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十三丫

22、盛开阳光的角落②

　　从林晓晓家出来，杜珉欣还顶着刚才的悲伤。下午的阳光斜斜撒下来，杜珉欣半眯着眼睛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世界都快要变成黑白。
　　回寝室拿手机，米乐嚷嚷着唐果电话骚扰。杜珉欣陪着笑脸说下回一定请吃东西才堵住米乐喋喋不休的嘴巴。
　　左耳边的手机已经接通，短暂的沉默，电话那头传来甜美的声音：“是杜欣儿啊。我在逸夫楼演播室做节目呢，你过来吧，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去，那话那头传来叫莫菲的声音，电话就这样匆匆挂掉。
　　并不是刻意要去寻他们的，杜珉欣知道周末莫菲总是和苏思孟一起吃饭。打电话只是想道歉，却又被这样无辜的拉扯进去。

　　杜珉欣站在玻璃墙外。莫菲正坐在演播厅里播校园新闻，嘴角翻飞面带微笑，隔着玻璃杜珉欣听不到一点声音。可是她知道那是非常标准的美式口语，莫菲的英语播报是校园电视台的一大特色。
　　双手扶着玻璃，杜珉欣安静的看莫菲播完最后一条新闻，收拾资料，取话筒，和工作人员道别。
　　“杜欣儿。呵呵。谢谢你哦，专门来等我。”莫菲亲热的挽着杜珉欣的手下楼。
　　杜珉欣下意识的去撩自己的刘海，“莫菲。那天的事……对不起。”
　　“是我自己太激动落下去的，又不关你的事啊。”
　　“就是。我给你爸打电话的事。莫菲。对不起。”
　　瞬间的沉默。左边拉着自己的手突然消失掉力道，杜珉欣以为莫菲就要丢下自己离开。
　　“走吧。有家新开的盖浇饭很好吃，我带你去。”莫菲平静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
　　杜珉欣闭上眼睛，是一团缠绕的红线，原来沉默带来的伤害比言语的攻击力更大。
　　莫菲要的鱼香肉丝的盖浇，而杜珉欣还没有等莫菲介绍就有要了蛋包饭。
　　等待的时间里，总共说了三句话，居然还是扯到苏思孟。
　　杜珉欣抽出筷子，刚把一双挪到右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莫菲歉意的微笑就跑到门口接电话了。
　　莫菲回来的时候，杜珉欣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个大家闺秀两只手规矩的放在腿上。
　　“杜欣儿，苏思孟不能来了。好像在做一件神秘的事情，等会儿我们去逸夫楼探班。”
　　“哦。我觉得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啊。”
　　“也是哦。爸爸是文学家妈妈是画家，苏思孟怎么一点都没继承到。除了理工科特强悍以外。”
　　杜珉欣理解的笑了笑。
　　“或许是物极必反吧。”莫菲包着嘴特可爱的样子。
　　“6号桌。鱼香肉丝盖浇一份。蛋包饭一份。”
　　各自埋着头开始吃饭，气氛突然冷掉。
　　“我还是喜欢在家里自己做的蕃茄炒蛋。”杜珉欣简直是没话找话。
　　“就是哦。”莫菲低着头把沾满浓浓汤汁的米饭往嘴里送，杜珉欣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接下来就开始陷入更大的沉默，吃完饭出来，杜珉欣快以为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连女生之间最基本的共同语言都失掉了，这样还算作是朋友吗？

　　跟在莫菲身后穿过长长的马路，看着莫菲漂亮的背影，扎着斜斜的马尾上面还有好看的蝴蝶结。杜珉欣突然变得好难过。
　　“莫……”一直跟到逸夫楼下面，杜珉欣想要叫住莫菲说自己不去了。可还没叫出名字，莫菲就先声夺人的挽住自己：“走吧。会有新发现哦。”
　　“额。”杜珉欣把刚才一路斟酌好的话语又通通咽回肚子里。
　　“杜欣儿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上楼的过程中莫菲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反复挣扎了很久，尽管全校学生私底下几乎都知道了可她还是不相信除非杜珉欣亲口承认。
　　“嗯。”杜珉欣轻微点着头，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这次可以这么快作答。
　　“他是唐果？”
　　“对。”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是的。”
　　“祝你们幸福。”
　　“谢谢。”
　　没有想象中的惊讶，莫菲以为自己知道结果以后会有小小的震惊，唐果毕竟是学校里出名的人物，因为乐队和女朋友。
　　“魅殇终结的时候，他唱了一首以前从未唱过的歌。以前不知道他是唱给谁的，现在我确定是唱给你的了。”莫菲淡淡的说道，开始轻轻哼着自己只听过一次的音调。
　　“名字好像叫做《洋娃娃的生日卡片》，不是殇魅的风格，但歌词却足够悲伤。”
　　杜珉欣突然收紧的瞳孔，很久没有听到的名词。每一年很孤独的生日，没有祝福没有礼物，杜珉欣会在那一天特意精心打扮自己然后出门逛一圈再回来。爸妈从来不提及生日的事情，从杜珉欣记事起家里总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连过年都没有别家热闹。去年写给自己的诗，放在一个自己常去的论坛，收到很多网友的生日祝福，叫杜珉欣觉得特感动。
　　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唐小果会为它谱曲。以为只是一句“酸死个人”自己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可是后来还是悄悄的原谅他了，毕竟认识的人就只有他会看自己的文字了。
　　突然涌上来的难过，悲伤已经触到喉咙，杜珉欣捂住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怎么了？”莫菲察觉出了杜珉欣的不适。
　　“没事。菲菲你先过去吧。我去下厕所。”
　　“哦。那好。在科学实验室等你哦。”
　　杜珉欣扶着墙往前走，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最后唱给我的歌，原来我却没有听到。唐小果，对不起，以前欠你的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还没有走到洗手间，杜珉欣靠着墙坐在过道里把头放在膝盖上嘤嘤的哭起来。
　　“杜欣儿。你怎么又哭了。”
　　熟悉的语言从头顶落下来，温暖的吓人，杜珉欣以为是唐小果。
　　“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遇到不好的事了。”杜珉欣抬起头才看到高大的身影，右手还拿着排笔的苏思孟。“我……你怎么在这里？”
　　“在里面画画，听到哭声以为逸夫楼真的闹鬼呢。结果是你。”苏思孟拉着杜珉欣的胳膊把她扶起来。

　　“菲菲不是说你在科学实验室吗？”拿了方形的小凳坐在苏思孟旁边，杜珉欣观望了一下这个摆满石膏雕塑和各式画板的画室。
　　苏思孟把排笔放进水桶里左手伸进去揉捏着，然后拿起另外一支开始调色。“对啊。以前我总是在那里。”
　　深红加上白色慢慢变亮变白成了浅浅的粉。“妈妈来过以后。我突然又想画画了。”像小孩子的呓语，从嘴里刚冒出来就化掉了。
　　“菲菲到科学实验室找你去了。我给她打电话。”杜珉欣突然想到本该是主角的莫菲，应该是她在这里倾听这些话语的吧。
　　“她来了又会用她美式的眼光来评价我的油画了。其实并不一定要按照规定的画法来的，就像数学题，尽管正确答案只有一个，可是我还是可以用不同的方法算出来。”苏思孟小心的调着色，安静的说话。
　　“可是……我不管，是菲菲叫我陪她来的。”杜珉欣站起来看到已经上好三分之一色彩的图画，惊艳的火烧云。
　　“火烧云，灿烂的终结，比夕阳更惨烈。”苏思孟平静的念出来，《流年》里的句子。
　　杜珉欣惊诧的望着苏思孟，身后刺眼的红，灿烂的火烧云。
　　“苏思孟。”倚靠在画室门边的莫菲打破了沉默。
　　“菲菲，我先走了。”杜珉欣低着头走出画室，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开始飞奔下楼。为什么，你还会看到，为什么。

　　莫菲舒了一口气，缓缓走过去：“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画画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苏思孟坐回凳子上开始上色。
　　“是因为你妈妈吗？”莫菲坐下来，在杜珉欣刚才的小凳上。
　　“看过《流年》吗？”
　　“没有。是谁的作品啊？”
　　“醉琴语。”
　　“没听说过呢。我还以为是名著。”
　　“火烧云的含义，原来是这样。”
　　“嗯？”莫菲看到油画上女孩的背影，很长的直发，不好的直觉告诉她，那是杜珉欣。
　　“没什么。关于娃娃鱼的研究报告就要完成了，只差最后两周的观测记录，我需要你的一份英语介绍。”苏思孟涂抹着大片的红色，他从来没想过代表热情的红色居然也可以这么苍凉。
　　“杜珉欣和唐果在交往。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连莫菲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力量催使自己把这件事说给苏思孟听。
　　轻微的震动，鲜艳的红，抖落在白色的衬衫上。苏思孟继续蘸了颜料盘里的色彩往画布上涂抹。原来，红色的火烧云，最灿烂，也最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