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L》御乐

19、怜王宝藏﹒前篇（一）

　　皇甫飞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她发觉自年诞以后，秋红叶的心情便越发低落，幼小的精灵失去了她的笑容，那张精致的脸孔上只剩下蚀人的忧郁和失落。天贺过后，秋红叶连话都很少说了。皇甫飞花在莘桐待了快两个月了，她是一个医师，她实在不应该在一个城市逗留太久，两个月，这已经是一个极限了，这个城市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住她的脚步，除了秋红叶。皇甫飞花不知道要是连她也放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变成怎样。
　　「红儿，」皇甫飞花还未怀过孩子，但她觉得秋红叶就像她的孩子：「在想甚么？」
　　「姐姐，为甚么姐不回来了？是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是不是因为我有甚么做错了？」秋红叶问。这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秋红叶抬头，看着天上很圆很白的月光，她不太明白，老先生教她古人的诗句，那些「月缺人分离，月圆人聚首」、那些「天涯抬首共赏月，相隔千里又若何」、那些「天涯可在咫尺间，海上明月共此生」……为甚么现在月亮圆得很，姐还是没回来？
　　「红儿，妳已经很好了。」
　　「那为甚么姐还是不回来……」
　　「红儿，说说妳姐吧。」皇甫飞花不忍心。她提起秋红叶口中的「姐」，每当秋红叶又陷进悲伤里，皇甫飞花就让秋红叶说说她的「姐」。在回忆中，秋红叶的脸上才能有一丝笑容。只是回忆过后更痛苦。当然，现在皇甫飞花也知道了秋红叶口中的「姐」并不是她的亲姐，只是一个收养她的人，只是一个照顾她的人。皇甫飞花是有点怨那个「姐」的，皇甫飞花始终认为，在孩子成长的时候陪伴身侧是很重要的，就如她的师傅一样。
　　「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替我把那些坏人杀死了，她还请我吃东西，买衣服给我穿。姐给了我一个家……我最喜欢姐了。」
　　「妳姐都做些甚么？」这是皇甫飞花一直十分好奇的，养一个小孩子，并不会耗多少钱，但明显不论秋红叶用的吃的穿的玩的学的，无一不是顶级的，这就不是一般的耗钱了。一个女子人家，只靠自己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即使在大曌，要这样子来养一个孩子，还是十分困难的。
　　「我不知道，」秋红叶摇头：「平常姐都一直在家，除了有人来找她。那些人来找姐以后，没过多久，她就会出门。我讨厌姐出门，每次姐出门，都要过很久才会回来。」
　　「那妳姐平常都陪妳做甚么？」
　　「姐会陪我念书，老先生教我《十策》时，她都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而且姐会带我去放风筝。霢雷两月时，她都一直带我到东郊的清溪玩去，她还带我去采果子。有时我们甚么都不做，姐只是带着我骑马，走上一整天。」
　　皇甫飞花不是没有自我设想过秋红叶的「姐」是做甚么的，单从秋红叶对杀人的那一番惊人看法，再加上秋红叶所描述的「斩马贼」一战，皇甫飞花生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子形象，还十分具体，曾经，皇甫飞花以为秋红叶口中的「姐」就是一个杀手。但在跟秋红叶聊天的过程里，皇甫飞花又发现这位「姐」的柔情形象，每一个生活细节都能够看出那女子对秋红叶的细心照料，皇甫飞花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她不相信一个能把人照顾得这样好的人会是一个杀手。
　　皇甫飞花没有再问，她看见秋红叶又沉回自己的回忆里。皇甫飞花放下这个孩子，转回自己的房间。她曾经也有想过要不要带着这孩子一起上路，只一秒，她就立刻嘲笑自己的愚蠢。她是一个医者，怎么可以带着一个孩子上路呢？再说，她也不知道要怎样照顾一个孩子。而即使她知道，她也不认为这个家的主人会任由她拐去自己的妹妹，而且明显，秋红叶是如何也不会跟她走的。女孩可以倔强的在最后一个雪夜站着、跳舞跳了一整夜只为等待一个人，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现在，连皇甫飞花也希望这个家的主人早点回来。虽然现在的秋红叶只是有点忧郁闷闷不乐，但早晚，这点点忧郁会成病。
　　皇甫飞花坐了又站，站了又坐，这样的坐立不安她已经尝了半个月有余。但是，她始终未能下到去留的决定。

　　「请问阁下是皇甫医师吗？」原以为只是又一个日常的日升日落，哪知一早起来，竟然被告知有三个黄衣打扮的人在大厅等待着她。皇甫飞花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做甚么，寻衅滋事？仰或专门问医？「我是。」皇甫飞花吐出两个字。
　　那两男一女本来是坐着的，看见皇甫飞花进厅，倒是立刻爽快地站起身，抱拳作揖道：「在下东方云远，乃松河东方家的弟子，奉家师之命，前来邀请医仙皇甫飞花阁下参加风月十五日举行的斩魔会。」
　　松河东方世家，是武林的世家大族之一，虽然与君家、帝家、封家之族难比，昊末曌初更是曾经一度息微，但在东武林一带还是算得上名字的。当然，皇甫飞花对那东方云远口中的斩魔会更是好奇。皇甫飞花知道，武林大会一般都是有固定年期的，譬如说天下英雄会，每十年一度，在大半年前已经举行过了，并且成了司马流星的成名会；又譬如武林大会，每三年一度，本年正是武林大会举行的日子，只是，素来于夏季举行的武林大会同样不会突然提前或延后。只是她倒不知道，自己甚么时候竟然还被按了一个「医仙」的名字。
　　「斩魔会？」皇甫飞花边问，边上主首的椅子。右手边的茶几上，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放上了一盏清茶，是皇甫飞花最爱的茶种。
　　「是，正是斩魔会。」
　　「我没兴趣。」皇甫飞花回绝得冷漠又彻底。对于这种声势浩大，更多是为了为一些武林人士立名的活动，皇甫飞花敬而远之。别说她生性慵懒，就是冲着这「斩魔」二字，她也不会去。读了医书、研习医理、治理病人十多年，她还没见甚么人能成魔的，都是人。所谓魔，不过是被人按上魔名的人，杀人的事，她不做。她是医者，她只救人。
　　东方世家的三人一呆，他们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情况。东方云远急道：「如此为武林侠义正名之事，皇甫仙子何故推辞？」
　　「我说了，没兴趣。」
　　东方云远三人语塞。良久，东方云远又提起勇气，说道：「斩魔是为了武林除害，仙子难道不想为武林侠义出一分力？」
　　「东方公子，你知道我是甚么人吗？」
　　东方云远不防对方有此一问，一呆，有些不肯定的答道：「仙子乃当世医术高手，歧黄界第一人。仙子悬壶济世、仁者心肠……」
　　「我只是一个医者。」皇甫飞花截断东方云远那似乎有滔滔不绝的赞赏话语的倾向，道：「你知道一个对医者来说最重要是甚么吗？」皇甫飞花低首，端着茶盏的手抬起，把杯子送到自己嘴边。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东方世家的三人，只是敛下眸光，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东方云远算是东方世家这一辈排得上前列的人物了，足见东方世家对皇甫飞花的重视，只是这个出色的人物，此刻面对着皇甫飞花，却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武林中受过皇甫飞花一针之恩的人都说，医仙皇甫飞花如天上谪仙，又如云似雾，捉摸不定；受过皇甫飞花一针之惩的人都说，飞花针皇甫飞花是地狱恶魔，冰冷无情，高深莫测。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人的口中，有不同的评价，惟有于皇甫飞花，所有人都认同，这是一个难以猜测捉摸的人，没有人知道她在想甚么。东方云远看着那个一身红衣，艳丽如妖狐却又清冷如莲花的女子，缓缓的道：「对一个医者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医术。」
　　皇甫飞花闻言，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摇了摇头。那笑容很淡，给人一种烟渺的感觉，但那笑的力度，又很沉重，东方云远看见那抹笑，就觉得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间。「敢请仙子赐教。」
　　皇甫飞花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似的，隔了好久的时间，才开口，只是那语调，与其说为东方云远解惑，更像是自言自语：「众生平等，能医则医。为医者，最重要的是医心。医者医人，不论贫贱富贵，不论正邪魔侠，只要是人，就有活下去的权力，只要能医，医者就必须医。」
　　东方云远听着皇甫飞花的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男子，听了皇甫飞花的话，心中的那点模糊，渐渐清晰成了样子，也使他更不敢说话，深怕说错一字猜错对方意思。
　　「即使是魔，我也医治。」

作者有话说

　　開始有主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