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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eaper 2 16层-电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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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2分。
和平等在电梯前看了眼表,挠挠头又打了个哈欠,再瞥了瞥电梯的楼层指示灯,还是停在14楼。他环顾四周,空荡荡急诊大厅地只剩几盏白炽灯幽幽照着地面,便暴躁地起脚给了那电梯门一腿,泛着冷光的金属门闷闷地响了一声,既不回击也不抗拒,依旧淡定地停在14楼。
在车棚的保安室里一睡睡过下班时间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唯独今天的心情特别糟糕,想想大概是打盹间做的那个梦的关系;又或者是还没来得及想到借口推脱掉明天那个扯蛋的相亲——其实根本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基本上坐下来把自己的从业和健康状况如实一报,什么样的相亲都会在2分钟里报销。
但是他从没有这么做过,因为他看到女人和小孩就很没辙,尤其是他妈。
啧,要是明天不来就好了。
和平第一次想回家重温一遍小叮当。
这时候电梯铃很识趣地‘叮’了一声,那扇被踹上一个鞋印的金属门把和平的倒影缓缓撕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空无一人的轿厢。
他打量了一眼那亮的有点刺眼的金属壁,一边想着什么人半夜三更还在14楼占用一部电梯那么久,一边抱怨保安的更衣室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建的那么高,快步走进去按下16层,然后不耐烦地拍击着关门的按钮。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特别是在关电梯门的时候,你越是急它就越是关得慢,和平一眼也不想看外面的急诊大厅,没有人喜欢在晚上十一点独自在这种都市传说频发地多停留一秒,即使他是个男人。
电梯门忽然被从外面伸进来的一只手挡住了。
和平愣了愣,随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的味,紧接着一个白影从再次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来,来人看到站在角落里的陌生人也怔了一下,但那有些诧异地表情很快被微笑取代了。和平也朝他点点头,看着那人背过去在已经亮起的16层上又按了一下。
又是个睡过头的。
和平百无聊赖地靠在角落里盯着轿厢指示版上不断上升的数字,腾出视线打量了一下站在身前白大褂。这小子进来的时候脖子上没挂胸卡,两侧的口袋空空,胳膊下夹着一大堆不知道是资料还是病例的东西,还有一张落在脚后跟没被发现。
他用鼻子长长地哼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捡那张掉在地上的纸,心想这一定是个刚进医院工作的实习医生,当然没随身带证件和略微莽撞的个性都不足以成为推断一个人身份的证据,和平之所以会这么确定这小子只是个实习生,只因为他在进电梯时露出的那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在这种一阶更比一阶高的地方,老资格的医生又怎么会对一个车棚保安露出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呢。
“东西掉了。”
出于前职业习惯,和平在交出那纸之前快速地瞥了一眼,果然是住院部的病例。看样子这个实习生不是在偷懒打盹,而是属于那种废寝忘食的工作狂一类。
“哦。”那反应有些迟钝的青年慌张地看了看和平手上的纸又看了看地面,才斯文地伸手笑道,“不好意思,谢谢你。”
和平正琢磨着需不需要对这种未来的白眼狼回一句‘不用谢’,谁知就在那青年接过病例的瞬间,整个轿厢蓦然猛地一震,四周的灯光也跟着暗了一下,电梯在剧烈的摇晃中咯噔一声卡停下来。
轿顶流过只有短路才有的噼啪声响。
气氛忽然就陷入一片死寂,两人沉默地向全封闭金属轿厢扫视了一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面面相觑。
不是那么邪门吧?
楼层指示版刺眼的红色很正常地显示10楼,和平走上去随便按了几个其他的键,却没有任何反应。
年久失修这种事不是不可以谅解,但你挑这么个要命的时间出故障就太不上道了。他下意识地瞄了眼手表,22:40分,娘的,这个时间除了急诊室的值班医生哪还会有其他人在,等那帮睡眼朦胧的家伙慢吞吞地通知修理工来开电梯,不知道又要拖到几点了。
和平想着就急躁起来,用力按了几下指示版下方的应急铃按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部卡在半空中的末班电梯,刚才那一下子要是把电梯按键盘烧坏了,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坠落的空中铁笼里和一个未来白眼狼呆到天亮?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他换了个想法,起码第二天他有个正当理由窝在家里休养了。
“坏了?”
年轻的实习医生往按键盘的方向探了探,口气还算镇定。和平耸耸肩,不太愿意和他多话,反正应急铃已经按了好几回了,现在除了干等也没什么可做的。
两个人分别占领了一个角落靠着,白炽光在四周都是金属板的环境下显得刺目冰冷,轿厢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一只苍蝇,在空中毫无目的嗡嗡盘旋。和平两眼盯着那只在灯光下来回旋转却找不到出口的黑点,心中不由地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好像有个人在一铲一铲地挖心,挖出来再填起来,不断重复层叠,让胸口越收越紧。
……to be continued
一阵手机按键错误的短促提示音让他心神一绷,转眼看到那实习医生正握着一部黑色的诺基亚来回摆弄,和平也立刻掏出自己的来看,屏幕上显示正在搜索信号,他犹豫了一会儿,尝试按下几个键放到耳边,电话里响了几声忙音,然后很快就被错误中断了。
“没信号。”他若有所思地掂了掂自己的手机,不抱希望地抬头看了旁边那个角落的实习生一眼,“你的呢?”
“也没有。”
“110也打不通?”
对方摇摇头。
他看了看时间,11点差2分。距电梯故障到现在将近二十分钟了,如果应急铃有用的话外面怎么都该有人拍门联系,现在既没人来电话又不通,摆明了只剩两条路,要么自救,要么悬着一颗心等到天亮。
和平眯着眼睛默默地扫视着电梯门右侧的按键盘,正掂量为了躲过明天的相亲而冒着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是否值得——目光便游离地贴着局促狭小的墙壁晃了一圈,最后落在14层的按钮上。他忽然想起在急诊大厅等电梯时的情形,心里就咯噔停跳了一下。
然后他发现那咯噔的声音不是从自己的心脏里发出来的。
脚下的地板像是锈了很久的齿轮,冷不防地往上颠了一下。电梯内的两人被震得双手紧紧贴住身后的金属面,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重力猛地往下压!整个轿厢在灯光忽灭的瞬间突然重新启动起来,导轨就中了邪似的带着濒临崩裂的拉扯声一路在黑暗中疯狂上升!
“靠!妈的真见鬼了?!”
和平骂了一句就冲上去狂拍已经全线熄灭的按键盘,以异常速度上升的电梯猛烈碰擦着左右的墙壁,竟然飞出零散的火星,他边紧张地盯着楼层显示板上接触不良的闪光边狠命地拍击着10层以上的所有按钮,谁知那颠簸的速度根本没有要减弱下来的趋势,和平汗颜的抬头看着左右摇摆的吊顶,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栋医科大楼内所有楼层的数字……他想也没想便搏命地起脚朝控制板上一踹,轿箱内立刻反出一声巨大的空响,整个摇晃的四角空间在一阵抽搐似的停顿后静止下来,歪斜着不再移动了。
他呆呆地喘了几口气平复心跳,没想到自己那一踹竟然真的让这失控的火箭炮停摆,立刻喊来那个躲在黑暗里看不见身形的实习生,要他打开手机照亮自己的位置。
“……怎么回事?”
实习生的脸从由下至上打上来的幽光里直冒冷汗地探出来,和平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心里就暗暗地骂,他妈的还问我呢,要不是你们这班白眼狼红包收的太勤惹毛了太岁,自己又怎么会跟在后面倒这个本来跟他完全没关系的霉。
“谁知道!”他甩了那皮肤白白的小兔子一眼,用手机羸弱的光线照了照轿厢歪斜的吊顶,“不是断电就是电梯故障,要不然还会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故意去拉……”他顿了顿,目光闪烁起来,似乎是想起什么,嗫嚅道,“拉闸……?”
“啊?”
“哦,随便说说。”和平打断了之后可能会陆续接踵而来问到天亮的疑问,重新用手指了指轿顶道,“我们还是快点从那里爬出去比较保险。”
那年轻的实习生往后缩了缩,惊道,“等等……不等修理工来?”
“都过了多久了?他们要来早就来了,而且要是这东西再发疯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一脚把它踹停下来。”
和平皱了皱眉头,在这种连地板都歪斜的情况下还妄想着等那帮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赶来的修理工来援救,真不知道这人是死心眼还是缺心眼,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当然都是先逃出去再说。
“你喜欢等就一个人继续等。”和平说着就开始蹬着轿壁上的长条把手向上攀,实习医生立刻跟着失去平衡的轿厢往侧边晃了一下,惊愕地扶住把手,抬头只听得那个声音继续对着他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想摔的连我妈都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