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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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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警察厅的厅长张世宗这几日真真是焦头烂额,容老太爷和容老爷子那桩案子让警察厅上上下下忙翻了天不说,竟然有人匿名上报那日的暗杀是清帮所为.一头是上海滩的容家门,这一个容字就包了整个大上海的衣食住行中的 “食”.话说 “民以食为天”,这天眼见着就塌了一大块; 另一头是十六铺清帮的项三少,那是他更不敢惹的人物,谁让穿鞋的就怕那赤脚的,容家好歹面上是正经商人,可清帮确是铺开在上海滩各个角落的暗势力.张世宗明白自己要是弄得不好,哪天就会身体脑袋分家.
“厅长,项公馆到了.”
“张厅长,进来可好?”
项治宇并没有迎上来,仍是坐在壁炉前那个沙发上,手里点一支烟,就这样看着公馆空空旷旷的客堂间中央的矮胖男人.
张世宗觉得分明自己已经脱了外套,和那壁炉隔了数十丈,可那炉火的热硬是逼出了他额上的汗,那汗水细细密密地聚拢, 额角一痒,难受得不行,他抬手狠狠一刮脑门子,开口, “唉,项兄也晓得,今年这年过的,”
“是呀,我们清帮也是如此,” 项治宇接口, “这巡捕房的车子在夜上海门口已经停了好一阵了吧.今天请张厅长过府,不为别的,就想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还夜上海清静.要知道来夜上海的人都是出钱买乐子的,那车子黑漆漆的实在是让人倒胃口呀.”
项治宇就这样把张世宗晾在那里,立也不行,坐也不是.他眼角含笑,斯文礼貌,可凤目的两道寒光混着壁炉冲顶的火光,着实让张世宗冷热交加.
“好说,好说,只是这线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各家报馆,三少晓得的,人言可畏呀.”
“我今天给张厅长一句实话,容家的事情和清帮丝毫不搭界.” 项治宇掐了烟,站起身来, “我再给张厅长道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有人用线报这个法子陷害清帮,那我们不妨也试试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张世宗听了,连连点头,又突然一顿, “可这 ‘身’ 上哪里头找?”
“西南面的金家最近在上海北面活跃得很,听说金家做的是那杀人越货的买卖,张厅长,这大过年的,您在在其位,谋其职,难道不晓得现在北面的老百姓人心惶惶啊?”
“三少这个计策着实妙.您放心,夜上海门口的车,回头我交代一下,一句闲话的事体.”
“那项某就先在这里谢过张厅长了.” 项治宇转首交代, “项青,代我送一送张厅长.”
齐家的一处医馆开在了爱德华道上圣约翰学堂的旁边,容老太爷至今仍躺在这医院中昏迷不醒.那日,洋人大夫说了,这子弹入了脑门子,有一口气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想要开脑颅取出来,是不可能的了.他又翻了翻容老爷子的眼皮几下,叹道,如果按老人这年纪,能睁开眼醒过来,那真的是上帝的福音了.
白晶在这一对一答中充当了翻译,她送了洋大夫出了病房间, 便看到了长廊那头的项治宇.
病房里头亮着盏白织灯,惨白的冷光更是衬得这一室清冷.项治宇看见往日里能只手遮天的商界大佬,当下就这么惨兮兮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容枯瘦,失了生气般, 仿佛那躯干已入了棺木,心里头不是不感叹的,一夜之间,就这么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亏得项先生有心,还来探望. ” 白晶头先遣了家里佣人先回去.她看了眼项治宇,然后自己上前给老人掖了掖被头,又用棉球棒之沾了水,仔细地拭着老人的嘴唇, “这树倒猢狲散我没少见过,可就是没有见过倒得那样快的.好在有容清远,不然,容家大概就撑不过这年关了.项先生,你说对不对?”
“容夫人莫急,清远兄乃后生可畏,容家的难关会过去的.若有能有用得到项某的地方,容夫人一句话,我自当尽心尽力.”
白晶听得出项治宇是话中有话,可却不明白这话里头真正的意思.先头是夸了番容清远,铁定他即将成为容家的话事人,可末了确是要凭自己的一句话,他才 “尽心尽力”.
“不知容四小姐是否会提前回来探望老爷子?”
“我已派人发了电报,可白家那头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父亲一年到头难得见到静知,现在局面又是这样乱,静知若回来也帮不上什么, 白家说还是等过了年再让她回来.”
“也对.”
“要晓得,女儿大了,我也留不住了.” 白晶想到今晨从西南传来的消息,心中欣喜, 便如此感叹道.
项治宇陪了丝笑, “以静知的样貌才情,不晓得谁能三生有幸得之; 就是怕那顶顶出色的男人也未必入得了容夫人的眼.”
“其实,我不求那顶顶出色的人,我只求能给我女儿安稳太平的人.”
“容夫人说的是.” 项治宇颌首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