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Solitia

4、Cheaper 4 16层-警示(2)

　　接还是不接，这不是个问题。
　　问题是他要怎么说服从精神意识到□□感官都在强烈排斥那串号码的自己去按下那个接听键！

　　时间不等人。
　　他感觉手掌和正在高频率震动的手机缝隙间已经布满冷汗，每一次震动都仿佛在催促。和平知道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而且在这栋全线断电总高二十层且被警车团团围住的大楼里，想要知道自己被困电梯的二十分钟内，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出了什么龟毛状况，除了接听手上的这个电话之外别无他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亮屏幕，将手机缓缓挪到耳边。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男中音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
　　和平刚到嘴边的那个‘喂’根本没机会出场，慢吞吞地缩了回去。
　　从打电话的角度说，一般接通之后就直切主题的情况必定是发生在非常熟稔的亲人或者朋友之间——至少也得是互相熟悉；所以当他听到这个两个月未曾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的男人，上来却连个缓冲的hello都省了，脑筋就多少有点跟不上节奏。

　　愣了约有两三秒，他环视了一眼黑古隆冬的走廊，干笑道：

　　“……东桥医院。”

　　对方的背景声是很明显的警笛响，那通过电波的传送而有些变形的噪音在听筒里嘶叫了一会儿，才重新被男人冷硬的声线盖过。

　　“你应该是十点钟下班，现在十一点十五了。”

　　和平愣愣地握着电话，脸上闪过被雷劈中的扭曲表情。

　　“……所以呢？老妈叫你打电话来问问我是不是迷路了？”

　　“我想你的智商还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至少还懂得马上接电话。”这个男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从来不懂幽默，却每次都能反讽地他说不出话来，“你能看到警车吗？”

　　和平开始后悔刚才穷凶极恶去扑接那个电话的举动，搞得自己像是个受虐狂。他翻着白眼走到窗前往外探了探。

　　“看得到……哦，很庞大的阵容。能不能先劳驾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警察大哥？我刚刚才从一台跳楼机上死里逃生，现在似乎连整栋大楼的电都跟着跳闸了。有杀人犯流窜进这医院了？”

　　“从刚才疏散出来的院内滞留人群的说法和现场状况来看，与东桥医院主楼相接的科研副楼五层发生了小规模的火灾……安全起见，五楼以下的医患已经全部疏散了，主楼与科研楼之间的连接通道也已经关闭，可能是起火多少影响到主楼的关系，所以导致全院异常停电，具体情况还在……”

　　“着火了？”
　　对方那一连串不带喘气模式的逐字句汇报根本听不到重点，和平烦躁地捋了下头发，看着跌回轿顶的那个实习生颤巍巍地重新翻出来，才双肘架上窗户，眺望着不远处果然乌黑一片还在冒烟的科研楼，对电话道：“那边着火了？什么时候？”

　　男人压抑着吸气声，“二十分钟前。所以如果你准时下班的话，也不会因为跳闸断电的关系被困在电梯里。”

　　“……好吧，这事先不要告诉老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去？等供电恢复？我得先编好理由打个电话回家——对了，只是着火，没杀人犯吧？”

　　对方居然没有马上回应。
　　和平的右眼皮不安地跳了两下，他之所以三番两次那么问，当然不是真的在乎什么杀人犯；而是一场已被扑灭的意外小火灾竟能让警方出动规模如逮恐怖分子的警力，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人通常都会习惯性地否定他人，特别是在遭到误解的时候——和平希望用以前在警署里学到过的谈判技巧来套那个口风甚言的男人的话，只可惜对方似乎不吃他这套，沉默中突然喷发出按捺着冷笑的短促轻喘声，像是在说你这厮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还不够格的感觉。

　　那男人显然没兴趣和他兜圈子。

　　“盘问游戏玩够了吗？和平？”男人沉默后的轻柔的口吻让和平全身恶寒，“现在你是受害者，而我是警察，你只要听和回答就好，没提问的必要。”他不带停顿的继续道，“你要是再敢打断我一次，我马上就挂电话，告诉他们可以随时处理掉这栋楼。”

　　去你娘的受害者，和平哑口干笑了一声。
　　你他妈的才像个喜欢把角色扮演挂在嘴边的变态。

　　虽然大男人的自尊正义正言辞地要求自己立刻挂了那个变态警察的电话，但处于未知危险中的求生本能此刻更占上风——赌气和命当然是命重要，小命都玩完了剩下那些有的没的顶个屁用？
　　所以和平乖乖的选择了沉默。

　　「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永远不要。」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最害怕的就是终有一天，自己连反抗的念头都会随着逆来顺受的习惯而烟消云散。

　　“……除了火灾以外，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男人很满意电话那头顺从的安静，接过探员手中的资料扫视了一眼，“从科研楼起火点被抢救出来的部分试验药物中，发现有未经允许就拿去给病人使用的疫苗记录。麻烦的是现在这些必须密闭管理的半成品疫苗由于起火和爆炸已从试验点泄出，虽然我们及时关闭了科研楼和主楼住院部之间的通道，但是不能确定它们是不是已经进入主楼……所以在没有明确这些试验品会不会与接受过注射的人体发生反应之前，我们暂时不能派遣任何救援人员进入大楼。”

　　前面照本宣科的那一大段太过抽象，对处于混沌状态中的他们也没多大意义。和平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就是警方不准备对大楼内剩下的病患和员工进行处理和救援。

　　“二楼以下的区域已经得到控制，本来你可以从逃生楼梯直接下来……但是考虑到滞留在院内的病患们一定会陷入恐慌，而且你手头又没有能开启五楼以下应急通道和专用电梯的认证卡，所以最好就暂时待在原地，别到处乱跑。”那男人似是幽幽说完了，终于给了对方一个回应的机会，“……有问题吗？”

　　“……我能有问题么？”

　　男人笑了。
　　“现在能。”

　　“……认证卡是什么？”

　　“东桥医院员工身份认证卡。因为这栋楼的二层到五层是院长室和行政办公室，只有医师和院内后勤人员才能划卡从楼梯进入，客梯不停靠。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和平也笑了。
　　自然与他隔着将近50米凌空高度的那个西装革履S倾向男是绝对看不到的。

　　他要他更加预料不到，自己可以依靠这场意外的求生游戏彻底摆脱他的钳制。
　　不是事事总能在你掌握之中的。人生总该有些意外，就像自己被子弹灼过而彻底完蛋的左眼。

　　因此某些大言不惭地始作俑者也应该品尝一下完蛋的滋味。

　　……

　　“我要是弄的到那个东西呢？”和平不紧不慢转身，瞥了眼那个缩在墙沿边看向自己的白大褂，对着手机那头的人道，“那个认证卡是不是能开启直达五楼的专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