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成》折耳大官人

3、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

　　三、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
　　受不了李岩和纪南制造的那一派分红气氛，容岩离开花园进到别墅的房间里来。下雨的空中之友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容岩却依稀又见那夜的满天星斗。
　　他放下酒杯，来回摩挲着手里的玉质小梳子。那是一把月形梳，上好的岫岩碧玉，质坚而温润，细腻而圆融，翠如静湖，通透无暇，凉凉的躺在他的手心里像是随时都会融化一般。
　　梳子的拱上两面都刻了字，一面刻着“贰”，一面刻着“肆”。玉石是托朋友从几十个矿中挑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块，送到手艺最好的老师傅那里去精心打磨。问他要刻什么字时，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才决定直接把这两个字刻上去。十年了，很多时候明明可以更直截了当一些的，一直畏首畏尾才造成了今天的残局。
　　男子送心爱的女子洛成为礼，在古代是私定终身纠缠到老之意。容岩有些奢望地想，她为他蓄起长发，他一生为她梳理。
　　然而那画面太轻太浅太虚幻，一阵风带着玉珠吹过来，就碎了。容岩抹去梳子上的水滴，小心翼翼一笔一划的临描着上面的“肆”字，指尖冰凉。
　　“二哥。”身后传来纪南软软的声音。
　　容岩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将梳子握在手里转过身，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找不出一丝破绽。
　　“怎么不在花园里？”纪南柔软的声音细听起来竟藏着几分颤抖，容岩心中微起波澜，这丫头在紧张什么？
　　“我倒无所谓，你这个主角怎么把大家扔下跑这儿来了？”轻易夺过纪南的问题，他笑着问道。
　　“嗯，我……”纪南支支吾吾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二哥，李岩向我求婚了。”像是怕容岩会说些什么一样，她紧接着又补充：“我答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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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岩沉默了很久，不仅是言语上的沉默，他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像是已经风化了千年的雕像一般。若不是凉凉的夜风偶尔穿过吹来，纪南甚至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终于，容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办婚礼？”
　　“啊？”没想象中的恼怒或悲伤，容岩的云淡风轻让纪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又不轻不重地痛了一下。“哦，还没定，怎么也要等到我适应了穿婚纱吧，呵呵。”她顿时觉得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好，摸摸口子，又抓抓头发。
　　想象着他的小四穿着婚纱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容岩不禁把手里的梳子紧了又紧，一根根梳齿都已经嵌进皮肉里去。，不知是手掌的痛传到心里，还是中的痛穿到手里，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麻木了起来。
　　“二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啊？”终于找到话题的纪南再次开口。
　　“嗯？”容岩强制着自己镇定下来，下意识地将握着梳子的右手藏在身后，此地无银道：“啊，没，没什么。”这时候把这样的东西送出去算什么，给她的新婚贺礼吗？让他祝福她和别的男人终生幸福倒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嘿嘿。”纪南以为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阴测测地笑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夺他手里的东西。
　　容岩闪躲不及，一甩手不慎将手里的东西抛出窗外去。楼下是一片小型的人工湖，就是没在岸边摔个粉碎，恐怕也掉进湖里再难寻得了。
　　“叮！”很轻，可他还是听见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哎呀，掉出去了！”纪南没看清是什么，但就是隐隐觉得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撑住窗台就要跳下去找。容岩从背后一把搂住，把她夹了下来。
　　“才二楼，让我下去找找！”纪南挣扎着还要跳，容岩火气上来一下把她按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不要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可是纪南分明看到他眼中红红的血丝。
　　这样的姿势与距离让纪南回忆起了那个如今看来毫无意义的吻，她有些伤感的木然，喃喃地坚持道：“我还是去找找吧。”
　　“我说了不要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身下的小四温暖而柔软，被点起火来的容岩无处发泄，欲丨火化作怒火顿时爆发出来。咆哮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深吸气后又说：“黑灯瞎火的不用去找了，再去买一个就是了。”
　　“对于二哥来说，什么才是要紧的呢？任何东西都是一样，随时可以再去买一个再去找一个是么？”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纪南侧过头，不去看容岩的眼睛。
　　“小四……”他就知道，她一直都记得。
　　纪南眼睛发涩，藏不住的眼泪泛到眼底。明明只是含在眼眶里，容岩却觉得小四的眼泪已经流进了他的心里，滚烫的温度灼伤了心脏。他放松手臂的力量渐渐贴近纪南的身体，闭上眼睛认真地向她的双唇吻去。
　　“二哥，”也许只剩一毫米了，可纪南还是伸出手抵住了容岩的胸膛，“李岩可能已经在找我了。”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两人规规矩矩地爬起来坐好，纪南起身整理了整理衣服冲容岩笑笑，转身离去。
　　容岩同样笑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没有的房间里听见整个世界天塌地陷的声音。
　　后来容岩在人工湖的岸边找到了那把岫岩碧玉的梳子，依然翠得几欲外流，依然剔透圆融，只是，仅剩一半。

　　那之后的纪南似乎为筹备结婚的事情忙碌了起来，与容岩的见面越来越少。那股名叫“纪南”的气息越来越让容岩想到发疼，原以为那丫头窝在家里跟别的男人长相厮守去了自己便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自己的思念越盛。
　　看着李岩与她日渐亲密，他竟不惜对李岩下手做了那样的事。换做往常，这样的手段他根本不屑去用，可是到了爱情面前，一切的原则和尊严都变成了狗屁。
　　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小四，甚至抱了她吻了她，可是她对他说：“那样的话，二哥，我也恨你一辈子。”
　　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能够割舍，痛苦地对她低喃：“我不过就是后知后觉……小四……小四……你就不能等等我么？”
　　纪南在等，她一直在等，只是不知道自己深陷的泥潭竟是与地狱接壤，不知从何时起，对容岩无望的等待已经把她带向了绝望的地狱。而李岩，就是那个把她拉出地狱的人。她与容岩之间的恩怨纠葛，李岩承受得何其无辜？
　　终于，他还是向她妥协，答应保李岩周全，毕竟那男人也给了小四许多。可是临走之前容岩叫住了她，“小四！”
　　纪南回头，“恩？”
　　容岩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决定最后一次跟纪南赌一把，他敛起惨淡的笑容正色道：“作为交换，你要剪去为他留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