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事（家教27）》寒冬入夏

1、Chapter One

　　鲜红的手术灯熄灭了下来。
　　耳边有小小的放松的叹息声响起来，大概又是那个新近实习的助手吧。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森川面部表情地按照将吩咐了几句，刚刚推开门却被一个力道撞入怀中。
　　“了平前辈……了平前辈怎么样了，他……还好吗？”皱着眉想要推开的手不由得顿了顿，这个声音，惊人的熟悉。
　　一直被人们称为拥有着如同“机器般精密稳定”的双手的他，也会有这样颤抖到几乎无法触碰的地步。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个人的名字，是泽田纲吉。这个名字从高中时期闯入他的生活，然后一天比一天鲜明起来，然后侵染了他的整个青年时期，一直到现在，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也依旧可以在他的脑海中掀起惊人的波澜。
　　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苦笑，他低下头，缓缓地、细致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怀中的这个人。再不是映像中少年青涩的姿态，少年的身体抽高，骨骼坚硬有力……但是还是显得瘦弱。有谁能够想到，在这样的一副躯体中，隐含着多么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呢？
　　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再一次地见到他。
　　双手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他扶上他的肩膀，将这个人推远一点儿，好让他不至于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平日里被戏称为“面瘫”的表情在这一刻挽救了他，好让他不至于在这个人面前过于失态。柔软的碎发划过他的脖颈，与许多年前一样温暖的色泽。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伸出手去……
　　“啊，对不起……”青年连忙站好身体，稍矮的身高让他微仰起头来，蜜色的眼睛直视着他，里面是纯然的歉意和满满的焦急。“森川……医生，”他迟疑着读着他胸前的铭牌，“了平前辈……笹川了平前辈他怎么样了？”
　　果然是不认得了吗？心中的苦涩几乎要弥散出来，不过这也是自然的，这个时候的他和那个时候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一样。“啊，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过一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顿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平淡冷静的声音这么说，带着一贯的一点漠然。
　　“是吗，太好了。”青年整个人放松下来，露出大大的笑容来，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有些阴郁地皱起了眉。
　　什么时候，这个人也有了这样的表情呢？记忆之中，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太难看了，蠢纲！”小小的穿着黑色西服的婴儿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抛下部下跑到这里来，还露出这样一幅软弱的表情。”小小的手枪平举，reborn冰冷地道，“不合格的首领还是去死好了！”
　　“reborn！”这样叫着，青年似乎有些慌张，一副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反应。对了，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眼前的景象的确可以称得上怪异。一个婴儿，哈！他轻轻勾起一边的嘴角，青年偷偷瞥向他，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可是他注定是不能成功的，这一张脸很好地隐藏了他的所有情绪。并且，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神奇的婴儿的存在，根本不可能会有惊异的情绪。
　　“reborn，在这种地方不要开玩笑了，”他干笑几声，一把抱起怀中的婴儿转过头来对他说，“不好意思森川医生，这家伙是我家的小孩……好痛！”摸着头上鼓起的大包，泽田纲吉苦笑着小声道，“reborn这里是医院啊。”
　　“正因为是医院，所以身为首领的你更加不可以露出一点破绽，身为首领都开始慌乱起来，那么你的部下要怎么办！”
　　好吧。泽田纲吉是永远不可能在口头上赢过他的鬼畜教师的，无数经验证明了这一点。棕发的青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匆匆对他行了一礼之后便有些忙乱地离开了，似乎是害怕他追问一些无法解释的问题。他的背影一如往常地显露出有些脆弱的线条来，跑动的时候蓬乱的发丝一颤一颤地，而从那天以后，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他都觉得那样的发丝其实是颤动在他的心上。
　　习惯性地将手伸入衣袋，一愣之后，森川才忽然想起来，自从成为医生之后，他已经戒烟很久了。口袋之中，空无一物。他僵直的表情动了一下，然后仿佛放弃了什么一般地蹲下身体，用手捂住了脸。
　　“好久不见，泽田纲吉。”

　　几天之后，笹川了平以一种让所有医生瞠目结舌的速度好转起来，并且转入了普通病房。还真是野兽的回复力……那可是枪伤。这么想着，森川穿过医院的走廊，朝着了平的病房走去，今天是例行检查。不过，如果是那个人身边的人的话，也并不奇怪。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男人一向平静甚至是冷漠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犹豫来：或许，会遇到那个人。
　　“了平大哥！”焦急中带了一点担忧的声音让男人的脚步一顿。
　　“不要阻止我，泽田！人生就是要极限！”打打闹闹的声音从病房中传来，似乎还有带着外国口音的日文，“病人就要好好的躺在床上，真是的，不要给十代目添麻烦草坪头！”
　　啊，是那个家伙吧。顿住的脚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前进，在中学时代，老是围绕在泽田纲吉身边的外国转学生……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无法理解，长相英俊成绩优异的狱寺君，为什么会对不起眼的废材阿纲那么尊敬？他那个时候，也只不过是“很多人”之一。现在想起来，如果可以理解的话，就好了。
　　“放开我，章鱼头，极限的锻炼不可以中断！”恩，看来是他的出场时间了。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维持一贯的“医生专用”表情，森川推门而入。

　　“就是这样，那么，要注意休息，”看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的短发男子，森川礼貌地告辞。夸大病情什么的，虽然不符合职业道德，但是对一些顽固的病人，却很有效，森川笑了一下，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人。从前不是，现在披上了一层医生的外皮，也仍然不是。摸了摸口袋中新买的香烟，他向天台的方向走去。重新抽起香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快/感，反而因为时间的间隔而有了一种别扭的不适。嗤！他在心里嘲笑自己，难道真的变成什么守规矩的好人了么？
　　他斜靠在栏杆之上，将身体微微探出去，吞云吐雾的姿势有一种奇异的懒散，和身上的一袭白袍格格不入。在消去了因为刚刚看到的景象而在心中升起的不知名情绪之后，森川微微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正要离开，却听见门把扭动的声音。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他皱起眉，看着手中还未抽完的香烟，随即不怎么在意地移开了视线。
　　“森……森川医生？”来人颇为惊讶地说，声音却带着本人特有的温和柔软。手中的香烟一颤，森川睁大了黑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