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人生》洛空

31、第六章（下）

　　（下）

　　从蔡非家到镇上大概有两公里左右的距离，直线距离不长，骑车的话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但是因为牛栏村在丘陵地区，上上下下爬高走低的居然也走了四十多分钟。
　　说是镇子，大概也就是集中了那些贴着白色瓷砖的小楼房们挤出来的一条街道。
　　不过路上好歹是能看到车了，甄邵扬想着。
　　蔡非刚推着他从土坡走到水泥地面上，甄邵扬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几步跑到视线里第一家小卖部那里买了瓶冰镇矿泉水，三两下拧开，咕隆咕隆就灌了大半瓶。
　　本来他还想买遮阳伞，但是突然觉得一个大老爷们打伞估计在这里看起来挺娘的，所以改变策略买了个稻草编的草帽顶头上，然后又买了把大蒲扇。
　　蔡非在店门外看着甄邵扬穿着衬衫戴草帽的样子，觉得挺滑稽的，可同时又觉得有些异样的好看。
　　这个人果然不管在哪里都是光彩夺目的。
　　甄邵扬补充够了水分，在小卖部里吹了一会儿电风扇，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之后他又向店里的人询问，这镇子里有没有能上网的地方，老板和他说这条街最里边儿有一个网吧，甄邵扬这下才完全放下了心。
　　然后他又去冰柜那里拿了两瓶冰水离开了这家小卖部，出来后顺手递了一瓶给蔡非说：“来，这是看在你推爷爷我走路的份儿上赏你的。”
　　蔡非本来也渴的不行，所以没有过多客气就接过来喝了。
　　然后两人继续往前走，喝了水又有了装备的甄邵扬逐渐精神了起来，他顶着帽子扇着扇子，在阳光下走的非常惬意。
　　蔡非和他介绍说：“这里就是平时赶集的地方，现在还不是时候，要买肉和菜只有镇子口老张家的店有卖，所以我们去的话要比平时贵一点。”
　　“赶集？”甄邵扬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儿。
　　蔡非就知道他没听说过，便解释说：“我们这里每逢日子尾数的一四七，几个山头的村民都会带着自己家的农货到这里来交易。”他指了指街道两边说：“到时候这两边都有乡亲挑着蔬菜鸡鸭鱼来叫卖，非常热闹。”
　　甄邵扬点点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挺新奇的，心想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要见识一下。
　　蔡非看到甄邵扬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算了一下日期说：“明天就是赶集的时候了，如果你有兴趣明天过来看看怎么样？”
　　甄邵扬当然求之不得，点头说：“好。”
　　蔡非又说：“赶集的时候除了常见的农产品，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见到点少见的东西。比如有人从山里采的见都没见过的蘑菇，猎人进山打的一些野味什么的。”
　　甄邵扬闻言有点奇怪：“你们这里居然能用猎枪吗？”
　　蔡非说：“哪儿能啊。别说猎枪了，鸟枪几年前都不让用了。”
　　甄邵扬好奇地问：“那他们用什么打猎？”
　　他回想起以前在国外的猎场打过饲养的野兔，都是用猎枪打，难度还挺大的，不知道这些穷乡僻壤的猎人又会怎么做。
　　蔡非想了想说：“方法挺多的，小时候我们用弹弓就能打鸟，这里还有老人会做土弓箭，准头还不错。田边也有人会挂鸟网抓麻雀，如果要抓大点的东西就会去山里挖陷阱，拉电线电野猪什么的。”
　　甄邵扬闻言吃了一惊：“别的就算了，在山里拉电线不危险吗？”
　　蔡非说：“当然危险了，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后山那块儿还有个上山砍柴的小孩儿被电野猪的电箱给电死了。”
　　甄邵扬不可置信地问：“没人管吗？”
　　蔡非说：“哪儿管得了啊？……而且就算你管了，这野猪也必须得弄死啊，不然能把庄稼地给霍霍的一年收成都白干。”
　　甄邵扬说：“原来不全是为了吃啊……”
　　蔡非点点头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听说现在确实不让拉电线了，如果被发现哪家拉电线哪家就会被重罚的。但是谁知道有没有人偷偷拉？反正你没事别在这里乱跑。”
　　甄邵扬点点头，更加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个蛮荒之地。

　　（拉鸟网打野味是非常不好的事，打到了珍惜动物还会犯法，大家不要学。）

　　来到蔡非他妈说的那家老张家的店，买了肉还挑了一条肥美的鲤鱼，就准备打道回府。
　　刚把东西放进自行车车筐里，就听到有人用震惊的声音冲他们喊到：“非哥？是不是你啊非哥？”
　　蔡非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大裤衩，脚上套着蓝色塑料凉鞋的年轻男子喊住了他。
　　蔡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是谁。
　　对方可能也觉得蔡非不记得他了，立马走上前来介绍自己说道：“是我啊，我是你堂弟蔡明哲蔡二啊。”
　　蔡非这才想起了这么号人，顿时暗道不好。
　　果然那人瞄了他的脑袋瓜一眼，说：“我爸和我说你去年犯事儿了我还不信，不过现在看样子是真的啊？”
　　蔡非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拉着甄邵扬就要走。
　　但是他这个堂弟可没那么好打发，两步走到了蔡非的车子面前拦住了他说：“哎，非哥你别走啊，既然你回来了就证明你没事儿了呗？那什么时候把欠我家的钱还一下啊。”
　　蔡非说：“我家现在没钱，过两个月再说吧。”
　　蔡二看了一眼他车篮子里的鱼和肉说：“你没钱还吃这么好啊？”
　　蔡非低声说：“因为家里有客人来了。”
　　蔡明哲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甄邵扬，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说：“你朋友吗？看起来挺体面的啊？”
　　蔡非有点不耐烦了，说：“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的，现在我急着回家，你行行好让个道儿。”
　　蔡明哲却没理会蔡非，反而转头盯着甄邵扬搭讪道：“哎，我说这位朋友，你是非哥在外面认识的人吧？看起来挺有钱的啊……”
　　蔡非打断他说：“我们几家的事儿，你别扯外人，不好看。”
　　但是蔡明哲却不依不饶继续道：“……我和你说啊，他们家去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到处跟亲戚借了不少钱，要是平时乡里乡亲的也就算了，但是最近我也要娶媳妇手头实在不宽裕。上门找他爹妈催了好几次债了，都没下文。你看看能不能看在你朋友的面子上，帮他还了呗？”
　　甄邵扬板着一张脸看着这人问：“多少钱？”
　　那人一看有戏，立马伸出手比了两个手指头说：“两千。”
　　“……”
　　甄邵扬还以为有多少呢，结果就这么几个数，但是他也没打算大发善心，所以干脆地拒绝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他什么朋友，我来这儿本来也是来找他讨债的。”
　　蔡非他堂弟闻言失望地问：“这样啊……那他欠了你多少钱啊？”
　　甄邵扬伸出手比了三个手指头说：“三十万。”
　　蔡明哲闻言差点没惊掉了下巴，良久之后，才转头一脸佩服地看向蔡非：“非哥你到底……惹了多大的事儿啊？”
　　蔡非捂住脸不想再说一句话。

　　这路上的小插曲就算这么过了，甄邵扬这次没上车后座，而是跟着蔡非一路下山。
　　他问：“去年你犯了什么事儿？”
　　蔡非就知道他接下来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依旧不想回答。
　　因为他觉得自己丢脸。
　　在资本下的无能为力，让他觉得在甄邵扬面前抬不起头来。
　　但是甄邵扬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不依不饶地问：“你几天前到我公司门口找我的时候就是刚被放出来的时候？”
　　蔡非抠了个字眼否认：“……没有……”
　　没有刚出来就找他，他还坐了两天火车才到的。
　　甄邵扬却不信他：“你就别骗我了，你一脑袋青皮还没长出毛来呢。”
　　蔡非忍不住抬手摸了我自己手感毛茸茸的脑袋：“……”
　　甄邵扬拉住他抬起的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你就实话和我说，是不是我哥？”
　　蔡非停下自行车站在路边，回望了甄邵扬良久，之后悠悠叹了口气说：“我以为是你干的。”
　　甄邵扬用力握住他的手说：“我没有！”
　　蔡非问：“所以呢？”
　　甄邵扬语塞。
　　是啊，所以呢？
　　这和是不是他做的有什么关系呢？
　　他……或者他哥，没一个好东西，不仅当初擅自把人拉下水，事情安定之后还翻脸不认人地把恩人送进了监狱。
　　连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居然还好意思来这里找人家讨债？
　　哪里来的脸？
　　甄邵扬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解释说：“……我不知道……”
　　蔡非说：“我知道。”
　　甄邵扬：“……你……”
　　蔡非说：“我去找你那天我就知道不是你干的了。”
　　甄邵扬微微提高了音量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蔡非语气非常平静地说：“我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你能给我伸张正义吗？你能帮把我的案底销掉吗？还是你能帮我把失去是时间补回来？”
　　甄邵扬再次被问住了。
　　蔡非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邵扬，就这样吧，我那天都想通了，你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甄邵扬想了想尝试着想给点补偿说道：“我可以给你钱……”
　　蔡非说：“不需要。”
　　甄邵扬却不理解：“你不是很缺钱吗？”
　　之前不也想方设法想从我这里套钱吗？
　　但蔡非心里却长叹了一声想：一开始就是为了钱才闹出来这么多事儿，追究起因还是因为自己的贪念。
　　现在不需要了，不贪心了，一切还是平平淡淡的就好。
　　所以他说：“因为我不想拿你的钱。”
　　甄邵扬问：“为什么？”
　　蔡非说：“因为我喜欢你……”
　　甄邵扬：“………”