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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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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在年前是炸开了锅,容老太爷遭人暗杀未遂, 而容老爷为了就自己老爹中枪身亡,一夜间,各种消息传遍街头巷尾,上至租界督统,各方官府政要,警察厅厅长,巡捕房捕头,下至各行各业商界的大佬,大大小小报馆的记者,低头弯腰努力过日脚的老百姓.人人莫不是一脸的忧虑重重,可个个心里头都有自己的一番计较.
容清远坐在容家的书房里,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手边茶盏里头的茶叶吸了汁水泡了开来,却又干了去,一片片赤着叶脉翘着茶梗. 东面的黑丝绒窗帘没有掩牢,几扎光渗着雾气探了进来,一缕白烟从玻璃烟灰缸里头升了上来,像将要和雾光交织在一起开出一朵花,可烟头被一根食指生生捻灭,然后,那面大掌轻轻一挥,光里头的烟散了开来,只那么一瞬,就再也看不见了.
白晶坐在梳妆台前,似和往常一般,坐定,抚了两下眼角,上了粉,描了眉,盘了头发,拈了耳坠戴上, 便遣了伺候的下人出屋.和往常不同的是,右手边的一支羽毛笔笔端还湿着,像是刚刚写过字.她顺着那羽毛抚了三两下, 叭的一声,桃木桌上开了朵墨花.
十六铺这日的清晨一如往日,热闹又清冷,可船老大们黑布鞋下的脚步似乎比前一日轻了一些.秦亿看着在夜上海门口停了一宿的黑色轿车,拧了眉,骂了一句, “他大爷的.大过年的,找晦气.” 然后,摸上了别在腰里的枪,手掌紧了三紧,又松了开来,最后,在光头脑门子上 “啪啪”拍了两下.
项青从衣兜里掏了钱,付了帐,照例端着陶碗往新昌里的弄堂深处走,倒扣着的陶碗上搁着两块糍饭糕,冒着香气.这是他这个礼拜第三次光顾阿二头的糖粥摊子了. 阿二头前一日还问了他一句, “莫不是青爷屋里厢养了个美娇娘就爱喝我阿二头的糖粥,哪天办喜事不要忘了多给我几块喜糕啊.” 项青当下给了阿二头一记头嗒, “册那,美娇娘,你小子戏听多了,少在那里做梦.”
“小姆妈,吃粥.” 项治宇把那碗糖粥端到一位妇人面前.
那位妇人一张粉白团子脸,细眉凤眼,嘴角边一点美人痣,想来年轻时也是位娇艳美人,可过尽千帆,洗净铅华,如今娇媚已无踪影,却盼来了安稳太平.她想想这样也蛮好, 便展颜道, “阿宇阿,要吃糖粥小姆妈会自己烧的,虽然比不上你大姆妈的手艺,但和阿二头摊子上的比比还是过得去的.”
“小姆妈,你岁数上去了, 保牢身架要紧,有些事情能让别人做的就让别人去做吧.”
“晓得了,姆妈知道你孝顺,你自己也要当心,这两天容家门出了事情,弄得整个上海滩也不太平,这个年不知道怎么过哟.怎么那巡捕房的车子停在十六铺…”
“不要担心,” 项治宇截了妇人的话头, “容家的事情,警察厅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和我们没关系的.”
这日黄昏,西南白家院落里头的大槐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人着蓝灰军装,魁梧结实,面上一道疤痕从眉骨狰狞开来划过眼角直抵下颚.只见他一只手捏了张卷烟纸,另一只手从巴掌大小的细麻袋子里往那纸上倒了些烟丝,他边卷边细细拢着,又用拇指腆了舌尖, 封了卷烟.他盯着那支烟,并没有点火,一手撑住槐树树干,正摩挲着斑驳的树皮,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奇英少爷,开饭了.”
他刚想将那支烟收进银盒子头, 便发现原来那支烟没有封牢,烟丝悉悉索索地向下漏.
金辰这日起得早,来到酒楼,亲自挑了鱼,又对派去白府帮厨的师傅再三叮嘱了一番才放下心来.他刚跨出厨房, 便看见南巷口铺子里头的公公从二楼雅室出来, 便抬头唤道, “季叔,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季叔忙止了步子,又匆匆下楼,拘手打了个扦, “您昨日吩咐的,我今儿就置办聘礼来了.”
“有劳季叔了.” 金辰微微一颌首,话锋一转, “密卫近日如何?”
季叔答道, “和往常一样,不过东面的生意还是最好做的.”
西南镇上的码头,这天也是热闹得很.一年到头都在码头帮工的人觉着奇怪,前一阵刚从上海来了艘船,可今日又来了一艘.那船不大,船上的人却瞧着不是一般的客人,个个身穿藏青唐衫,脚踩黑布鞋.为首的那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只白纸盒子,下了船便向人打听白府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