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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青山狐妖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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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酌玉仍坐在灯下,见它这般狰狞的模样,支着下颌笑眯眯道:“哇,强取豪夺?但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
紫狐:“?”
紫狐理解不了他为何说话如此奇怪,只好归咎为“人类都有病”,狠狠一龇牙,周身狐火大放,朝着蔺酌玉扑了过来。
车辇并不算狭窄,可也无法和演武场相比,蔺酌玉“哟嗬”一声,赤着的足尖将小案一踢,木案凌空旋转砸向紫狐面门。
“砰!”
紫狐利爪将木案击碎。
蔺酌玉将桐虚道君费了不少精力寻来的志异仔细收起来,慢条斯理撩了下折起来的裾摆:“听闻兽修炼成妖,第一阶便是‘开智’,我观你怎么直接就第二境‘凝魂’了,莫非是天赋异禀?”
紫狐冷冷道:“我并非直接第二……”
说完这句它才后知后觉蔺酌玉说的不是好话,登时勃然大怒:“你找死!”
蔺酌玉纵声而笑:“清如,来!”
清如化为一道水流如同仙子飘带般飘落他身后,水雾蒸腾,顷刻将车辇中的狐火浇熄。
飞玄驹是桐虚道君所赠的八岁生辰礼,蔺酌玉轻轻吹了声哨音,飞玄驹从万丈高空直接俯冲而下,只是几息便落至下方的连绵群山。
紫狐猝不及防,骤然被失重感袭遍全身,整个躯壳被拍到车顶。
它四肢扒着车壁猛地张开嘴,喷出炽热的火焰在失重的混乱中席卷向蔺酌玉。
蔺酌玉猛地抬手一挡。
火焰由极其罕见的紫狐心头血凝出,将护身的清如蒸腾出水雾,如同血盆大口囫囵将蔺酌玉单薄的身躯吞没。
被桐虚道君千般宠溺爱护的天之骄子,不过就是未经世事的绣花枕头,就算护得再严实也终归逃不过被吞食的结局。
紫狐的本命狐火虽然无法烧穿蔺酌玉的护身禁制,却足以施展惑术。
蔺酌玉满怀仇恨,必定跌入十层幻境之下,沉溺那虚无却美好的幻境,“得偿所愿”。
轰隆——!
飞玄驹嘶鸣一声,终于落地,掀起烟尘。
紫狐直直从窗户摔飞出去,跌出去数十丈才停住身体,它舔了舔唇角的血,正要去吞食陷入幻境的蔺酌玉,忽地察觉不对。
一股野兽对危险的本能让它脊柱的毛都要炸起来。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却见车辇华美的车帘被撩开,一道青影拂开狐火,赤着的脚踩在半空的水珠上,溅起清透的水花停滞在半空。
紫狐惊愕:“你竟然……!”
紫狐惑术,哪怕无情道大成的修士也会被勾住隐藏内心深处的欲望。
狐火缠身,竟没有勾出蔺酌玉半分欲望?!
世上当真会有这种人?
蔺酌玉身形如风,纤细修长的五指指节陡然浮现藤蔓似的符纹,扼住紫狐的脖颈撞在山壁上。
砰!
这一击宛如有雷霆之力,漫山遍野的兽鸟受惊四处奔逃。
蔺酌玉衣袖带着清澈宛转的水流,九曲十八弯缠在身侧,眉心桃花金纹一闪而逝,两道金符化为锁链,将它严丝合缝绑住。
他眼眸眨也没眨,淡淡道:“还未开智的野兽,连水火不容的道理都不懂吗?”
紫狐没料到他修为如此强悍,匪夷所思道:“你是……玲珑心?!”
蔺酌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指腹越发用力:“滚出来。”
紫狐的表情一僵,独属于贺兴的表情浮现,他就算再蠢也听出来不对,立刻道:“酌玉,你别管我!”
“听到了没有?”蔺酌玉挑眉,“他做好了和你一起赴死的准备,你若再不出来,我就连他一起杀。”
紫狐:“?”
贺兴:“……”
“寄居”之道无法抹除原身的神魂,紫狐感知到这具躯壳的情感,酸涩悲伤,唯独没有怨恨。耳畔甚至传来牛叫,仔细听竟然是他在神魂深处哭。
紫狐:“……”
越发不理解人类,可它笃定两人交情匪浅,蔺酌玉断然不会下狠手。
不料蔺酌玉根本懒得和它多说,清如直接化为水球,将贺兴的身躯全部包裹住。
无垠之水顷刻灌入贺兴口鼻中,紫狐神魂被灼烧,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被逼得只能往贺兴识海深处躲。
蔺酌玉见它还想占据贺兴的躯体,想也不想直接召来大师兄,连个停顿都不打便刺向贺兴灵台。
剑意凌厉,直逼命门。
紫狐被他的心狠手辣惊住了,来不及多加思考,猛地用狐火包裹住周身,挣扎着从贺兴体内冲了出来。
铮。
剑尖在贺兴眉心半寸处准确无误地停住,水球四散炸开被收敛回去。
蔺酌玉将一道金符甩下,护住跌在地上不住咳嗽的贺兴,另一道金符如离弦的箭直接打在紫狐身上。
“噗!”
燕溯的本命金符威力极其强悍,只是一瞬便刺穿紫狐的腰腹,将它钉死在地上。
紫狐修行数十年,没料到在刚及冠没多久的蔺酌玉手下连半招都撑不过,一击之下连内府都被毁了一半。
它忽然懊悔不该放弃拜北斗,而贪图此人灵躯。
此人出身潮平泽,又是桐虚道君弟子,不可能如他之前所想是个天真烂漫的绣花枕头。
蔺酌玉轻巧落地,掌心已掐出「探微诀」。
紫狐一惊,终于知晓怕了,挣扎着吐出一口血:“你不是想知道关于十五年前潮平泽灭门之事的罪魁祸首吗,我……咳咳,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放我走!”
“可是我要如何信你呢?”蔺酌玉饶有兴致道,“只要一探你的记忆我就知晓一切,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青山是狐族最强大的一族。”紫狐按住不住流血的腰腹,呼吸发颤着道,“血脉越纯正的青山狐族修为天赋就越强悍,有些狐生而便有元丹,首领对所有见过他的狐族下了禁制,就算你探查我的神魂也会被阻止!”
蔺酌玉眯了眯眼睛,回想起上一只狐族说出“青山”二字时脖子上那古怪的禁制。
“那你为何能说出这么多?”
“我是青山少主的手下,禁制被少主用秘法抑制大半。”
首领?少主?禁制?
蔺酌玉没见过大妖,从前只觉得狐族都是野蛮暴戾,紫狐短短几句话彻底打破之前的全部印象。
蔺酌玉问:“青山狐族首领叫什么?”
紫狐似乎极其畏惧,可为了活命还是发着抖道:“青山……龄。”
蔺酌玉细细咬着这三个字,眸瞳冰冷:“他在何处?”
“不、不知,我只知道这些!”
蔺酌玉居高临下望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因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瞧见冰冷的五官轮廓。
紫狐一边示弱一边暗暗催动灵力试图挣开锁链,背在身后的掌心掐了个诀。
漆黑深山中传来几声野兽咆哮。
恰在这时,一道法诀倏地落在他眉心。
紫狐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
蔺酌玉催动「探微诀」,眉眼因俯视的姿势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狐族一向狡黠,我不信你说的话。”
紫狐厉声嘶叫:“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蔺酌玉淡淡道:“那你为何召来这么多同族?”
明月高悬,倾洒在群山中。
修行之人可夜中视物,蔺酌玉随意一瞥就见十几只和紫狐一样人身狐头的妖族四处奔来,凶悍地将他包围。
清如已自动化为护身禁制围绕蔺酌玉身边,离得最近的狐妖扑上来,顷刻被无垠之水烧得利爪着火,嘶吼着退了回去。
蔺酌玉看都没看,垂眼将探微和紫狐识海相连,势如破竹冲了进去。
紫狐被侵入识海的灼烧痛苦逼得浑身痉挛,惨叫着道:“我说!我说!青山狐族首领名叫青山笙!他同潮平泽、浮云山、燕行宗皆有仇怨……啊!”
不知是哪个字触碰到了禁制,那道符纹瞬间从喉咙蔓延开来,宛如一个血色的项圈死死勒住它的脖颈。
“呃!”紫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瞳孔剧烈收缩,挣扎着,“少主!歧少主救我——!”
蔺酌玉长驱直入进到它的识海,果不其然发现有一道禁制正在试图搅碎紫狐的灵识。
零星的记忆中,紫狐方才说得几乎不差。
青山狐族首领的真正名字果真叫“青山笙”。
事不宜迟,蔺酌玉立刻催动神识去破开这道禁制。
只是在他聚精会神破解时,耳畔忽地听到好似琉璃破碎的动静。
蔺酌玉一怔,回身望去。
那十数个妖狐破不开蔺酌玉的护身禁制,转道开始攻击贺兴。
偏偏贺兴毫无动静,只是眸瞳呆滞躺在地上,几个狐狸正按着他的胸口撕咬禁制。
砰砰砰。
贺兴身上的保命法器正在一道道碎裂。
蔺酌玉脸色变了:“贺师兄——!”
贺兴置若罔闻,失神眸瞳望着虚空,脸上甚至露出一抹微笑,宛如沉浸在极致的美梦中,连蔺酌玉留下的那道金符都被什么蛊惑着拂到一侧。
是紫狐的惑术。
用「探微」时无法分心,更不能催动灵力,蔺酌玉心神激荡,险些提前遭受反噬。
琉璃破碎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与此同时,紫狐禁制也在一寸寸解开。
蔺酌玉一瞬间有些茫然了。
紫狐即将被禁制杀死,它定然知晓「青山笙」的不少事,一旦错过恐怕此生都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可贺兴……
蔺酌玉微微垂下头,望着已经濒死的紫狐。
血海深仇未报,兄长尸身还未寻到……
他已苟且偷生活了这么些年,如今即将寻到仇人踪迹,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
贺兴的意识浑浑噩噩,漂浮在“师尊夸赞、师伯感慨‘要是我的大弟子也能像兴儿这般有出息就好了’,小师弟憧憬地缠着他死活要和他结为道侣”的美梦中,乐得牙花子都龇出来了。
正在美滋滋时,心口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贺兴浑身一颤,迷迷瞪瞪地醒来。
心口中的鉴心玉陡然破碎,强行唤醒他的神智。
贺兴还在迷糊,视线刚聚焦就瞧见一张血盆大口朝着他的脖子咬了过来。
贺兴:“?!”
贺兴下意识便要挣扎,四肢却被其他狐妖狠狠压制住,完全无法挣脱。
最后一道护身禁制已破了。
“救……”
贺兴脸色煞白地刚要呼救,却见一道水光从旁边冲了过来,一下将险些咬断他脖子的狐妖撞飞出去。
贺兴一呆。
清如?
贺兴浑身瘫软已无法动弹,其余狐妖见状立刻凶狠地挥出利爪,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猛地从旁边扑来,抱住贺兴的身体往旁边叽里咕噜一滚,堪堪躲过狐爪的一击。
贺兴:“小师弟!”
蔺酌玉猛地抓住贺兴身上未用的金符护在两人身侧,不知为何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间全是冷汗。
“贺师兄,没事吧?”
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说两个字喘一下,探微的反噬又快又狠,在放弃探查的刹那就让他单薄的身躯变得冰冷而颤抖,意识浑噩灵力停滞,清如甚至已凝不出水流。
“我没事我没事!”贺兴吓坏了,赶忙扶住他,“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贺兴感觉手有些潮湿,一看他扶着蔺酌玉肩膀的手,脸唰地白了。
是血。
方才扑倒他躲开狐爪攻击时,后背被罡风划出一道血痕。
蔺酌玉无论何时都是金尊玉贵漂漂亮亮的,贺兴总是有事没事讥讽他手指刮破皮都要闹得整个浮云山兴师动众。
此时蔺酌玉流了那样多的血,却还在问他有没有受伤。
贺兴眼圈瞬间红了。
见贺兴还有力气哞,蔺酌玉无声吐出一口气,恹恹地闭上眼。
贺兴:“师弟!醒一醒!”
探微反噬的疲倦几乎将蔺酌玉的力气耗尽,他再也撑不住,困倦间失去意识。
贺兴不知他用了探微,直接吓得魂飞魄散,可还没完,狐妖发觉首领已经惨死,愤怒地咆哮一声,十几只狐狸凶神恶煞地朝两人扑来。
贺兴本命法器不在,灵力还未恢复,只能无能为力地大叫一声,扑上去用血肉之躯将蔺酌玉护住。
忽地,轰——!
一道剑光骤然袭来,准确无误刺入最前方的狐族脖颈处,它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直接身首异处血肉翻飞。
贺兴本以为要横尸在此,呆呆地望着插入地面三寸的剑——无忧。
大师兄年少时常用无忧剑教导师兄弟,贺兴每每一见这把剑都回想起当年被追得嗷嗷叫漫山遍野乱逃的狼狈模样,恨得咬牙切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无忧剑有种想哭的冲动,还想“怎么来的这么慢?”。
“大师兄!大师兄救命!小师弟受伤了,要没命了!”
伴随着贺兴扯着嗓子的哭喊,本来只有一道的剑影一僵,陡然化为成千上万的剑影,带着森森的杀意落雨般朝着下方的狐族冲了过去。
燕溯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