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十三丫

26、盛开阳光的角落⑥

　　杜珉欣一个人呆在寝室里翻箱倒柜，最后在行李箱里找到了那本古老的笔记本，曾经自己以为是臆想的东西。
　　胶皮的封面，矫情的插话完全是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内封有一个小小的札记。
　　朴素的字眼，流畅的叙述，除去每页开头的日期像是优美的散文诗。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大段的英文里夹杂着红楼里的脍炙诗句。
　　很多单词是杜珉欣完全陌生的，只是漂亮的花体让她不禁生叹，一定是比莫菲还厉害的人物。
　　开始生出的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一本笔记本。生生的绞痛却由大脑后部传来，杜珉欣捂着脑袋没法再多想什么。
　　左手撑着头，右手开始缓慢的翻页。
　　从第三页开始是娟秀的中文，杜珉欣小小的庆幸。
　　笔记本的主人几乎用掉所有华丽的形容词来形容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苏白。
　　“苏白。苏白。”杜珉欣嘴里小声的念叨着这两个简单的音节，是不是在多年前就听到过这个名字，在自己喜欢上红楼之前。
　　忽然涌上来的记忆，它们全部阻塞在杜珉欣狭小的大脑。用尽最后一丝精力，杜珉欣把笔记本藏到床板下，大片袭来的黑暗，只觉身子一轻，杜珉欣倒在地板上。

　　醒过来的时候，杜珉欣费了好大力气才撑开眼皮，晃眼的白炽灯又让她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再一次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欧泽洋那个小正太。
　　“你可真虚弱。以前一直觉得你挺强悍来着。”欧泽洋一副说杜珉欣果然是小女生的样子。
　　杜珉欣刚想张口说话，可是喉咙却干燥的发不出声只能是委屈的望着欧泽洋。
　　“寝室卫生大检查，我推开门就见你倒在满地的书本里。”欧泽洋提着热水壶往杯子里倒开水，“然后你们寝室的分数也就被你搞杂了。”
　　杜珉欣抬手去接水杯的时候才意识到左手输着点滴，冰凉的液体缓慢的进入让皮肤变的沁凉。
　　握着水杯杜珉欣小心的哈气，温度慢慢传上来，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看到门口提着瓶瓶罐罐的林晓晓。
　　“杜欣儿……”林晓晓抱着药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难过。
　　杜珉欣缓缓喝下一口凉了一些的开水，张嘴说话：“晓晓，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只是超出了记忆之外，过去的自己选择了遗忘，却无法真正消失得了无痕迹。
　　苏白，你给的痛，我通通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那我先回去上自习了。”欧泽洋起身再一次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孩。
　　这个曾经擦干眼泪果敢扶起自己的女孩，这个曾经为了夏薇和自己抬杠的女孩，这个曾经很要强冲动的往碗里放大勺辣椒的女孩，这个曾经把感情隐藏那么深的女孩，这个曾经扑在自己怀里嘤嘤哭泣的女孩。
　　从夏薇以后，欧泽洋第一次开始有意无意的去在意另一个女生。至少，她改观了他。她大声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夏薇？”
　　看到欧泽洋关上门，林晓晓把药瓶放到隔壁的床上然后转过身来定定望着杜珉欣。深吸一口气，林晓晓抿抿嘴试着心平气和的述说却掩饰不住眼角的悲伤：“唐果又一次消失掉了，电话总是关机。”
　　杜珉欣扯出一个悲凉的微笑，其实不一定硬要和唐小果扯上什么关系的。写多了青春小说的她却不敢去设想任何隐情和误会。喜欢，是多么具有杀伤力的词语。没有喜欢没有爱，就不会有那么多受伤了。
　　“没事的。晓晓我这是输的什么啊，好痛哦。”杜珉欣指着左上角悬挂的药瓶露出苦瓜脸来。
　　林晓晓的眉头还没散下来，唐果的失踪她更难过。不能看到他们两个很幸福的在一起，自己的世界就只剩下伤悲。“钾呢。妈妈说你烧的太厉害。”
　　“晓晓，我可是第一次吊盐水呢。好痛啊。”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脆弱啊。”
　　“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病房里传来两个恶女的哀嚎。

　　到了晚上，不断有学校的学生住进来。快十二点的时候林晓晓帮杜珉欣提着吊瓶带她去上厕所，楼道的拐角处是一个小小的手术室。缓慢拐过去的时候听到医疗器械哗哗的声音，夹杂传出医生护士们含混不清的声音：“大爷，请你配合一下！”
　　“这里是胃镜室。”林晓晓在杜珉欣耳边轻语。
　　厕所的隔间里，杜珉欣把吊瓶挂上一旁的钩子开始扶着墙小声的啜泣。要多么悲伤的事情才会导致一个人有死去的决心呢？
　　现在的她希望自己卑微的活着，如果有机会的话，那么就把曾经的痛全部还给那个人，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人。
　　杜珉欣走出去，林晓晓安静靠在窗边正在思考什么，看到杜珉欣一愣连忙过来扶她。
　　“学校可能出事了。”林晓晓淡淡说道。
　　狭长的楼道里穿搜不停的医护人员，这可能是近几年县医院最热闹的一天了。
　　“只有明天再说了。”杜珉欣回转头看到胃镜室里已经安静下来，透过玻璃模糊看到里面一具被床单覆盖的身体。杜珉欣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死人。

　　唐果坐在飞往马德里的飞机上，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诗诗姐一个电话说把机票都买好了，叫他去参加马德里自治大学的招生考试。护照是早就办好了的，它安静的躺在抽屉的最里层。
　　离开的相当匆忙，诗诗姐拜托一个省城的朋友专程开车来接的唐果。汽车在黑暗里奔驰，唐果握着手机却没法按下通话键。屏幕里停留的是杜珉欣的号码，随着背光灯暗下去“傻丫头”三个字湮没在黑暗里。唐果轻声叹了一口气，打通了又怎么样呢，不可能对她说自己要去西班牙吧。
　　无法兑现的承诺，像是瞬间就消失不见的虹。
　　多年以后的唐果每每想到这次离开都心有余悸，或许没有自己的消失，杜珉欣就不会离自己而去了吧，也就不会无端生出那么多的悲伤了吧。
　　可是有一些错过，总是命中注定。

　　飞机缓缓降落在马德里机场，因为睡眠不足正在打盹的唐果被剧烈的颠簸弄醒。下了飞机，唐果举目看到机场里不同肤色的人们，扑面而来的陌生感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离中国那么远。
　　马德里的机场也不怎么样，比起中国的可差远了。跟随着人流出去，唐果小声用中文抱怨着。可是抬头就看见写着自己中文名字的牌子，举牌子的人是一个陌生的欧洲人。唐果早就意识到诗诗姐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接自己的，突然生出的恶作剧，没有搭理那个人把头转向了一边。
　　“你，中国人，是吗？”旁边传来一个纤弱的声音，唐果寻声望去，是一个瘦小的女孩有着比亚洲人偏白的肤色说着不纯正的中国话。
　　唐果呲牙咧嘴的笑开了，原来在异国他乡还是可以遇到老乡的啊。于是乎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我叫Vivienne，是美籍华裔，一个人来着旅行的。”女孩轻轻的微笑，棕色的瞳孔里绽放明亮的光芒。
　　唐果扬起嘴角，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女孩整齐的刘海遮挡住眉毛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大，突然想到“承诺”两个字。唐果一愣连忙微笑着回应：“我叫candy。中国来的。可以和你一起去旅行吗？”
　　“好的呀。”女孩轻车熟路的牵起唐果的手。
　　唐果纠结的看着Vivienne才意识到这里是在欧洲，调皮的望了一眼还在等待自己的那个欧洲人跟着Vivienne走出马德里机场。
　　马德里有着很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唐果在心里小声默念着杜珉欣曾经关于云朵描写的句子。你有在打喷嚏吗，我正在想你呢。
　　Vivienne手里拿着马德里的城市交通图，时不时用英文询问路人。
　　唐果再一次观望这个陌生的城市，宽阔的林荫道，两旁是古老华丽的建筑，宛如隔世。
　　“往这条街下去是普拉多美术馆。”Vivienne回过头笑盈盈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先去太阳广场呢？”
　　“反正顺路，先去普拉多吧。”唐果微微眯着眼睛，午后的阳光晕染整个街道像是去往天堂的圣途。Poetry，为什么这里足以让你放弃掉所有。可是它像一个华丽的幻境，飘在云端的感觉落下来的时候会不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