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米东

3、月考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时不时扭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连准备去操场打球的同学也不走了，就等着看热闹。

　　姚敏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什么时候要问沈森元题了？虽然她知道叶黎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还是莫名感到不适。

　　不容姚敏静开口拒绝，沈森元已经走上前来，问道：“哪道题不会？”

　　他一开口，看戏的人就更多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快说啊，人家大学霸主动问你还不快说。

　　姚敏静很想拒绝，但拒绝也是需要底气的，而她目前没有拒绝的资格。她自暴自弃地想：即使拒绝了又能怎么样呢？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

　　姚敏静尽量不去在意周围人的注视，递给他纸和笔，指了指刚刚那道题：“这道。”

　　沈森元没接，他顺手拿过叶黎的草稿纸，看了眼题目就开始写过程，边写边讲，总共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

　　三分钟，对沈森元来说很短，对姚敏静来说却很漫长。沈森元站在叶黎身边讲题，两人之间隔着叶黎和两座课桌，她伸长了脖子，努力地想要看清放在叶黎桌上的草稿本，努力地想要听清他说的解题思路。

　　但最终是一无所获。因为人是无法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学习的——至少她不能。

　　“听懂了吗？”沈森元问。

　　姚敏静忙不迭地点头：“谢谢，我听懂了，麻烦你了。”

　　沈森元却没急着走。他认真地盯着她看，想从她脸上捕捉出说谎的影子，可惜他捉不到。他知道她没听懂，但他生气的是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生气的是她没听懂为什么不再问。

　　姚敏静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她知道沈森元在看她，大概几秒后，她余光看见他突然笑了笑，然后走了。这个笑不是高兴的那种笑，也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种被人气得不想说话的笑。

　　姚敏静大概猜到：沈森元知道她在撒谎了。她向来懂得察言观色，怎么会不明白他那个笑的含义。

　　但姚敏静又有什么办法呢？沈森元才讲完题，叶黎已经拿出练习册准备写了，难道让他接着讲占用叶黎的桌子吗？还是她主动出去？她又怎么知道他是否还愿意讲呢？万一他早就不耐烦，只是碍于叶黎的面子没说而已呢？

　　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姚敏静再没去找文彬问过题。她宁愿跑去找不熟的数学课代表、宁愿去找数学老师，也不愿再找他了。

　　文彬见她不来还有点不习惯，有一次他甚至主动问姚敏静：“有不会的题吗？”

　　姚敏静摇摇头。她知道文彬只是一时兴起，问多了他还是会不耐烦，会爆粗口让她滚回去看答案。

　　至于那道题，有天夜里姚敏静失眠，翻开错题本，里面塞了一张纸片，手掌大小，摸起来光滑，在炽光灯下泛着冷白色，右下角还印着英文，是那天沈森元给她讲的题，草稿纸是叶黎提供的，与自己平时用的劣质、粗糙的草稿纸截然不同。她看了看解题步骤，忽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姚敏静趁热打铁，爬起来又连着做了几个类似的题，都做对了。她高兴地在房间里蹦蹦跳跳，收获了张丽霞的一句：“白痴，大半夜不睡觉。”

　　姚敏静如同当头一棒，霎时间清醒过来，手脚并用爬回被窝睡觉。

　　……

　　很快便到了九月底的月考。

　　周三刚考完，周四上午答案就出来了，课代表将答案写在黑板上供大家对答案。姚敏静对完答案，对自己的成绩也大概知晓了，四百九或者五百出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的一个分数。

　　周五便有同学急切地去办公室找老师问成绩了。徐悦可和姚敏静都属于想去但又不敢去，沈森元耐得住性子自然是不会去，叶黎懒得去，只有文彬这种和老师关系好且成绩不错的学生敢去。

　　这节是自习课，大家都在学习，姚敏静忙着整理错题和试卷。

　　“成绩出来了！”文彬一把推开教室门，大声道。

　　姚敏静听到这话，心猛地一紧。

　　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沸腾起来，像是被一把火点燃了，大家开始密切地交流，动作快的同学已经去了办公室。

　　文彬回到座位，许多人围住他问话。

　　“你考得怎么样？”“诶你看到我考多少了吗？”“办公室人多吗？”

　　文彬笑容灿烂，回答得很简略：“我？我就那样。我只看到我成绩，办公室有两三个人，不多快去吧。”

　　姚敏静再也无心学习，放下笔，小声道：“叶黎，你去问成绩吗？”

　　叶黎摇摇头：“现在人应该挺多的，我就不去了。”

　　又有五、六个人离开教室，姚敏静看得心急，于是给徐悦可传纸条。

　　“问成绩，去吗？”

　　徐悦可回她：“陪你去可以，我不问。”

　　“行，走吧。”

　　两人给文彬打了声招呼说“上厕所”。

　　“上厕所？真的假的？问成绩就直说呗。”文彬双手抱胸，语气讥讽。

　　同桌的程宇杰揽着文彬的肩膀，附和道：“就是，你看我们副班长多洒脱，有啥说啥。”

　　“关你什么事。”徐悦可到了个白眼，拉着姚敏静走了。

　　两人溜出教室，手拉着手去了办公室。

　　“你刚怼得真好，我差点不知道怎么办了。”姚敏静夸赞道。

　　“对付他们这种嘴欠的人，就是要比他嘴更欠，他们就是欺软怕硬，要是叶黎或者沈森元要去上厕所，他们一声都不吭。”徐悦可说得头头是道。

　　两人走到办公室，姚敏静在前，徐悦可在后。

　　孙财的办公桌前围了四五个同学，姚敏静和徐悦可耐心等待。等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才轮到他们，姚敏静凑上去，礼貌道：“孙老师，我想看一下我的成绩。”

　　孙财握住鼠标点了几下，电脑屏幕上出现“姚敏静”三个字，他挪动着鼠标道：“自己看吧。”

　　姚敏静眼都不眨，盯着屏幕，一个个看去：语文105、数学81、英语95、政治78、历史76、地理66、总分501，班级排名19，年级排名312。

　　“你偏科很明显啊，这次数学平均分是90.1，你连平均分都没达到，还有地理，地理平均分是69.4，差得有点远啊，回去好好学吧。”孙财指着屏幕，点评道。

　　姚敏静将成绩记录在笔记本，略有紧张道：“谢谢孙老师。”

　　两人转身正要离去，孙财却叫住徐悦可：“后边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一起把成绩看了吧，不然待会下课人多。”

　　徐悦可僵硬地转过身，不情不愿道：“孙老师好，我叫徐悦可。”

　　孙财敲起键盘，输入“徐悦可”三个字，电脑屏幕上飞速出现了一串数字。

　　徐悦可简直不敢看，可孙财毫不留情地念了出来：“语文98，数学85，英语90，政治75，历史67，地理70，总分485，年级排名398。三门主科，你两门都不及格，成绩有点差啊，好好努力吧。”

　　徐悦可点头如捣蒜：“好的，谢谢孙老师，孙老师再见。”说完和姚敏静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
　　两人回到座位，各自愁眉苦脸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她俩考得差，可考得好的人也一抓一大把，譬如叶黎，她动都不用动，就有热心同学为她传来喜讯：“叶黎！你这次文综考了年级第二，语文还是年级第一！”

　　“嗯，谢谢。”叶黎淡淡道，她手里握着铅笔，在画本上勾勒线条。

　　下课铃忽地打响，一大半的人离开教室，去了办公室，教室顿时变得空荡荡，然而不过短短十分钟，上课铃便响了，刚才离开的人又回来了，姚敏静好奇地看向窗外，却见大家急匆匆落座。

　　孙财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道：“第一次月考结束了，我看大家都对成绩比较关心，我就把成绩给大家念一下。”

　　“沈森元，语文130，数学141，英语139，政治94，历史93，地理93，总分690，年级第一。”

　　此话一出，全班诡异地平静下来，但并不是死一般的寂静，而是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只不过因为上课被压制住音量，声音略小一些。

　　姚敏静敏锐地听到文彬“啧”了一声，像是很不爽；听到叶黎轻轻地笑了；听到徐悦可嘀咕道：“考得真好，我要是也能考这么高就好了。”还听到程宇杰不屑道：“作弊的吧？”

　　孙财笑容可掬，额头的川字纹都舒展开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在这里，我重点表扬一下沈森元同学，成绩优异，排名年级第一。”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姚敏静也跟随着鼓掌，心里很是羡慕，她悄悄看向沈森元，却见他眼神平静，看不出表情。

　　孙财念完成绩，这节课已接近尾声，他总结道：“这次考试和高考的规格一样，满分七百五，语数外满分四百五，文综满分三百，大家反思一下，自己的分数是高还是低，想要详细分析成绩的，下课来我办公室。”

　　话音刚落，下课铃响了，孙财走出教室，后面跟了一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