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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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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终于也敲响了我的门。
它问我这一生最珍惜的是什么?
我笑着将小屋连同我一起烧掉。
小屋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就连死亡我也要将它带走。
突然回忆起某个说过相似话的人。
果然……最珍惜的——是记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记忆宛如还在昨天。
那纯粹没有杂质的灵魂,和那一夜的星空。
我站在原地,理所当然的接受审视。
这是上位者的惯例。
就像动物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而做出的特定动作一样。
而人类,还加诸了一个意思。
审视,也是将这个人看透,要为他所用,就要将这个人完全掌握。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任这个人审视。
“女人?”男人勾起微笑,似乎对自己的发现颇有兴趣。
“不……不对。”
很快,男人否定了自己的话,他将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明明是坐着仰视。
红色犹如玻璃般冰冷的视线,却像是自上俯视而下。
带着让人喘息的压力。
“那个实验室……还做出了你这么有趣的东西?”
“只不过是失败品罢了。”
“所以才会开发莱茵?”男人有趣的问,“在开发了,像你这样……不男不女的怪物的失败品之后?”
“ANGEL,这是我们这一系列试验品的代号,旧约中的天使都不具备性别。”
“但是战斗能力却很强悍?例如……那个红翼的米凯尔。”男人带着嘲笑的声音,像是在嘲笑昔日对手的魔王一样。
放松的表面下是绝对的残暴。
“是的,不过都失败了,战斗的机器,可是造价太过昂贵。”
“没有残存下来的?”
“就在您的眼前。”我张开手,坦然的态度来满足这个人的好奇心。
男人站起身,即使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压迫感立刻增强。
扑面而来的杀气,我咬牙不要低下头。这不是一个好事,面对这种人,屈服比抵抗更能得到生存的权利。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即使没有一点点战斗能力,基因还是让我清晰地辨别出这个人的杀气。
太过恐怖,反而忘记应该低下头。
不长的距离,男人很快走到我的面前,扭住下巴的力道,有种骨头已经碎裂的错觉。
“很不错,你是第二个敢如此盯着我的杂碎。”
“……只,只不过是忘记罢了。”颤抖的嘴险些连词汇也咬不清楚。
得到了莱茵的力量,无论第一个敢承受男人杀气的人是谁,他也比我幸运。
或者更加不幸。
“倒是长了一张女人的脸,它救了你的命。”
“非常感谢……事实上,在基因被篡改之前,我的性别的确是女性。”
“是吗,”男人摇摇头,似乎不赞同某些人的恶趣味的表情。
“你的资料上说你很会打扫和做饭?”
“是的,曾经的母亲教会我的东西……毕竟我没有别的作用。”
“意外的非战斗型吗?”
“……是。”
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问这个样的问题,不过……我只能屈服。
这是天性。
因为……我非战斗型。
在以战斗为目的出生的怪物中,无法战斗的意外。
想要生存,只有服从。
“不错……跟我来,从今天起你的工作就在这里。”
安静地跟在男人身后。
就连想象自己会被带到哪里都没有必要。
像我这样的怪物,每一秒都是苟且偷生。
“你很聪明,如果不是实验室的那些研究院从照片人认出你是曾经那些实验体中的一个,你还可以当作普通人生活。”
“我的体力与普通人……没有服用莱茵的那些人相似,只是大脑的发育超过一般人。”
“所以,你才没有被送上战场,而是留在实验室帮他们做实验,似乎莱茵就是你参与开发的。”
“是。”
“真是有趣。”男人这样说,即使背对着我,我也知道他不过是说说罢了。
这个男人并不觉得我的存在是有趣的事情,而是无所谓。
不感兴趣。
即使这颗被实验室的人当作是宝贝的脑袋也是。
无所谓,并不是独裁者的无谋。
而是真正的不在乎。
能够控制一切的不懈。
他是天生的王者。
与生俱来的能力,无论是依靠基因重组还是药物都无法达成的强大。
上帝制造的宠儿。
确实一个真正的恶魔。
我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在那之上的神,你也会后悔创造了,这个恶魔吧。
叫做SHIKI,日本的王,即将让世界都陷入癫狂的男人。
他带着我穿过走廊。
这是疯狂的城,曾经属于ARBITRO的堡垒,因他的恶趣味而毁灭的灵魂终日徘徊的城,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为帝国的中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者真是因为那份疯狂是一样的关系吗?
谁知道呢。
我低下头,任脚在瓷砖上留下坚硬质地的声音。
SHIKI将我带进一座巨大的温室。
既然是温室?
我差点笑去来,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或者说……竟然是这种地方。
城里所有人禁止进入之地。
我站在门外,停止了步伐。
因为我不想死。
“进来,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工作。”
“……”垂下眼,看着门槛分割出的两个空间。
踏进去,我知道我会看见什么。
也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是没有性别的怪物,原本被用在战场上杀戮的兵器。
兵器是不需要情欲的。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竟然是女佣的工作。
来不及嘲笑自己。
我抬腿走了进去。
去面对,那个城中的天使。
########
“天使”。
英文写作ANGEL,却和我们这些诞生在试管中,在培养皿中睁开眼睛的怪物不同。
那是赞美的意思。
所谓的纯洁的灵魂。
温室里种满了植物,很多都是只在图鉴上看过的。
事实上,就算离开了实验室,我也没见过多少绿色的植物。
丰岛没有这样温馨的东西存在,而丰岛之外……是没有办法接受我这样的异类的。
这个地方简直像一个伊甸园。
在“城”里修建了一座伊甸园?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想象。
除非神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性,否则我只能说我的愚蠢。
满眼绿色后面,有一片碍眼的白。
太干净了,所以碍眼。
SHIKI直径像那里走过去。
他一身的黑衣,我有种错觉,当他触碰到那些白色的纱的时候,它们会被瞬间染黑。
恶魔的魔力。
实际上,SHIKI并没有那样的魔力。他走过去,撩起纱帐。
我看得清楚,那是一张白色的床,上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瘦弱的人。
一个男孩子……按照年纪,他的确只能叫做男孩子。
侧躺在的床上,两条腿暴露在棉被外面。
温室的恒温系统做的很好,男孩子并不会觉得冷。
所以他的动作只能叫做煽情。
我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SHIKI刺过来的目光很痛。
那是警告。
与我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像我们这样的怪物不懂得情欲,甚至连感情这东西都在实验室里消磨干净。
只少,我无法理解:悲愤、仰慕、欢喜、愉悦。
这些名词在我看来不过是名词。
我是一具人形留着鲜红□□的机器,这也是SHIKI让我到这里的目的。
“SHIKI……”床上的人似乎只是浅眠,SHIKI的动作让他醒来,出于习惯他向男人伸出手,近乎索吻的动作,他爬进SHIKI的怀抱。
“醒了?”SHIKI温和地说,看起来他是一个很好的主人,动作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乖巧的宠物以肯定。
这样的表情,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而我,并不算一个人。
“SHIKI,早安。”
“早安……AKIRA。”
他……就是AKIRA啊……我再次抬眼,这一次和男孩的视线对上了。
真的……是个如同天使一般的孩子。
褪尽棕色的皮肤白皙没有血色。
柔软的头发……大概是因为玻璃房的关系,错觉上也有一种白的错觉。
虽然他是黑发的少年。
眸子……我别开眼不去看,可是只需要一瞬,他的视线就在脑海里烙下痕迹。
纯粹……没有杂质。
就像是玻璃一样明亮的双眼。
简单的……可怕。
他就是AKIRA。
比起SHIKI,我更加熟悉的存在。
事实上,他体内携带的病毒曾经就是我注射进去的,他的记忆……也是我消除的。
关于孤儿院,关于实验……还有那个男人的记忆。
在这片白色里,一抹黑就像是死神的呼吸让人惊恐。
我转开的视线理所当然的和SHIKI对上。
静静地闪烁着狰狞之光的红色眼睛,像是命令一样,将人钉在原地,连转开视线都做不到。
我想要笑,却发现连控制脸部肌肉都做不到。
从N那里学会了恐惧。
却因为这个男人,深深体会这个词的意思。
只在一瞬间。
“你合格了。”SHIKI说。
“……”
“能够不被他迷惑,还能够镇定地被我看着,似乎你非常适合来照顾他。”
SHIKI拍拍AKIRA的头,眼中的恐怖没有收敛,不过AKIRA似乎并不受影响。
反而露出期待的表情。
堕落的天使啊。
我有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纯粹的眼睛里,都是期待。
不是别的……纯粹地期待着SHIKI,他的动作,他的呼吸,他的思想。
这个孩子,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我只有关于他的……遥远的记忆。
只有脑袋好用的我,记忆……是最有用的东西。
所以我知道,那个孩子……曾经是很坚强的。
他不会将一个人当作自己的天地。
什么都不需要的依附着一个人。
所以……他已经坏了。
被叫做SHIKI的人,破坏了。
同时坏掉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SHIKI。
要如何的疯狂,才能将这个意识坚定的孩子破坏。
在实验室的日子里我听到关于他不少的传闻,却从来没有细心研究过。
SHIKI的疯狂来源于病毒。
却比病毒更甚。
他不仅仅是将AKIRA破坏了,他下一个目标……是这个世界。
让整个世界都堕落进地狱。
这都是你的计划吗?
N?
你累了,却孕育了更深的黑暗来报复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预订调和。”
啪!
来不及思考自己说了什么,就被大力打在地上。
耳朵里全是嗡鸣声。
以我的身手,我完全不知道SHIKI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不管你在过去那个实验室里学到了什么,这四个字……我不准你在说。”
抬起头,SHIKI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是我觉得我看到了灵魂里的愤怒。
愤怒吗?
因为这个词语?
或者……是因为那个人。
一旁AKIRA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美丽眼睛里满是好奇。
真好,不懂得愤怒,不懂得恐惧的灵魂。
无邪的天使。
“我明白了,请原谅我。”
嘴巴里全是鲜血,随着说话滴落在地上。AKIRA的眼睛更加明亮。
随着血液而愉快的天使。
美丽……决绝……
难怪有那么多人迷恋,甘心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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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从这一刻被确定下来。
照顾AKIRA。
例行检查,负责他的膳食,温室的调控清洁。
因为温室是不允许别的人进入的,所以进出这里的我,承担了所有的事物。
除了守备意外。
我在记录的清单上打上勾。
如果我有能力完成守备的工作的话,SHIKI一定也会交给我。
他就是这样独占欲强烈的男人。
AKIRA被他拥在羽翼之下,就连被别人窥视到一角都不被允许。
我是没有情欲的怪物。
因为我的头脑,还有能够完成女佣工作的本事。
所以我能够活下去。
真是讽刺,不是吗?
“你是……女孩子?”看着我收拾好检查用的器具,AKIRA蹲坐在床边问我。
他就像是一个满是暗示的媒介。
呼出的空气,说话的语调,不经意的动作。
每一个都能让人疯狂。
简直比毒药还要恐怖。
我瞥了眼他说:“不,我没有性别。”
“可是你的脸还是女性的脸。”
“这是是外表罢了。”
“是吗?”AKIRA似乎很好奇,这并不是好事,“让我看看好不好……你没有性别这种事情,我不相信。”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告诉他无论我是否会给他看,我都会死。
前者因为我没有照顾到AKIRA的愿望,而后者因为我被误会是受到了他的诱惑。
“如果没有性别而诞生……不是很可怜吗?”
他像个孩子一样侧着身子,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讯息,太纯粹……连掩饰也没有。
同情、可怜。
我叹口气。
记忆太好真的很麻烦。
很多年前,他也这样说过,那时候他是个真正的孩子,虽然我也没有多大。
但是他在那些欺辱我的人脚下将我救出来,却代替我被那些人欺负之后,倔强地说了同样的话。
“给我看看好不好?”
我不再说什么,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拥有这个,说明他还是一个人类。
只要证明了这个,被他害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在哪里,我也不算是活着。
拉开衣服,解开裤子。
这具没有性别特征的扭曲□□暴露在空气中,任由AKIRA上下审视。
他专注地看着,像是研究玩具的孩子。
冰冷的手抚上肌肤,传来瘙痒感。
“真的……没有耶……感觉呢?”
“我没有情欲,甚至连更多别的欲望都没有。”
“比如?”
“想要的,想玩的这一类的愿望,我都没有。”拉上衣服,我抬头看向温室顶的摄像头。
SHIKI虽然不在这里,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做了一点点逾越的事情,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我就会死。
可是我还站在这里说话。
SHIKI的忍受范围难道变宽了吗?
“为什么?”
“一开始篡改基因组成的时候,我这一类的东西就被抹杀了。”
“你骗人。”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AKIRA,他这句话的意思……
AKIRA走下床,这是我来到这里几个月里,他第一次除去生理原因外离开那个大的占据太多空间的床。
瘦弱的脚踩在地板上,只是几步的动作,却有种煽情的味道。
这个玩偶太可怕。
我不仅感慨。
“感情并不是靠基因就能够抹杀的,它来自你的心里。”AKIRA伸出手,抵在我的胸口。
透过他的手,我才注意到那里心脏跳动的节拍。
有时候,我常常忽略。
它的跳动。
因为,我觉得我并不是个人。
“ANGEL系列的实验体都不懂得感情,无特别是正面的感情,快乐、欢喜、期待……这都是杀人兵器要被抹杀的东西,即使是我这个失败品,也没有。”
“那都是体会出的东西吧,基因要怎么控制?”AKIRA不太明白基因改造的东西,所以他奇怪的问。
我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人类懂得情感是因为基因造成的,抹杀了这些东西,平常人觉得美好的东西,在我们看来只是无法理解的信息代号。
“只要你觉得,它很美……那就是就是快乐的意思吧。”
AKIRA东张西望,然后指着一旁的盆栽。
那是我前几天移植过来的花。
“至少,你在摆弄这个的时候,表情是快乐的。”
“快乐?”我抬手覆盖在脸上,依旧是那个表情。
我懂得微笑,懂得哭泣。
那是为了完成任务学会的表达信号。
AKIRA看到的,就是这样得信号吗?
“快乐……是微笑的表情吗?”
“快乐……那是……”
“AKIRA。”声音刺破空气,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那是遭遇危险的本能。
我猛地回头,SHIKI站在那里。
即使知道,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下,可是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
还是有种恐惧的感觉。
SHIKI就是这样的存在。
恐怖。
“SHIKI。”似乎是忘记了和我的谈话,AKIRA迈开步子向SHIKI的方向走过去。
到这里,我的任务也算到一个段落了。
无论是奖是罚,也要等到之后才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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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静地行礼,然后走开。
两个人的交谈声落在身后,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
“SHIKI,你回来了。”
“啊,在等我吗,你都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SHIKI不在这里,真是无趣。”
“刚才呢,他的身体很有趣吗?”
“……没有性别的身体……似乎也有些无趣呢。”
“和你□□的身体比起来吗?”
“SHIKI~~”
花草隔绝两个人的对话,和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走到温室的门边,隔着门框我看着外面。
城的走廊一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窗,即使这样,狭长的走廊看起来还是很阴暗。
那是整日蜷缩在角落的冤魂留下的黑暗。
和这座人工伊甸被门槛隔绝成两个世界。
我犹豫着要不要跨出去。
就像那时候考虑要不要跨进来一样。
转过身,看着植物间勉强可以看到的白色纱帐。
天使被恶魔蛊惑之后,依旧是天使。
即使翅膀被染黑。
被独占的恶魔折断。
他依旧是天使,纯粹的……眩目的天使。
那次的事件不了了之,SHIKI甚至没有惩罚我。
要照往日胆敢触碰AKIRA的家伙都会死,而我还或者,真是个奇迹。
本以为这件事到了头,日子还是照旧。
SHIKI偶尔出征,AKIRA每日都望着屋顶发呆,或者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也不再好奇我这个没有性别的身体。
我依旧是每日打扫温室、做饭,帮AKIRA做检查。
他的身体很瘦弱,或者说虚弱更贴切一点。
纵欲、受伤、无规律生活。
如果他不是因为病毒的携带者这一体制。
早就死亡了。
没有人怀疑SHIKI的破坏性。
在他疯狂之后,AKIRA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被剥夺了人性,就连□□也变得破破烂烂。
我在最末一项上打上勾。
破坏之后,却想要保护……挽留住的碎片只因为地狱太孤单了吗?
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叫唤。
往日SHIKI不准任何人前往这里,突然听到招唤有些反应不过来。
来的是近卫队的人,最近有人攻击城,似乎是打算趁SHIKI不再的时候绑架AKIRA以求威胁他。
所以……SHIKI下令将AKIRA转移。
我点点头,让一群人在门外守着,自个儿走回温室准备AKIRA的着装。
虽然门外那些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是我不想看着那些人在我眼前被SHIKI切成两半。
没有人能够抵抗AKIRA的诱惑。
而AKIRA最近似乎有些无聊。
拿起一旁架子上的衣服,我唤过AKIRA,给他着装。
“要去哪里?”AKIRA歪着头问。
“出去,这里不安全。”
“我不去,”AKIRA摇摇头,脸转向门的方向,“SHIKI给我的地方是最安全的,除非他的意愿,我不能被任何人带出这里。”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随即又继续扣上扣子。
“这是SHIKI大人的命令,近卫队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声音不觉大了起来,在这个温室里,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被扩大数倍。
“你要带我出去吗?”AKIRA突然这样问我,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他太无聊了,而要让他觉得有趣的事情,真是让SHIKI生气,还有做一些让身体高兴的事情。而要同时满足这两点的事情,只有一个……
陪在AKIRA身边的这些日子,我习惯了他的一些行为。
“城”里的人也是。
没有人会主动靠近他,就连那些研究员也是。
带着致命诱惑的玩物,没有办法抗拒,那么只能逃避。
所以……没有人会来接AKIRA离开,而SHIKI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听到脚踩踏植物的不规律的声音,我轻轻推了一下AKIRA。
“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别出来。”将AKIRA推到植物中间,我快速地将棉被裹上AKIRA的衬衣,向着别的方向开跑。
我是个意外的非战斗型,如果当年我稍微有一点点战斗能力,研究员的那些人也会让我上战场。
只可惜,我什么能力也没有。
所以,对身后追逐我的那些人来说,我没有任何威胁。
抓住人只是时间问题,看着附近开始包抄过来的人,我只能改变着路线逃跑。
还好SHIKI建这座温室足够大,还好我整日打扫温室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还好,SHIKI考虑周详,我已经按下了紧急报警器,用不了多久就有部队到这里来,无论如何几分钟的时间我也要拖延下去。
AKIRA被抓住,只不过是那群人威胁SHIKI的筹码。
而我,无论怎么收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打算活着,但是我也不想死。
当枪声和连续痛楚同时传导进大脑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群人很快会发现AKIRA并不在这里,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惊动了真正的近卫队,他们没有出路。
敢动AKIRA的人,SHIKI不会让他们好过。
所以他们泄愤地踢我,有些人已经开始原路返回寻找AKIRA的踪影。
不过很显然,他们只会失败。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当黑暗压下来之前,我在男人的身后看见AKIRA微笑着走出来。
带着那蛊惑人心的表情。
像个天使。
却更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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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是个很短的时间概念。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昏厥了多长时间。
而整个时间里,我的眼前一直都是AKIRA最后那个微笑。
那是他游戏时惯有的笑容。
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温室里的,要对AKIRA的血液进行化验,报告递交,采购食物……而AKIRA常常利用我不在温室的这段时间离开那里。
SHIKI甚至没有控制他的行动范围。
而当我发现AKIRA不见了,再找到他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要死亡。
AKIRA诱惑他们,然后打开身体。
一开始只是解决他的需要,到了后来变成了让SHIKI惩罚他的借口,最后变成了一场游戏。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天顶。
我知道我还活着。
那么AKIRA也没有被带走。
否则,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当然不排除SHIKI嫌我昏迷着,打算把我弄醒之后在慢慢折磨致死。
我试图撑起身子,这具身体有一个附加的好处,那就是比普通人更好的治愈能力,那天受的枪伤加上被延误的治疗,普通人根本活不下去。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只能徒劳地挪动手臂,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醒了?”再次见到SHIKI,他只是这样淡淡地询问我。
那天发生的事情,AKIRA如何了,他都没有说。
只是捡了一张凳子坐在墙角。
光是这样,他的压迫感也让人窒息,但并不能让我觉得难受。
如果这是惩罚,未免也太轻松了一点。
SHIKI像是没有工作一样,整日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抱着他的日本刀,盯着某个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
那些日子,AKIRA一直昏迷着。
SHIKI坐在这里,只是因为如果AKIRA再没有醒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杀我。
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些。
所以我只是安静地任他一天又一天审视着。
直到,某个研究员进来告诉SHIKI,AKIRA醒过来了。
SHIKI盯着我看了一下,那眼神就像是蛇盯着猎物,过了很长时间才发现猎物没有猎取的价值,转身离开。
我得以从冰冷刺骨的实现下解脱。
看到的是研究员同情的眼神,因为SHIKI还站在那里,所以他只能用眼神表达对我的同情。
“医生说,你的伤势要三个月才能治愈,三个月后……你必须回到温室。”
丢下这句话,SHIKI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也乐得轻松,安心养我的伤。
背部被□□打了五六个漏风的洞。
其中一颗子弹镶进心脏里。
因为我是怪物,所以我才能活下去。
无需担心AKIRA,SHIKI不会让他死,城里有太多的研究员,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治疗他。
躺在病床说,我对自己说,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睡着了。
然而,我忘记了SHIKI的独占欲。
那是即使死亡也不许死神瓜分AKIRA□□的偏执。
三个月后,我见到AKIRA的时候才醒悟的事实。
他比分别是看起来更加瘦弱,笑着举起的手不堪一握。
全身都透着病态的媚。
不过一个季节,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一直在SHIKI的卧室里,SHIKI他要远征,虽然有些无聊,但是我只能和那些人消磨时间。”AKIRA老实地接受检查,一边像孩子一样诉说他三个月的经历。
“你太胡闹了!”
捏紧手里的纸,我低吼道:“你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那一次的绑架事件已经伤害了你的身体,之后又无规律饮食、纵【度受傲娇】欲、施【谷哥拖走】暴……你这是在自杀!”
大概是被我发怒的样子镇住,AKIRA愣了一下才露出笑容。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乃,你喜欢星星吗?我很喜欢哦,所以我们搬回温室去吧。”
“AKIRA……”看着AKIRA拉住我的袖子,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思绪里慢慢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远不知道他……或者是他们追逐的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我永远都站在局外,无法融入日常,无法融入人类的生活,所以我只能看着他们。
挣扎在他们思绪的漩涡中。
“SHIKI的房间里都是他的味道,我很喜欢……但是,那里没有玻璃的屋顶,我看不见星星,现在是什么季节了?”
“……秋。”
“秋天吗?天空中牧夫座的位置特别明显,我们能够很容易的找到仙后座,在它的左侧,只要找到具体的位置,我们就能够看到水瓶座,天鹅座的十字星很容易辨认……”
“是的。”我抬起手,轻轻触碰AKIRA的头发,看着他露出憧憬的表情盯着幽暗的屋顶。
丰岛根本是看不到星空的。
战争的灰屑早就遮挡了天空。
就像落入地狱的天使,永远没有找回自己纯白翅膀的可能。
AKIRA像孩子一样背诵着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关于星座的知识。
他喜欢这些。
就像喜欢曾经在某处见到的星空一样。
“如果可以……去看看星空吧。”我低声说。
原本没有指望AKIRA听到的,而他却转过头露出了微笑:“好啊,叫上SHIKI……他一定分不清星座有哪些。”
“也许吧。”
被他感染,我亦露出笑容。
当夜,AKIRA和我再次回到了那座玻璃做的温室。
没有灯光的温室里泛着一层幽静的蓝。
AKIRA站在其中,和那些植物融为一体。
SHIKI处理了手中的事情之后,也跟了过来。
我站在门边,走廊的光照了进来,在我脚下停留。我看着远处的两个人。
他们都被染上了蓝色。
如果是两个人相依的地狱,其实也是幸福的吧。
今夜还是没有月亮。
四周安静得很。
可是我知道,世界并不平静。
战争越演越列。
因为SHIKI的推动,因为莱茵的泛滥。
世界都在疯狂的喘息……安静的就只有这个温室。
只有这里。
#########
原本已经回到最初的生活,在半年之后被打断。
AKIRA的身体已经彻底坏掉了。
在□□衰老之前。
已经从内部腐蚀极尽。
“他还撑的了多久?”询问我的时候,SHIKI始终看着窗外,口气平淡地像是在询问窗外的雨什么时候能停。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沉默无声。
没有压抑感,之后死寂的哀凉。
“最多……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SHIKI简单的重复了时间,便开始沉默。
如同墓地一般的沉默。
SHIKI默念着时间,只用一遍,他就记下了这个限定的结局。
我站在原地,像是代替AKIRA接受审判一样紧张。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不在那么淡漠的接受既定的安排。
这让的转变并非是坏事,却让我觉得难受。
字典里称这种感情为:“伤心”。
SHIKI离开了房间,他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那些让世界更加疯狂的工作。
战争在洗礼这个世界,无休止的。
我知道他们不打算停息,SHIKI不会给世界停息的机会。
他要的就是这种疯狂。
在自己陷入疯狂之后。
我看着窗外光线一变再变,直到什么都变成暗色的剪影的时候,SHIKI又推门进来。
“从今天开始,你的工作结束了。”
我张嘴。
难道这就是他对AKIRA的审批?
什么也不管,就这么放任他……
“什么都别说,接受安排……我会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你没有权利说不。”
我抿起嘴,低下头的动作避开了SHIKI冰冷的视线。
我从没有在他的视线里看见过温度。
寒冷的,将一切都冻结。
“事实上,SHIKI大人您是可以避免这一切的,避免AKIRA的……”
我蠕动着嘴,那个词语我很难说出口。
死亡。
明明曾经都不在乎的名词。
可是现在却连说出口都有种伤心的感觉。
“别傻了,”SHIKI坐回他原本的位置,嘲笑的声音听起来尤为刺耳,“他是我的所有物,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觉得死神能够从我的手中夺走这一切?无论是什么东西敢触碰我的东西都该死……神也不例外。”
绯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微笑。
我以为并不存在的炙热就在那里。
彻底的疯狂。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连同理性一起焚烧的执着。
无关情爱。
那根本就不是被称为爱情这一类的东西。
我几乎是逃出那个房间。
这里都是污秽和怨恨。
我在寂静的走廊里奔跑,像是被什么追赶似地跑进温室。
AKIRA像个孩子一样昏睡着。
随着时间推移,他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
我停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也许这样就好,睡着……就连死亡的痛苦也不知道。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有个大胆的想放在脑海里凝聚,杀了他,就是现在。
只有这个机会了,让他解脱。
什么伊甸园,神圈养那些疯狂天使的乐园。
就连神也污浊的世界。
让他解脱吧。
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却在碰到那冰冷的肌肤的时候猛的收回。
一瞬间清醒过来的头脑连身体也支撑不住,人虚脱了一般坐倒在地。
我……我想……
杀了AKIRA。
怎么会?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
我本来是没有心的怪物,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哼,捡回一条命嘛。”身后……SHIKI的声音响起,我呆滞地看他走进,越过我走到AKIRA身边,床上的人被他弄醒。
看清是谁后,AKIRA露出姣好的笑容。
“SHIKI……”像是喘息一般的声音,AKIRA撒娇似的环住SHIKI。
“醒了?”
SHIKI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线又转回身边的那个人。
“你回来了……”
“啊,而且……不走了。”男人将头埋在AKIRA的肩窝里,细细地吻着他的脖子。
AKIRA抬起头,像猫儿一般承受着SHIKI的索吻。
我默默地站起来往外走。
我始终是个局外人,他们的世界里容不下任何人。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地跨过那扇门。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那是恐惧……因为我打算杀了那个孩子。
杀了……纯洁的……这个世界最后的天使。
只需一眼,我就知道。
他们要的……并不是救赎。
温室的门在我眼前关闭,里面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渴求的一直都是堕落。
在地狱的底层,向着更深的黑暗中陨落。
相互纠缠着,谁也不放开谁的……
黑暗……只会让他们靠的更近。
无关情爱,只是致死的纠缠。
就连神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走廊的一侧有着巨大的落地窗,哥特的窗户,可以将外面的东西看得清楚。
我看到无数的车子驶过。
巨大的集装箱里,满载着莱茵的药。
他们会到达机场、码头……沿着跟着渠道向着世界各地进发。
直到耗尽它们最后一滴油。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将会变成真正的地狱。
没有人可以幸免的,SHIKI构建的地狱之国。
而他将是国王。
那一夜之后,我离开了城,跟随SHIKI给我安排的人一路南行。
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在乎这一切。
我被送到一座村庄。
真的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被石板的路分隔开的草原,笔直的路会沿着山丘起伏。
路的尽头有一座白墙蓝顶的小屋,旁的旁边有一个大树,刚好能够遮挡西下的太阳。
天空很蓝,每一家人之间都隔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
“这里是……”
“大人命令你住在这里,这一生都不准离开,作为你伤害AKIRA的惩罚。”带我来的人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留给我的只有这房子……还有足够我生活下去的钱。
如果这是惩罚……
我仰天大笑。
从没想过自己能够笑成这样,只因为这个惩罚太过滑稽。
没有选择的我住了下来。
偶尔从城里回来的人那里打听一些消息。
两个多月后,城遭遇了无法挽救的大火。
那个曾经辉煌的一切都烧掉了。
连同那里的王,还有那个轻易魅惑了所有人的玩具。
从那里逃出的人说,在大火里,他们听到欺凌的声音,太多了他们无法分辨谁是谁。
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呼唤着他们王的名字。
没有痛苦的……而充满了欢愉。
直到大火熄灭,那个声音也盘旋着没有离开。
温室里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那个美丽的玻璃似的外墙。
不愧为王给那个玩具建立的鸟笼,即使是那样的业火也无法烧毁。
有人说,大火那天,王和那个玩具都在那里。
火焰将他们烧的干干净净。
什么也没留下。
身后的人还在传着信息,而我选择起身离开。
天快黑了,我必须要回家了。
那是他们的命运,这样的结局。
在那一晚……我已经隐约猜到。
他不会对他放手。
他不会离开他。
死亡如果要将他们才散,那么就在死神降临以前,将那个灵魂也一起带走。
那个男人是如此疯狂。
却是如此执着。
不给双方留下任何退路的,将两人纠葛在一起。
所以天使才会降临在他的身边,即使羽翼被染黑,身体化为尘埃,灵魂还是呼唤着那个名字。
归家的路很长,走不到一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路却有一种温柔的白。
我诧异地抬起头。
看到了……那是通向天空尽头的银色通路。
今晚没有月亮,所以它看起来格外明亮。
我从来都不曾抬头看过的……星空。
星点汇集成河,在黑色绒的天幕上一直延伸到远方。
冬季的天空,还是能够找到牧夫座。
它那三颗星子并排成的腰带在天空中格外显眼。
“天空中牧夫座的位置特别明显,我们能够很容易的找到仙后座,在它的左侧,只要找到具体的位置,我们就能够看到水瓶座,天鹅座的十字星很容易辨认……”
我是个无用的怪物,但是我的记忆意外的好。
曾经说过的话,听到的话,我都能一一记下。
有个人约定了要我和一同看星空。
还要带上一个……永远不知道仰望星空有什么意义的家伙。
那是个……意外不坦率的人啊。
我突然心情很好,这么多年……心情最好的一天,像个孩子一样一直仰起头,脖子酸楚了,干脆就倒在地上,看着天空。
那是从来没有看过的美景。
美丽的……让人落泪。
眼角有什么滑落。
原本的一颗,我来不急擦拭,又是一颗。
接着连成线,落进头发……
那一夜,我学会了微笑,然后学会了哭泣。
最后失声痛哭。
灵魂都在悲鸣,痛楚的连身体都蜷缩起来。
不知道原因。
遥远的地方,那个看不见星空的地方,还有无数的灵魂在哀嚎。
那是地狱。
SHIKI留给人间最后的刻印,送给那个天使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