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金星天蝎

87、第二十八章

　　“小阿弟,早呀!” 容欢领着三个妹妹出门上学,就看到对门新邻居,赵家的儿子赵天祺.
　　赵天祺剃了个板刷头,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好像整张脸就剩下了那双眼睛,他看到面前的四个小姑娘也不声不响,转身就下了楼梯.
　　“阿姐,他怎么这个样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容悦叫了起来,恨不得整层楼的人都听到.
　　赵家姆妈听到声音, 便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四个小姑娘齐声喊, “赵阿姨早!”
　　“早,欢欢,带妹妹出去上学阿? ”
　　容欢甜甜地笑道, “阿姨,你放心,我会盯着赵天祺把中饭都吃光的.”

　　容家大女儿和赵家独子赵天祺是一对小冤家,你想想,原本整栋公寓就属赵天祺最大,偏偏来了容欢容悦两姐妹,说巧不巧,这对双胞胎硬是又比他大上了一个月,从那天起,赵家赵天祺就成了容欢容悦嘴里的小阿弟. 而赵家儿子看上去又瘦又小,容家姐妹分明比他高了半个头,更加显得他弱势.最最令他受不了的是,容欢插班,成了他的同桌.

　　中午吃饭时间,容欢从蒸格里拿出饭盒, 放在桌上打开, 便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红烧大排,西葫芦炒蛋,外加蒜瓣米苋,又瞄了眼三八线另一头的不锈钢饭盒,浓眉轻拧,心里叹道, “真作孽.”

　　赵家家境本就不好,赵天祺随母姓,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只知道他是个拆白党.所谓拆白党,就是上海滩的一种白相人,以专骗女性钱财为目的的小白脸.只是,赵家姆妈,当然,以前叫赵家小姐,除开被骗了钱财,也被劫了色,留下了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赵小姐早年也是富裕人家出来的,落到这般下场, 便带了个娘姨从赵家搬了出来,赵家偶尔接济这对母子,赵天祺便也长大了.这对母子倒是赶上了新政府上台的好时候,赵家姆妈得到了一份食品店售货员的工作,日子也算是安稳太平,她想,她这一辈子的希望也就全放在了儿子身上.
　　可要晓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不要说是住在这种合院式的公寓里头,邻里之间三言两语的一传,大家便都晓得了这对孤儿寡母背后的故事.

　　容欢人乖嘴甜,赵家姆妈自然是喜欢的,当然,另一番原因就在于项家的项夫人从来不爱管闲事,看到她礼貌一笑,打声招呼便转身走开.有一次,赵家姆妈耳朵里面被甩到这样一句话, “张家姆妈,这毕竟是人家家里头的事情,我们拿这种事情当谈资总归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你讲对不对?”

　　自那以后,赵家姆妈看到容静知便多了一份亲切,容静知也不多理睬,只是在知道女儿和对门儿子成了同桌之后,嘱咐女儿和同桌互相谦让,能帮的就帮帮人家,千万不要耍脾气.

　　容欢看着赵天祺饭盒里头的青菜豆腐和一块猪油, 便掐了筷子把大排一分为二,夹了一半过三八线.
　　“啪”,容欢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排掉到了地上,那可是妈妈的拿手菜之一呀.
　　赵天祺偏头瞟了眼容欢,哼了句话, “不食嗟来之食.”
　　“你, ” 容欢憋了一口气,她原本是想拍桌子吵架的,可又想到容静知的嘱咐, 便硬生生地咽下那口气.默默起身,捡起大排,然后,不声不响地吃完了那顿午饭.整个下午,她不时地瞥瞥赵天祺, 肚子里头腹诽的是,不识好歹,这个人太不识好歹了,不会看三四.

　　放了学,到隔壁班找了容悦,又下楼接了另外两个妹妹,四个人出了学校.
　　“阿姐,冤家路窄,” 容怡看到走在前头的小个子,偏头朝容欢讲.
　　“你少讲两句,妈妈说了,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容欢凶了凶.

　　容乐走到麦芽糖的摊子,脚步就再也移不开了.可怜兮兮地朝容欢看, “欢欢姐姐,我要吃这个.”
　　容静知是给孩子们零花钱的,不过都归了容欢管,容欢觉得她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她就是个小财政司司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绝不会把那笔零花钱拿出来用的,开源不会,她还不懂节流吗? 因为想说爸爸妈妈要过结婚纪念日了,一定要买份礼物给他们惊喜,十周年阿,那可是个大日子.
　　“不行,这个多不卫生,你看看他做麦芽糖的那双手,不晓得几天没洗了.” 容欢指指小摊贩那双灰恻恻的手,夸张道.
　　容乐一听,嘴一憋,容欢看看趋势不对了,又讲, “那我回家把我的巧克力让你吃,好哇?”
　　容乐立马点头,笑开.
　　“搓气哇,每次都耍这一招.” 容欢点点容乐的额头.

　　“小赤佬,你给我站住.”
　　容欢看到三个男的堵了赵天祺的去路,看上去不像学生,倒像流氓阿飞,她护了三个妹妹便绕道而走,她想,这种闲事还是不要管的好,尽快回家搬救兵,告诉赵家姆妈.可她没有料到的是,赵天祺竟然和那三个阿飞扭打了起来,他原本就瘦小,力气不大,那几个男生一下钳了他的肩膀,将他朝地上一压,他还不停地挣扎,根本不服软.

　　容欢一看情势不对头, 便和三个妹妹讲, “快点回家叫赵阿姨过来.”
　　容怡容乐离开了,容悦却没有动,她本就气不过那三个男生以大欺小,虽然她很不待见那个没礼貌的邻居,但好歹他们是住在一起的,也算是自己人,她想, 搬救兵还不如自己来.
　　容欢一把没有拉住容悦,就看到妹妹一把扯开那三个流氓中最矮的一个.

　　“小姑娘,想寻死阿?”
　　“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三个人欺负一个,要不要脸?” 容悦叫了起来,她嗓门一大,路人纷纷围观.
　　三个阿飞朝容悦走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甩出了一把水果刀.

　　容欢急了,只晓得护住自己的妹妹,手臂一隔,就是一道血痕.她想,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痛过,全是自己冲动惹得祸.

　　那三个阿飞一看见血了,周围的人也纷纷出口指责,扔下刀, 便逃走了.
　　容悦看到容欢流血了,哇得一声哭出来,不停地叫, “怎么办,姐,你流血了,怎么办?”
　　容欢看看一袖管的血,闻到那股血腥气,忍不住恶心, 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