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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饿了你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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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海兰整个身体吃痛的着了地,手和脚也就恢复了自由,还没摸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感觉许多毛茸茸的东西在身边蠕动,有人卸掉了她眼睛和嘴上的棉布条,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这可是主子们的新宠,姑娘可要好好的照顾它们,若是有什么闪失,您自己个瞧着办吧。”
望着管事太监一行人远去,海兰将视线收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别处,而是皇宫内的饲养所,在她身边不是别的,正是一窝刚刚满月的纯白色巴儿狗,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足有十二条,并没因为海兰是陌生人而惧怕,还亲昵的舔舐着她。
海兰对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并不陌生,更没有反感,遥想当年在草原时,放羊的牧犬可是她的最爱。海兰不禁将思绪再次的飘回到“童年”,和狗蛋儿一起嬉戏,一起玩耍的日子,这一次,勾起了太多记忆中难以忘记的人和事。
泪水将眼眶浸湿,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小家伙们,心中感叹,原来真的是此去经年,一切都是无能为力的改变,如今,只有这些残留的记忆让她丰满“回忆”了。
而在这深宫大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听任沈无言的话,选择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为何情况会越来越糟糕,自己又无力的把握。
见太皇太后?见那个让后人既敬重,又感叹的一代传奇人物,此时的海兰很迷茫,再没有初入宫时那几天的意志坚定,没人可以动摇她的决定。可是现在,昨天中午至现在的一点点经历,让她变得脆弱不堪,与早些时候安慰万琉哈•乐颜她们时的心情大相径庭,她现在是无助而失望。
她只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在宫中,究竟在哪,是慈宁宫吗?可是慈宁宫又在哪?当年游故宫时她可没有去过,更何况时间之久远,目前她更加的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想了也是白想,越想越没有信心,越想越是心灰意冷,她是迷茫的,皇宫内有那么多的大小宫殿,即便是给她走了出去,她恐怕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吧。
此时,她与理想尽管同在一座城里,虽然很近,但又是那么遥远,遥不可及。
“看姑娘安然处居的神情,看起来像是早有预感,来到这里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还是比较满意的。”一个苍老无力的、又略带点高的暗哑声音在海兰的耳边响起,着实将沉思的她吓了一跳。
海兰寻声看去,破旧纸窗子的墙角根下,蜷缩着一个衣衫破旧,发辫霜白如杂草丛生般的老者,枯瘦如柴的皮肤深黑如火碳一般,纹理厚重,将岁月的痕迹一表无遗,甚是怕人。如果不是晴天白日,海兰定会以为自己活见着鬼了。
那老者见海兰如此表情,嘶哑的“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停下笑来,询问说道:“方才吓着你了?住得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听到那老者说话语气正常,海兰这才确定眼前与她说话的是个人,忙镇定了心情,给自己壮了壮胆,抬眼又看过去,仔细的瞧着他。单看此人面容,海兰根本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老者是男还是女,只能从其发顶及辫梢来判断,此人,是位年老休迈的男子。不禁心下合计,这后宫之中有了男子也必是太监,他会是谁?
还没等海兰想完,只听眼前这位又开口说道:“过来前还没吃东西吧,门口的食盒里有刚送过来的早饭,过去尝尝鲜。”
经他一提醒,海兰的肚子很给面子的配合着“咕噜,咕噜噜”的长叫起来,是的,此时此刻,再缅怀那些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从前,早已经一点用处也没有,最现实不过的,便是有顿温暖的热汤饭菜下肚,那才是人间一大美事。
思及于此,海兰顾不得那么多,“嚯”的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老者,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讲些什么,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谢谢”,求生欲抵挡不住饥寒交迫,她本能的朝院门口跑去,她太想饱餐一顿了。
可是,兴奋的她却将刚踏出去的脚瞬间停了下来,因为她受不了面外这个味道。
眼下虽是冬季,寒冷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股似有非无的腐败酸臭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孔里面钻。海兰道是以为附近有垃圾粪场,这里又是养着牲畜的地方,有味道不足为怪,也没多想,只想快些将吃食拿回来,便朝院门口快快跑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眼前除了一个少了半边手柄,早分不清是什么漆色材质的,尽是污垢残埃的方形物体,放在院门正中间,其他什么也没有。
若不海兰还有食盒的意识,若不是空荡的院子中再没有其他的物件,她定不会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是真实的,这是给人的吃食盛用的器具吗?她不能够相信,在现代,就算是家中养的一只小仓鼠,也要干净这些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海兰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两小步,上前将食盒盖吃力的掀开。
顿时,真所谓开了锅了,“味增汤”般的腐败酸臭味,霎时间大范围的涌了出来,就像生化毒素,危害人间。
如果此时有防毒面具,海兰会幸免于难,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上哪儿找去?更何况这个时代也没有这些啊。到头来只换回她想停也停不下来的阵阵干呕,因为胃里早就没有东西给她折腾了。
老者嘶哑的笑着,露出几颗所剩不多的,泛着黄发着黑的,里出外进的尖牙来,就像一个活死人僵尸,笑得甚是怕人。
老者蹒跚着从房里笨重的走出,来到海兰身边,见她瞧着自己的行为,没有出声,只是丝毫不嫌恶的,哆哆嗦嗦的将吃食从食盒里面端了出来,不理会海兰惊愕的表情,转身又是颠簸的走回破房间里,躬身坐下。
将弯着早不能再弯的腰,往前探了探,用手捞起破盘烂碗里的肮脏酸臭的东西,放在嘴里,像品尝人间美味一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对海兰招着手,用他那带点恐怖色彩的音调语重心长的劝说:“姑娘,想活着走出去的话,就过来一起吃吧,不然,会变成饿死鬼的,能活着,就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啊。”说完,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那笑声活像是在悲鸣,似在与不满的现状挑衅,抗衡一般。
不,这怎么可以吃,这哪里是人吃的,这是糟粕,猪食都比这个好,比这个强。从小挨饿的日子她海兰不是没有过过,她知道挨饿的滋味。可是她宁愿饿着肚皮也绝对不吃这些东西,这,太有辱人格了。
海兰捂着鼻口拼命的摇着头,紧紧的闭着眼睛,她不吃,打死,饿死,她也不能吃。
这是一个不祥的一天,海兰心想。
那位老者吃完“早饭”,将食盒拿了出去,这会他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空气中已然没了那股酸臭味是真的。
又饿又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海兰蜷坐在角落里柔着干瘪的胃,和提不起力气的双脚来,偶尔又往手上呵呵气,暗叹,这破房子还不如那柴房暖和呢,怎会连一把火都不给,真叫将人活活冻死不成吗?
幸好有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可以取暖,海兰倦倦的窝在那里,便睡着了。
“哎,起来,起来,吃饱了就想偷懒”烦躁的吆喝声和怕人的鞭子声在耳边响起,海兰迷迷糊糊的坐起,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暗,想也没想的便回一句:“哪里有吃饱啊,我根本就是还没吃呢,那种东西怎么可以吃。”
然而这一句真心话,无心话,或者说是糊涂话可不了得,随之而来的一鞭子重重的落在她娇嫩的身上,那人又狠厉的骂道:“小蹄子,还敢嘴硬,来了咱家这里,竟还想着偷懒,想得美,看咱家不抽烂你的皮……”
痛楚落身,海兰被痛得觉醒过来,她倏的睁开眼睛,眉头微蹙,眼神凝重,竟然有人打她,这可是在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海兰侧头怒视回望,入眼底的是一个体态肥胖的太监,手中握着一条鞭子,不长,但是抽打下去很有力。
那太监见海兰瞧着自己,他回看着海兰的眼睛,有那么瞬间一楞神,等回过味来,却没有将手里扬起的鞭子落下,而是出乎意料的竟收了起来,只是骂骂吱吱的说:“看什么看,还不快起来干活?”
海兰免了挨打,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便乖乖的爬起身来。
那太监随后又指派活给她:“咱家这话只说一遍,你可得记好咯。去隔壁院子里将弄乱的稻草堆放在一起,再去井池打干净的水,将院子里的粪便冲洗干净,猫狗身上的皮毛上有跳蚤的,要用梳子梳掉。”
这,这也太说风凉话了吧?“它们不认识我,怎会听任我的话让我给梳理毛发?”海兰不解的询问。
那太监还想再骂,终是没骂出口,强憋着,想了想复又说道:“放心,它们可都是训练有素,不会咬着你的。天冷,为了主子们的健康着想,要三两天洗一回澡的,你还得烧开水,洗时小心着点,可别给烫着,若是它们发了火,咬着你,伤了你,咱家可不管。还有,洗完了,还要用干布巾擦干,别给着了风寒。行了,就先这些,去吧。”
迈着艰难的步子海兰来到隔壁院子,原来这饲养所不是单那一个小院子,这外间还有更大的院子,这里此时可真是热闹非常,猫狗同养,不是鸡飞狗跳,而是“猫飞狗跳”,窜上窜下的,看花了眼。
半晌,海兰看明白了,每一只动物都是有自己的窝的,这些稻草是用来给它们玩耍取乐的,堆高了,让它们弄塌,再堆高,再弄塌,这是一个不是很费力气,却又是无休无止的力气活。
烦闷的工作中有几次,她想晕倒,却是也都挺了下来。让她很好奇的是,她没有再看见那位老者,中饭和晚饭按时送来,比早饭好些,不再是让人恶心的酸臭的邋遢食物,而是两个糠菜馍馍,虽然很难下咽,不过,这样,海兰已经很知足了。
天渐渐黑透,依旧是没有火取暖的夜晚。海兰将十二个小东西弄到一起,一个个泛着蓝光的小眼睛,争先恐后的向她靠拢,也算是给她照明了,辛苦了一天,头有点沉,慢慢的歪下身来,此时心里想着的却是不必再顶着晃晃荡荡的旗头,脚下踩着根本就站不稳的所谓的鞋子,还有的就是无时无刻不做着照片一般的僵尸的笑脸,想想都会抽筋。不禁嘴角微微生出笑意来,她很满足这样的生活,除了冷一点,孤立无援外,倒是难得的清净,其实也挺好。
昏昏沉沉的渐渐有了睡意,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只听有人在门外低声叫道:“姑娘……兰姑娘”
“谁?”海兰警觉的坐了起来,回问道。
“是我,庆嬷嬷。”那人回说。
“庆嬷嬷?”海兰突然间似找到了精神支柱,忙跳坐起来,推开了残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