,这也的确是他们父亲给这群三四十岁的家伙们定的规矩。仔细想想,老爹的很多‘规矩’都是父母教育孩子时会说的东西。

      蒂奇怎么想的,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知道的,现在看来,他对他的好友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唯一清楚的就是他樱桃派口味的偏好了吧。
      就像乌诺,说实话没人能真正弄明白乌诺在想什么,好像很简单的脑袋,里面的逻辑和人完全不一样。

      萨奇盯着手里的巧克力看了一会,上面花哨的包装刺得人眼痛,在冰箱里放久了,更像拿着一块冰凉的木板。

      他掰了一块,苦的要死,不知道艾斯的兄弟是哪买回来的,里面还掺着果干,不知道乌诺剩下它是不是这个理由。如果不是的话,骗小肉桂卷吃水果的方式就又多了一种。

      呼——吸——呼——
      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分神控制的感觉别扭极了,连带着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中午的海带烧糊了,带着一股怪味粘在锅底,用力刷了几遍才刷掉,柠檬洗洁精都压不过;人不说话了,脚步声就变得无比清晰,急切紧凑,像蓄势待发的鼓点。

      呼——吸——

      按镀膜的进度来看,傍晚他们就能离开鱼人岛,碗洗了,刀磨了,接下来就只剩一件事——向上。

      可他还是得找点事做,免得继续胡思乱想,或者因为一阵一阵的不适把自己的皮掀下来。
      本来以为乌诺很快回来,他切了很多水果,色彩鲜艳地码在一起,怕放坏了,只能被一群大老粗消耗。乔兹捏着牙签吃水果的样子的确好笑,给莫比迪克带来久违的笑声。
      看自己兄弟别扭的样子,萨奇往常一样给他拿一整个瓜,意外被拒绝了。也许这么吃,是这位心思细腻的大块头有意的选择。

      他打了杯果汁,叼着绕成圈的吸管边喝边往医务室走。以藏给乌诺买的吸管好看是好看,就是那丫头觉得麻烦,还是捧着杯子喝,最后都变成他来用。

      用粉红的吸管喝酒,不知道能不能让莫比上多点笑声,明明也没几天,他已经开始想念了。

      “马尔科,我想咳嗽。”
      “你没事yoi。”
      “我知道。”

      他们都没事,不算好,可以更好,但至少没事。
      菠萝鸟不知道又在配什么药,捣碎了混合,绿不拉叽的一团,看着就难吃。
      两张生命卡在桌上躺着,烧得不上不下。

      心里默默为老爹的味蕾默哀了一下,萨奇把手里的塑料杯放在马尔科面前,里面切了块的菠萝已经有点蔫了。

      “谢了yoi。”
      “不客气,接下来怎么办?”
      “先上去yoi,你问了一百遍了。”

      鱼人岛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消息闭塞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艾斯和乌诺在不在一起?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次要,先能把两个人带回家才是首先。

      信息无形,重要性却无与伦比。哪怕只是有个由头,一丝方向,他们都能赶过去,至少,马尔科希望如此。

      “马尔科,我真的不舒服。”
      “你没事yoi。”
      “我知道。”

      萨奇把空了的杯子丢在垃圾桶里,马尔科居然到现在都没说他把吃喝带进医务室的事,不知道是没心情,还是没注意到。

      翻身躺上一张空着的病床,熟悉的感觉让他浑身发麻。萨奇闭上眼,医务室里只剩马尔科捣药的节奏声响,更像心跳。

      一个健康的病人还能做什么呢?

      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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