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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第一百九十四章——以魔之名 ...
夜色沉如深海,雷文克勞的交誼廳靜得彷彿連壁上的時鐘都不敢喘息,只餘羽毛筆輕擦紙面的沙沙聲,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迴盪。
特洛伊獨坐於靠窗的長桌前,姿態比平日更顯拘謹。銀色月光斜落在他肩側,將少年的輪廓映得格外清晰。他面前攤著一本薄冊,封面還未壓實,旁邊擺著一條細緞帶與幾張反覆修改的手繪草稿——
那是他親手、悄然、慎重地為西維亞準備的生日禮物。
不是什麼華麗之物。
只是一冊他親手裝訂的小筆記,封面乾乾淨淨,線條端方,正如他其人——安靜、內斂、不張揚。
此刻的特洛伊正俯身,以極慎重的姿態將封面最後一道壓痕輕輕勻平。指尖落下的力道小得不可思議,彷彿只要多用一分力,便會驚擾了那個被他深埋心底、連自己都不敢細看的念頭。
「……你在做什麼?」
一道乾淨而平穩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在身後響起,像是月光落在深水之上,無聲卻足以打破靜寂。
特洛伊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回過頭,只見沃爾夫立於交誼廳一角的陰影裡,神情一如既往的寧靜克制。金色的髮絲在夜色與壁燈的微光中交錯,映得他整個人帶著一種冷淡而疏離的清亮。
恍若一句平常的問話,也能洞穿少年心底那點不願被人輕觸的心緒。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暫相接——
特洛伊指尖一緊,下意識便將桌上的薄冊往手肘下挪了半寸,動作不明顯,卻帶著幾分少年難得的慌亂。
「……寫報告。」
他淡淡地開口,語氣平到不能再平,像是刻意壓住什麼。
沃爾夫並未追問,只將視線落向桌面——
一條細緞帶安靜地躺在木桌上。
那不是特洛伊會用的東西。
也不是他會隨手放在外頭的物件。
沃爾夫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停了一瞬,像看見了什麼心照不宣的痕跡。
但他沒有拆穿,只是靜靜看著那抹淡藍,視線沉穩而安靜,彷彿正在閱讀一段未寫成字、卻早已昭然若揭的心意。
許久,他才淡淡開口:
「如果是送她的——你不必遮。」
特洛伊怔住,像被定在原地。
那句話落得不輕不重,卻恰似一枚細針,無聲無息地落進心口,激起一圈微痛的漣漪。
「……我沒有。」
他低聲反駁,語氣裡透出一絲近乎少年的倔強——像是立在風中的小小身影,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早已動搖。
沃爾夫沒有再逼問。
他只是微微移開視線,那動作輕得像將門悄然留縫——替特洛伊保留最後一寸體面。
「你挑的顏色……她會喜歡。」
語氣依舊平靜,卻像一盞微光,照在心事最深處。
話落,他便轉身離去。
窗外寒風掠過,輕撫過窗沿,帶動桌上薄冊的封頁微微顫動。
唯有桌邊的少年杵著不動,肩線緊繃,指尖僵在頁角——
彷彿只要稍稍放鬆,這份不敢言說的心意便會被夜色一舉看穿。
同一時間,斯萊特林女生寢室的燈光昏黃如燭,靜得連呼吸都顯得清晰。
西維亞坐在床沿,膝蓋微併,雙手輕握著魔杖——
指尖卻冷得像剛從湖底撈上來似的。
窗外黑湖的光影搖曳在石牆上,一明一滅,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存在在水面之下緩緩呼吸。
她抬眼時,那影子恰好掠過,如同心底某個不願承認的黑暗再次浮動。
又是這樣。
已經連續好幾夜了。
每當睡意剛剛落下,夢境便像被誰扯開一道縫隙,一片濃霧悄然湧入——
無色、無形、無方向。
只有聲音。
貼在她耳畔的聲音。
「妳又來了。」
「別怕……我在這裡。」
那聲音依舊不疾不徐,永遠不曾提高,卻像一縷冷風直透心底,穿過她所有層層摺疊的思緒。
西維亞指節緊扣著魔杖,深吸一口氣,胸口卻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攥住,縮得發痛。
她越想把那聲音往外推,越想告訴自己那只是夢、只是幻覺、只是某種壓力下的錯覺——
它便越靠得近。
近到彷彿貼在她的髮側呢喃。
近到連呼息都像要落在她耳垂上。
而最近——
那聲音開始變了。
不再只是冰冷的霧,也不再只在夢裡回盪。
它變得低沉、溫柔,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髮,帶著一種不該存在於黑暗中的親暱。
「妳害怕他們的目光……對嗎?」
西維亞的指尖微微一緊,像被人捉住了最深的一道縫。
「他們說妳是怪物。」
「說妳不像正常人。」
一句一句,落得輕柔,卻像刀刃貼著皮膚滑過——雖未流血,卻準確得讓人無處可藏。
霧裡的聲音輕輕地笑了。
那笑意不帶嘲弄,反倒親密得過頭,像是只會在某人懷抱裡、貼著耳語時才會出現的溫度。
「可是,為什麼要害怕?」
那語氣柔得能融入黑湖的水光,卻暗藏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怪物……」
「不就該讓人畏懼嗎?」
霧氣悄無聲息地攀上來,像一雙從黑暗裡伸出的手臂,輕輕落在她的肩頭。冰涼,卻又親暱得令人心顫。
「他們不是妳的審判者。」
那聲音貼著她的耳,語調溫柔得近乎喉語,像是在替她拭去某種羞辱——只是方式錯得令人心底發寒。
「他們該害怕妳。」
霧更深了,像順著她的肩線往下覆,將她整個人包進一個既柔軟又束縛的懷抱裡。
「該在妳腳下顫抖。」
「抬頭祈求——妳的恩典。」
下一瞬——
西維亞的呼吸像被人奪走,整個人倏地僵住。
宛如有一隻冰冷、透明、帶著寒意的手,悄無聲息地伸進了她的腦海。
不是刺痛。
不是撕裂。
那感覺柔得近乎溫存,卻比任何痛楚都更讓人恐懼。
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
有人正在翻閱她的記憶。
麥格教授看她時微微皺起的眉、特洛伊替她擋下喧囂時那雙沉穩的手、寒風吹過走廊時她下意識縮緊肩膀的瞬間,以及那些深埋心底、尚未來得及整理的焦躁與不安——
全都被一頁一頁,輕柔卻無情地攤開。
她張了張口,喉間卻像被霧封住,連一絲氣音都擠不出來。
下一刻——
那聲音貼在她的耳骨上,低沉得像在她體內迴盪:
「妳的心……好吵。」
語氣溫柔得近乎安撫,可每一字都像靈魂被按在水底時聽見的迴聲。
「害怕被討厭。」
「害怕被看見。」
「害怕被評斷。」
意念般的手指在她的記憶中游走,輕柔得像撫觸,卻準確得像在挑選被她藏得極深的脆弱。
「但妳知道嗎?」
那聲音低低地響起,像溺水者貼著水面最後一口氣的呢喃,帶著黏稠的親密與危險。
「妳不該害怕。」
「該害怕的,是他們。」
霧氣順著她的胸口慢慢滲入,像要奪走她的呼吸,也奪走她分辨是非的能力。心臟一下一下跳得浮躁,像被不屬於自己的脈搏牽住。
「妳覺得自己是怪物?」
「妳覺得妳會傷人?」
語氣溫柔得幾乎像在為她拭淚。
「那又如何?」
一聲輕問,卻像在她心口落下沉石。
「怪物不是天生可怕。」
「怪物……是被逼到盡頭。」
那聲音沉得像從地底滲出,帶著泥土般的溼冷,卻又像一股黑暗的庇護,替她擋去所有指責,卻同時替她覆上另一層影子。
「我懂。」
那句話低沉得像貼著她的心跳說出。
「我也曾被世界當作怪物。」
「最後——我讓世界跪下。」
語氣不狂、不狠,反倒溫和得像在述說一個久遠、平靜的事實。
西維亞的呼吸卻猛地一滯,胸口像被人從裡頭攥緊,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她感覺到了。
那隻在翻閱她記憶的手,不再只是若有似無的意念,而是帶著觸感、帶著溫度、帶著甜膩冰冷的質地——
彷彿貼著她的骨,一寸一寸往深處滑去。
「妳不需要害怕。」
那聲音低得像貼在她的皮膚上呼吸。
「妳只需要——握緊力量。」
「毀掉那些試圖評斷妳的人。」
霧氣悄然上升,像一條柔軟的絲緞慢慢纏上她的喉。溫柔得近乎體貼,卻讓她呼吸越來越淺、越來越緊。
「妳本就不是被審判的。」
「妳該站在所有人之上。」
「讓世界害怕妳吧。」
語氣不重,卻像一把塗著毒的刀,悄無聲息地刺進她心裏。
「如同曾經的——」
話語尾音被霧吞沒,像故意在最後一刻收束,留下停頓與暗示。
然後——
一股寒意毫無預兆地自脊椎底部竄起。
冷得如冰河初裂,快得像雷光掠身而過。
那不是恐懼。
也不是外力侵入。
反而更像是血脈深處某個沉睡已久的影子,被人輕輕扣了一下。
隨之而來的震盪自體內深處翻起。
明明不是她的情緒,卻帶著一種遠古的回聲,像殘響自血脈間緩緩甦醒,夾著決絕、孤烈、近乎滅世的氣息——
明明不屬於她,卻在她胸骨裡震得清晰,彷彿下一息就要與她的心跳重合。
——砰!
西維亞猛地睜開眼。
心臟在胸腔裡狂亂地撞擊,像要撕開肋骨而出。
冷汗沿著脊背滑落,浸透睡衣,帶著冰冷的刺意。
可那聲音沒有消失,沒有因她醒來而退散,反而更近了。
近得仿佛坐在她身旁,貼著她耳畔,以一種令人心寒的溫柔說——
「妳不是被詛咒的。」
「妳是值得被仰望的。」
語氣沉靜得像古老的聖壇祈詞,卻蘊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力量。
「若他們懂得畏懼……自然會懂得尊敬。」
「而妳……何必再害怕呢?」
她的呼吸一陣紊亂,胸腔像被濃霧困住,越努力吸氣,霧氣便越緊地貼上來。
那聲音明明可怕,卻溫柔得像在黑暗中遞來的唯一一盞燈。
——只是照亮的不是出口,而是深淵的方向。
就在這時——
書桌上的課本忽然被一陣無形的風輕撫,書頁「沙」的一聲悄悄掀起。
像是有誰從書桌另一側,悄然伸出了手。
她的聲音極輕,像從喉間被霧拉出的氣音:
「……誰?」
寢室靜得落針可聞。
沒有回應。
沒有腳步。
甚至連黑湖的水聲都像被抽離。
唯獨那個貼在她頸後的聲音,以幾乎寵溺的柔意貼上來——溫度低得像霜,語氣卻輕得像撫過她髮尖。
「妳遲早會知道我的名字。」
每字都像落在皮膚上,帶著細微而危險的顫意。
「到了那時——」
那聲音微微一沉,近到像在她耳後描出一個印記。
「妳就再也不會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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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由於作者是個喜歡玩橙光遊戲的台灣人,所以會出現繁體敘述+簡體翻譯的情況。如果出現違和感,算我的鍋,謝謝各位!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